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節
來,酒氣濃重,她随便找了個借口說不舒服,提前匆匆離席。
符央忙于應酬,左青不知怎麽和幾個少府官員聊得熟稔起來,喝得亂七八糟。靜亭想叫湛如和自己一起走,但是一轉眼,發現他坐的位置,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空了。
天子出行,肯定少不了羽林軍随行。但是有侍衛在,巡夜這種小事情他們是不屑于做的。那廂酒宴正是熱鬧之時,行宮裏便更是一片寂靜。
偶爾有幾個侍衛,一臉困倦地走過。
靠近上山路的邊緣有一座小望亭,一個侍衛正倚在門框上瞌睡。突然眼前來了個人,他立刻一個激靈,站起身來:“誰!”
夜風吹過,周圍一個人也沒有。他有點費解地喃喃幾聲,又坐了回去,漸漸入夢。
“湛如公子。”他走進別館的門,院子裏只有綠衣一個,笑吟吟地對他打招呼,“公子回來得真早。”
湛如嗯了一聲,向裏面走。但是看到一排房間都黑着燈,他又退回來:“公主沒回來?”
“沒有啊。”
他輕輕皺了一下眉。他還記得離席之前靜亭那個委屈又不敢表現出來的表情,她在那個地方,頂多再能待下去一刻鐘。
想了一想,這個時候,他若不去找,只怕也沒人會想着找她了。湛如轉身折回去,出了門。
行宮不大,他很快就走過一遍。發現都沒有之後,他又回到宴席,自然遇到的只有東倒西歪的左青,和抽不開身只能托孤的符央。
夜色漸沉。
湛如走回到冷清的行宮裏。他的腳步很輕,沿着一排別館的燈火向前走。山間的風有些寒意,他停下來,回頭望着地上的影子。突然想假如靜亭就此消失了,再也不回來,會是怎樣?
這麽想着,他眉頭漸漸皺起來。有在剛才走過的行宮裏又找了一遍,最後發現了一條通向後山的小路。把守的兩名侍衛醉醺醺地躺在路邊,有一個被腳步聲驚醒。湛如懶得和他廢話,直接轉過頭來的對他妩媚一笑。那侍衛果然有點迷糊,再回過神時,人卻已經走遠了。
後山地勢陡峭,草木稀疏。路的盡頭,是一道懸崖。
靜亭站在崖邊。
她并不只是站着,而是手中拿了一把輕弓,雖然陳舊,做工卻精致秀麗。她腰間別了幾支箭,她擡手搭弓。
一支接一支,穩穩地、接連不斷地射出去。她幾乎不覺得疲倦似的,直到聽到身後有人來的聲音,才轉過身。
看見是他,她怔了一怔之後,卻沒有停留。取出最後一支箭,拉滿弓,向着對面山崖上的一顆小樹射去。
本就不粗壯的樹幹被箭支精準地沒入,瞬間折斷!
“公主好射藝。”
靜亭轉過身來看了看他,“你是來找我的?”
“是。”
靜亭是習慣于收斂的人,這種類似發洩的行為,她幾乎從未在人前有過。她的射藝哪裏是精湛,簡直是百裏挑一。
湛如卻也不問,款步走到她身後:“公主,這裏風大,回去吧。”
靜亭沒有移動,一指遠處的山崖:“你看這裏。還記得那句‘不見夕陽西下,唯笑大漠狂沙’麽?。”
“嗯。”
“當時父皇說那句話的時候,就是站在這裏。可惜那時我不在……”靜亭望着遠處喃喃道:“我最崇敬的人便是父皇,想必敬宣也一樣。金戈鐵馬,豪氣幹雲,有這樣的父親,誰會甘心庸碌此生。”
他是第一次聽她沒有叫敬宣“陛下”。
她的聲音又變低了,在風裏幾乎聽不到:“敬宣還可以效仿父皇,可我不能。”
“公主不甘心麽?”
靜亭沉默了一下,“沒有,我只是不太開心。”
她所無可奈何的,并不是群臣看她失望的目光,也不是敬宣有意的為難。卻是她身為父皇的女兒,與生俱來、卻又被生生剝奪壓下的驕傲。
湛如在她背後輕聲道:“公主可欲為帝?”
“沒有。”靜亭突然轉過頭看着他:“我從沒想過,你信不信?”
