第15章 章節
流雲百福白玉環不見了,這是小聿臨走前給他的,也是沈伯母留給小聿的,小聿最是心愛。
閉上眼睛,腦中全是那人的溫言細語:“玉取其堅潤不渝,環取其終始不覺。”心焦,沉澱下怒氣,考慮過現實,顧念向七皇子請求跟着難民去臨淄幾天,考察民情。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這次不光是找回了玉環,更是知道了很多的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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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燃盡,沈聿也收了筆,跟随衆人等在一旁,把畫留在桌前,待老板選出佳作。
書屋主人手裏轉着兩顆碧玉珠,流連在墨香中,臉上一直含笑,腳步卻是不停。走至最後一幅,停住笑,眼中放光,高聲道“此作當冠。”
衆人皆是圍過來,皆是嘆服,空山樓閣,有人獨立,手執玉環,卻是望月,構思精巧,意蘊深遠,上乘。
再看賦詩: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
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書屋主人笑道:“那這孤本便是歸于上清居士了。”衆人矚目,一位白衣公子緩緩而來,金相玉質,一舉一動皆是風流。
書屋主人将那幅畫挂在堂前,第日,上清居士的名字就傳遍了文壇與畫壇,跻身于名士之流。
衣帶漸寬終不悔
望着幽藍的天空,顧念失笑,不成想做了官反而過得越發倒退了,這還是第一次睡在這樣的屋子裏,若是小聿知道了,怕是得把他洗個百八遍的才讓上床。想着那人,聽着此起彼伏的呼嚕聲,顧念慢慢沉睡下去。
叽叽喳喳的聲音伴着春風飄進來,顧念有些醒了,身子酸痛的不行,慢慢撐起來,走到外面,深呼一口氣,只覺得心靜神寧,身上乏累似也輕了一些。
旁邊七皇子留下的侍衛上前,“大人,咱們該啓程了。”顧念點點頭,這是稱病來這,不能再耽擱了,眉頭松開,轉身進廟。
父老鄉親大多起了,只有兩個孩子還在睡,看到顧念進來,也慢慢把孩子拍起。
顧念笑了笑,“父老鄉親,我們就要啓程回濱州了,七殿下來主持赈災祈福,定會為民謀福,大家過幾日便可安心回家了。”
衆人皆是大喜,有幾個老者暗暗抹起淚,那是祖祖輩輩生活的地方,誰願背井離鄉呢?
卻不想剛睡醒的小女孩哭起來,跑過來抓住顧念的衣角“顧叔叔,顧叔叔,如意不要回家,水裏有妖精,把大石頭炸開了,炸開水就來了,不要,如意不要回家。”
顧念心中驚甚,眼裏蘊着風暴,旁邊的老鄉趕忙把如意拽回去,連連告罪:“大人,這妮子家裏就住河邊,想來是發洪水吓魔怔了,大人不用跟她計較。”
顧念走到如意對面,慢慢蹲下來,輕輕拍了拍如意的頭,“如意乖,你說水裏有妖精,那你能告訴叔叔那個妖精是怎樣把石頭炸開的嗎?我知道了就會禀告給七皇子,七皇子是龍子,他定能收服那個妖精的。”
“嗯,如意信大人的……”
“殿下,顧念還沒回來。”秦雍有些急,那知府怕也快尋着顧念了。七皇子看着越來越大的太陽,坐到書桌前,寫下一封信,招來貼身侍衛,吩咐了幾句。
秦雍看着侍衛漸遠的身影,慢慢向後退,想着下午要與那巡撫打交道,該怎樣多牽絆他們兩下。
想着,想着,退着,退着,不曾想踩空了一步,咚的一聲翻在書桌上,墨汁直飛濺在七皇子身上。
秦雍看着那張已經發黑的臉,連忙爬起來,繞過桌子,拿着袖子就往那人身上抹,七皇子看着自己越發淩亂的衣服,無奈非常,想要起身去換,一拉一起,秦雍竟是跨坐到了他腰上……
小福子急急跑進來,一句:“殿下,秦大人,有……”卡在喉嚨裏,手還往懷裏掏着,看着這場景,滿腦子只剩下:
秦大人在主子腿上!主子還拉着秦大人的袖子!而且兩人都衣服淩亂,面色潮紅……
秦雍看着小福子的面色,反應過來,趕緊起身,整了整衣服,清了清嗓子:“還愣着幹甚,你家主子衣服都污了,還不快侍候換去。”
小福子只覺得五雷轟頂,把信直接拍到秦雍身上,又含着淚恨恨瞪了兩眼,才轉身去侍候七皇子。
秦雍撇撇嘴,慢慢拆開信,瞪我幹什麽,那墨汁不還是你磨的,看着看着,臉上神情越發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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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枝看着還在熟睡的公子,猶豫着要不要喊醒,昨日公子看那治水經直至中夜,好不容易睡了踏實到現在,可今日約了鐘老伯來的,公子再不起怕就是會耽誤了斫琴……
沈聿覺得眼前有個陰影,慢慢睜開眼,果是青枝在晃,“把那治水經拿來吧。”
青枝不動,覺得自家公子真真魔怔了:“公子,先起來在看書啊,再說今日鐘老伯來呢。”
沈聿突的想起來了,買來的古籍是要與鐘老伯探讨呢,也罷,顧念那自有治水的官員去操心,他在這裏,即便有衆多想法又有何用呢。
吃過飯,鐘明如約而至,把沈聿的琴細細看了一番,“甚好,小友制成這張琴,琴聲定更上一層。”
沈聿把古籍擺開,“我倒不求這個,只要順手就很好了。”
鐘明去看古籍,不住點頭:“沈小友如今詩畫已入名流,再有這琴聲,想來那上清居士的名號就不可及了。”
沈聿笑起來:“這些個虛名你也當回事?”
