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思君
“母親……”
憐星跪在宮主殿前,玉階百階,一塵不染。
宮主容色清冷一如以往,只是眼中翻騰着的情緒教人知道她此刻心情是多麽不平靜。
負手立在憐星身前,玉階之上。聽到憐星喚她,才低頭看一看憐星,将手中攥着的紙張扔到憐星面前,一時散落一地。不等憐星開口,只道:“我只問你,這是什麽?”
憐星實在是很疑惑,回來那日母親的臉色便算不得好,像是忍耐着什麽,前兩日不知為何罰了邀月禁閉,今日便要她在這殿前跪地思過。
看來今日就能知曉了。
憐星跪着,将散落地上的紙張一張張拾起。
略看過幾眼,臉色立刻變得煞白,好不容易養出了些血色的臉,此刻盡數褪去。手微顫着,身體也有些搖晃,好像随時會倒下的樣子。
垂下了頭,呢喃道:“母親……”聲音也有些顫抖。
“所謂游歷,就是為了這個麽?”宮主道,聲音沒有一絲起伏。
憐星依然低着頭,艱難道:“不是……”
“既然不是,為什麽瞞着我?”
“什麽?”雖然疑惑,聲音還是有氣無力。
“你去找萬春流的事。”
憐星聞言猛然擡頭,直道:“母親說的是這個?!”
宮主微微颔首,挑眉道:“星兒以為,我說的是哪樣事?”
憐星又低下頭去,沉默了。
宮主背過身去,道:“星兒和月兒如此親密,也是好事。”
“看來倒是我拿錯了,星兒不必介懷。”
“雖則此事已了,矩不正,不可為方;規不正,不可為圓,其責難逃。”
“月兒知而不告,罰她兩月禁閉,至于星兒,便先在我殿前跪上一日。”
憐星挺直身子,道:“是,母親,憐星知錯。”
這樣的結果,其實再好不過了。手中早已被冷汗浸濕,此刻卻也沒能松懈多少。
宮主向臺階上走去,過了十階,才道:“日頭西落再起來。”說的時候步伐也沒有停下。
只留憐星低頭垂手,不知在想些什麽,手中還緊握着那些紙張。
地上很冷,也很硬,憐星卻好像毫無察覺,沒有一絲難耐的表情。
殿前沒有一個人,不知被母親打發去了哪。
不知從何吹來也不知方向的風,偶爾會折動手中紙張發出聲響。
天空一碧如洗,偶爾盤旋過幾只孤雁,繡玉深山,清淨的過分。
天地好像只剩下她一人。
憐星想起邀月。或者說她一直在想邀月,從不見開始。
從別後,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寸心萬千緒,人間沒個安排處。
白紙黑字,于旁人不過是記載的一件尋常事,不過是幾句普通描述百字,于她是難言的情思,事到如今地步的點點滴滴。
不是冰冷的字跡,是鮮明的仿佛還在昨日的記憶。
在外時,雖會想念,一月不見也不見這般相思。回到移花宮,不過一刻,不過兩日,難逃如此相思。
分別的那一刻開始想念。
她該後悔的,然後及時打住。可是此刻,哪怕還擔心有被母親發現的餘悸殘存,她已不自覺的想起邀月。
過了許久,憐星一張張翻閱起手中紙張,一目一字,一刻一行。
偶爾面上不自覺現出些笑意,大抵是因記憶中的片段重現,想起邀月變扭的樣子,一颦一笑,或動或靜。
有些被手中的冷汗浸潤了一點邊角,在這樣漫長的翻看中風幹。
又過了許久,憐星才重新放下。
輕嘆一聲,背也彎下。
不知從何而來的水滴,打濕了面前的地。
松開手,紙張随風卷在空中,飄遠了,淩亂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