“湛如自然相信公主。”
靜亭有些黯然:“可惜陛下從未相信過。”
衣服被風吹起,湛如向上拉了拉衣領。
“我記得之前同公主說過,公主的敵人從不是聖上。”他說,“公主都不相信聖上會信你,又怎麽要求聖上相信。”
靜亭讓他說得呆了一呆。聽他又道:“你既然是先皇的女兒,就該知道第一位的,永遠是學會如何讓自己活下去。”
她收回了望向遠處的目光,有些委屈地道:“我不過是抱怨一下,又沒有說我不活了。要不然早從這裏跳下去了。”
湛如的目光在她臉上停了半晌,才對她一笑,“回去吧。”說罷轉身離開。靜亭這時候才發覺山間真的有些冷,學着他的樣子拉高衣領,小跑着跟上他,向着回去的方向走。
路很陡峭,兩邊的雜草是虛長着的,一旦踩空就會墜下山崖。
靜亭十分心虛,想到自己方才敢一個人走過來,還真的是不知誰賜的膽子。這樣想着,又看了一眼腳下的路,不自覺地跟着湛如緊了些。
就在這時,她看見山崖下一道白影閃過。
靜亭以為是自己花了眼,但是湛如也在此時停下了腳步。兩個人眼睜睜看着(當然也只能眼睜睜看着)那道白影在山間移動,像是一團白霧,穿過山下雜亂的樹林,緩緩地消失在兩山之間。
靜亭皺眉擡起頭:“那好像是個人,我們……要不要管?”
湛如面帶詫異地望着她,又指了指山崖下,不确定道:“公主想怎麽管?”
……也對。
靜亭揮揮手,示意他趕快離開這裏。
第二天,敬宣召集衆臣去山間狩獵。
相較游獵而言,雱山更偏向是個避暑勝地,走獸稀少。但敬宣這一行人更少,二三十個文官,再除去幾個水土不服爬不起來的,剩下對野獸的殺傷力聊勝于無。
這一天恰好清晨下了雨,十分涼爽。敬宣帶着一群人意氣風發地騎馬入山。符央也随着去了。左青見到有馬騎、有獵打,也難免心癢,被符央一并帶走。
靜亭在別館自己的房間裏,剛吃過午飯,就有人來請她,說是丞相府的安陵夫人請各位夫人小姐小聚。
靜亭答應了,臨走之前找到了正在屋裏看書的湛如,囑咐他:“我要出去一趟。你到外面去轉悠着,每隔半個時辰就去找我一次,不管我在哪。”
湛如表示意會。
原本以為“丞相府的安陵夫人”,指的是楚江陵的夫人。而見到了才知道,原來是楚江陵的姐姐,楚安陵。據說出生時被一個道姑看中,從小在道觀裏長大,直到今年才回到丞相府。算是半個出家人,所以稱“夫人”。
剛一下山就随着楚江陵來雱山,還特地請各家婦人“喝喝茶、聊聊家常”。其意不言而喻。
楚安陵和楚江陵長得倒是很像。
二十歲出頭的女子,眉清目秀。梳了一個道姑的發髻,但身上卻是嶄新的湖綠色夏裳。纖手握着素白團扇,在衆女之間談笑自若。她說話的方式很有技巧,沒有刻意針對誰,也沒有冷落了誰。
“……三年前師父仙去,我守孝期滿,才被父親接回家。許多年未回京城,以後有什麽事,還要衆位太太們幫襯着,安陵在這裏先謝過了。”
旁邊有個女子道:“夫人怎麽這樣客氣。孝悌人之根本,楚家有夫人這樣的賢女。又有廷尉大人青年才俊,叫人豔羨還來不及。”
周圍的女子忙附和。楚安陵卻幽幽嘆了口氣:“不提還好,江陵他……你們只知道誇他。可要做我姐姐的說句心裏話,最不孝的就是他。”
被問到原因,楚安陵躊躇了很久,才狀似無奈地開口:“江陵至今未成家,我上下再無其它兄弟,父親盼他早日娶妻生子,他卻總是推脫。他三年前就已弱冠,親事一直定不下來,父母都很憂心。”
周圍跟随一片嘆息。
靜亭思緒卻漸漸扯遠了,想到楚江陵在諄寧殿前遇刺,想到他今天狩獵會不會被敬宣看出端倪,又想到至今不知行刺他的是什麽人……突然被楚安陵叫了兩聲,靜亭才回過神來。
見楚安陵已經不喝別人說話,只微笑看着她。靜亭有些受寵若驚:“夫人方才說什麽?”
楚安陵柔柔一笑:“正在與衆位太太們說着呢,公主芳齡也快十八了吧。驸馬的人選,聖上是否有定奪了?”
25 狩獵
驸馬?
女子十八,說來也不小了,該定親的定親,該嫁人的嫁人。但是靜亭有沒有驸馬,是怎麽也輪不到楚安陵來管的。
她隐隐覺得有些不對。踯躅片刻,正苦思冥想如何回答,就聽外面有人來通傳:
“夫人,有位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