鐘明背過手,撫琴:“有時做些事還真是要個虛名,我要說你詩畫皆為一品自沒有理會的,可那書屋主人的一句便是讓衆人直接推你為名士。”
沈聿不再說話,他雖不屑,但也清楚擲地有聲的話從來都是給名士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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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皇子換完衣服出來,想着秦雍袖子也是沾了些墨跡,回去換也怕別人看着了在弄些閑話來,便吩咐小福子找出他的一套便服來。
在裏間叫了幾聲秦大人都是沒有反應,七皇子有些奇怪,踱步出來,一張紙慢慢飄到腳下。
彎腰撿起來,一句一字落入眼中:杜欲為安納側,昭意在天女。
杜,杜府;安,楚從安;昭,昭德妃;天女,吏部素有天官之稱,天女應就是秦雍嫡妹秦亦。信是來于蘇嬷嬷,定是餘貴嫔覺察到了什麽。
轉身看向秦雍,面色已是灰白,這事若是勇王打定主意,再有昭德妃相勸,身份也是相當,要父皇賜婚不是難事。
把人拉進內室,吩咐不情不願的小福子去門口守着。
“先把外衫換下來。”秦雍就這七皇子的手把衣服換好,心裏慢慢活泛回來,只是苗頭,只要皇上沒下旨,事情就還有的轉圜。
“小七,這是沖着你來的,杜光德是要我們秦家的表态,勇王許是不願娶小亦的,這事或許餘貴嫔可以作勸。”
七皇子聽得那慌不擇路的小七,心中熨帖,嘴上道:“秦大人這般聰明,怎麽這時想差了,這哪還用得餘貴嫔,為貴府千金尋個比勇王更有來頭的好女婿便是了。”
秦雍抿着嘴,再尊貴的,不就只有他了嗎,他想這般麻煩解決,不就是為了避開他嗎,“舍妹沒有那個福氣。”
七皇子見他眉眼倔強,不指望他能說個真心話,“我這就給餘貴嫔寫信,她那有蘇嬷嬷照看着,一時半會兒也能應付住。”
秦雍快步走回卧房,向家裏寫封信,這事要不能拖,不能被動。
顧念聽完如意的話,眉頭直跳,這事沒有覺不簡單,在給那知府十個膽,他也不敢公然去炸堤,那巡撫在貪財,也不會一分銀子也不向下使……
思慮一番,顧念在馬車中寫了一封信,交付給侍衛,囑咐他一定要悄悄的交與七皇子與秦大人。
他在封口處滴了一滴墨,若是有人看過,信紙上定會染到墨跡,秦雍定能發現,這裏事情如此複雜,由不得他不小心。
顧念摸着玉環,嘴角隐現笑意,不知那人的琴怎樣了。官海沉浮,步步為營,他也沒有什麽位極人臣的壯志,報了殺父之仇,輔佐新皇上位,他便與那人琴酒作伴,悠度餘生。
馬車外忽傳來嘈雜聲,顧念從馬車下來,看到了七皇子的貼身侍衛,暗道不妙,連忙将人帶到無人處。
“大人,殿下說何巡撫已知大人抱恙,特派臨淄知府照料大人,大人身體若大好了便啓程吧。”
顧念皺眉,這裏情況太複雜,這些百姓似是知道不少事情,他要問過每個人,搜集線索。
“多謝殿下記挂,然臣身體不争,啓程艱難。臣實羞愧難當,早間已請侍衛前去通報。”
侍衛剛走,顧念馬上跟難民們繼續談話,筆下不停,有些難民被抓起,竟是不知所蹤,生不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