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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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相逢不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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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從那個來路無蹤前路未明的混沌夢境中驚醒，他随手抹了把額上的冷汗，走出房間來到甲板上，見四下無人，索性呈大字型仰躺下來，目光所及是一片星漢燦爛，可他卻無心欣賞。

我是誰？

我從何而來？

我欲往何方？

我是無。

然而這個名字是他睜開眼發現腦中并沒有任何可以稱之為「記憶」的東西時自己取的，雖然潛意識裏感覺自己仿佛就叫這個名字沒錯……。

從冰火島來……吧？

畢竟睜開眼就在冰火島，可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那裏醒來。

要去劍冢。

即使只是一個可能，但據屠龍倚天所說，這裏極有可能是他夢中之景所在。在毫無線索的現今，極有一探的價值。

……唉，今天的他也并沒有想起什麽呢。

無忍不住又一次想起那個夢。

雖然時常驚醒，雖然無光無聲，雖然……他甚至記不太清，可，那并不是噩夢。

他記得，夢中還曾出現一人。

只是一個模糊渺遠的身影，他甚至無法分辨男女，可他能确定，有那樣一個人的存在。

是故人，卻比區區故人重要太多。

——就如白日裏曾見的青光，多半也是故人，可即使是失憶的他也能肯定，對他來說，夢中那人與青光的存在完全不同。

……可明明是這麽重要的人，他卻想不起來有關那個人的任何細節。

姓甚名誰？是男是女？形容如何？武功路數又如何？

全都不記得了，再怎麽努力地想，也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背影，和一片寂寥的月光下一朵小小的桔梗。

明明對那個并非噩夢的夢境心懷懼意，可他卻在這個時候寧願再次進入……

只是想要，想起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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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天不遂人願，無想着想着就……睡了過去，卻一夜無夢，直至次日天光大亮。

“無，你這是怎麽了？”綠竹關心地問。

無已去洗漱過，自然知曉此刻自己挂着兩個明顯的黑眼圈，強說無事也不過徒惹擔憂，所以并未隐瞞：“我又做了那個夢。”

他言盡于此，可其他四人卻都表示理解。

——關于夢中之人的事情，他從未向任何人提起。

并非有多麽嚴肅正經的理由，只是他仿佛潛意識記得，那個重要的人并不屬于自己。所以像這樣不告訴衆人，就仿佛是自己與那人有了些許「獨屬于兩人」的羁絆存在。

就仿佛夢裏的那個人，可以屬于自己。

……也不過是自欺欺人。

還真是好意思呢，明明連對方的樣子都想不起來。

無一邊自嘲，一邊與同伴們下船登上了海島——這桃花島名副其實，目光所及皆是桃花爛漫，美得如同仙境。

想和那個人一起來看看這滿目春光。

不知他見到如斯美景，可能難得展顏一笑？

……等等，「他」……？

無發覺自己潛意識仿佛想起了什麽，卻被前方的一陣喧嘩打散了思緒。聽聞是魍魉作亂，他按下心中遺憾，擡眼望去——

仿佛時間就此定格，同伴也好，魍魉也罷，一切皆成虛無，只有那個人才是天地間唯一的真實。

無想，他找到那個人了。

那個即使他忘了自己是誰，也不能忘掉存在的人。

原來夢裏的皎潔月光是他如瀑的銀白長發，那朵小小的桔梗是他幽深的凝紫雙眸——

“真是煩人的東西啊。”

——還有那遙不可及的背影，是他從來冷淡的拒絕。

“嘿，你別愣着呀，這裏魍魉不少，小心受傷！”

無怔忪之間被綠竹拍了一下，他回神，轉頭對綠竹感激一笑，再扭頭卻已不見方才那人身影。

幾人都非尋常之輩，是以有驚無險的結束了戰鬥，而被解圍之人也早已不見了蹤影。那之後的一路無都心不在焉，他根本無心聽同伴之言，也無暇在意是否迷路，滿心皆是方才的紫衣之人。

他的樣子。

他的聲音。

他的冷漠。

被冷漠以待，即使潛意識裏并不覺得意外，但無還是稍微有一點點的傷心。然而在這微不足道傷心之外，更多的卻是「終于找到他了」的欣喜。

……他仿佛在失憶之前就曾經歷過與那人的長久離別，所以此番重逢心中欣悅十分強烈。

而與此相對應，他們似乎也曾朝夕相處……

可若真是曾朝夕相對，喜歡也好，嫌惡也罷，對方為何偏要做出一副陌生人的樣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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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入了桃花迷陣，幾人不得不在林中暫宿，無望着火堆，腦海裏仍舊浮現着那個人的樣子，卻感覺眼皮沉重地擡不起來，漸漸地便睡着了。

然後毫不意外地又是那個夢——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夢，身處這名為劍冢的地方，卻沒有如上次一般迫切地希望醒過來。

……想要知道，那個人的事。

他能夠确定這裏，這個名為劍冢的地方，定有許多有關他們的回憶。哪怕并不溫情也好，一點點就好，想要想起曾經，想起有關那個人的事情。

為此，他的腳步并無猶疑，仿佛能夠找到方向，在這無邊黑暗中堅定前行。

無發現，他竟像是本能的知道該如何走——他對這裏似乎很熟悉。

『即便離去，也會歸來。

縱使消逝，亦将重聚。

——我唯一的夢，便是能實現你的夢。

——無論，我将為之付出怎樣的代價。』

“！”無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仍舊身處桃花林中，這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方才夢中的，是什麽……？

那些也是他、或者說，失憶之前的他的想法嗎？

明明并無記憶，卻能夠肯定，他不計代價也想要實現的，定是白日那個人的夢。

可是卻還是想不起來，對方的夢究竟是什麽，他到底做到了沒有，又已經、或是将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哈……”無苦笑一聲。

他發現，即使是現在的他，也沒有想過不去做這件事。

……即使是失憶的他，也還是想要努力去實現那個人的夢。

哪怕他要付出的代價可能會是比記憶更加重要的東西。

——譬如，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