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2)
去,這股壓力慢慢變成了壓迫,好似怎麽掙紮都掙脫不出這密集的“劍網”。
劍鋒如雨侵入四周空間,對敵的人漸漸感覺到無論往那個方向移動,做出那個反擊的動作,都會有一把劍等着刺穿自己的死穴。
如此可怕的劍,如此可怕的人。
弈劍大師傅采林就是如今顧生玉的敵人。
顧生玉像是對待畢玄一樣先是觀察起傅采林的武功路數,然後選擇最有利的一種劍意制敵。
但是傅采林的劍太過特殊,奕劍術第一章 便是——機之動,不離其空,此空非常空,乃不空之空。清靜而微,其來不可逢,其往不可追。迎之随之,以無意之意和之,玄道初成。
似是而非,玄之又玄的道理,只有傅采林悟通到第九層。
這也導致他的劍充滿了玄而又玄感,換成顧生玉的話——這就是個卡節奏的大師!微操帝啊!
顧生玉心底苦笑,手裏的劍終于迫不得已的出了。
宛若白練刺破九天,一如驚雷馳電,鎮壓萬方誅邪,又是從制高點合着全身功力形成的一擊。
此劍以人合劍,劍人相合,人劍合一,成仙人之劍術。
出招便有青天白雲無暇無垢之感,又有劍氣四溢,輝煌迅疾,冷如骨髓的劍光飛虹貫日,淬雪成霜。
劍出無回亦有藏招妙手,實是天下絕頂的劍術,亦是非天人使不出的劍法。
顧生玉此時所用的,正是——天外飛仙!
白雲城主葉孤城名動天下的無雙之劍。
傅采林狹長如細縫的眼睛這一刻非常亮,見獵心喜的光讓他的整張臉都沒有之前那般難忍了。
他也使出了自己的劍,奕劍如雷如雪,如電如煙,只見劍光如絲,劍氣如雨。
正面相對的兩把絕世之劍,并未出現折斷的情況,反倒側身而過,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聞采婷在決戰開始便看的目不轉睛,如今更是一口氣提到嗓子眼,全身激動的發顫。
對武者來說,這兩柄劍實在是太有魅力了。
動心動魄,奪魂奪情。
就算是天仙兒一樣的人,也比不上這口青鋒上的寒芒冷冽。
傅采林驚喜于顧生玉劍術精妙,但也下意識察覺到了隐隐的違和,仿佛使出這劍的人應該換成另一個,雖說此時的劍術也已足夠驚豔。
沒等傅采林想清楚發出叱責,顧生玉已經先一步改變劍的軌跡。
誰都知道,武器,尤其是劍的攻勢最難更改,不然也不會有劍出無回的說法。但是顧生玉真的就這樣變招了,還是在一個傅采林看來老的不能再老的招數上。
傅采林眼神微動,待到再觀察幾招後,他失聲叫道:“奕劍!”
沒錯,顧生玉将傅采林的“奕劍”學來了,就在這交手之中。
學會了奕劍,也學會了傅采林劍法的精妙,微操是無數次的持劍下才能掌握的手感,以及對劍的質量的熟悉,像是顧生玉這樣一看就會,一學就通的人實屬聞所未聞。
傅采林心下驚駭,手中之劍倒是沒有弱了鋒芒,自有傲氣飽含在其中。
他相信自己的劍不會那般輕易就被人學去,但顧生玉可謂“逆天”之人。
顧生玉逐步熟悉着“奕劍”,并未花費多少時間,等到他可以徹底掌握并将其用出手的時候,他發出一聲嘆息。
無比寂寞。
多麽寂寞啊,世上再強的人,再高的劍術,他都能在看一眼後學會。
就好像無數的道,都将自己的手伸到他面前。這是在其他人看來可遇不可求的機遇,但對顧生玉來說早已是再平常不過的日常。所以到底是推開那一扇之門,走在怎樣的武道上,這才是他最深的苦惱。
因此越發羨慕那些有着需要努力付出才能達成目标的人。
他連努力的必要都被剝奪了,連帶過去那個汲汲于生活的小市民的自己,也逐漸被遺忘在角落。
哪怕回想,也記不得當時的心情。
光是思考都覺得可怕,這才不過短短一年多而已,他就已經變成這副樣子了。
若是自己不能盡快回去,有着被時光偏愛,身體不會有絲毫變化的自己,還會是現在這副模樣嗎?
十年之後,百年之後,說不定走還是不走對“顧生玉”都已經沒了差別。
他将會被系統帶來的“機遇”徹底改變。
人因為能夠思考才可以感受到諸多感情,例如恐懼。
顧生玉知道自己不該在決鬥中走神,但是他控制不住的往深去想,越是深思越是感到驚懼。
對比起因為他這個“怪物”而駭然的傅采林,反倒是他的劍越出越疾,越疾越利,越利越懼。
滿心的恐懼盡皆化做劍招,頻頻偵破奕劍細密無痕的劍路。
“喝啊!”傅采林被逼至絕境反倒瘋狂起來,他那哪怕瘋狂也冷靜自持的劍術帶給顧生玉絕大危機。
恐懼爆發,顧生玉眼睛赤紅,硬生生掙脫了自己設下的桎梏,內力瘋狂沖進四肢百骸,劍鋒比之前快了一倍還多。
急急如雨,寒烈如火的冰火之劍,剎那間擊碎傅采林手中的“奕劍”,折斷了他的劍還不止,劍尖還自他耳廓擦過,斷了他半側長發。
“顧郎!”
聞采婷失聲尖叫。
顧生玉則在恐懼之心下茫然的後退數步,看天,看地,最後轉向了手裏的劍。
劍光泠泠,劍鋒雪亮。
這是……葉孤城的劍……
他努力思考起來,但記憶變得斷斷續續,思緒也變得異常模糊。
顧生玉甩着頭,完全沒聽見身前傅采林的認輸,亦沒有注意到小心靠過來的聞采婷。
他被心中的仿徨逼的無路可走,下意識施展起絕世輕功,向着無人的方向飛馳而去。
眼前一陣黑影閃過,空蕩蕩的遠處再無人煙,聞采婷已經失去追上去的機會了。
傅采林皺起眉頭,望向手裏跟了自己幾十年如今被斷的劍,沉聲說道:“老夫是輸了,但是贏了的那個看起來也不怎麽好。”
聞采婷忍不住說道:“前輩知道顧郎是怎麽了嗎?”
傅采林仔細回憶對方剛剛的狀态,那時他為此人的天賦感到畏懼,亦是被那強烈的氣勢所迫,導致自己沒有第一時間注意到他的不對勁。但現在想來,自那時開始,恐怕顧生玉就已經生起心魔。
“一劍一道,顧生玉的劍雖好,卻不是他的。”傅采林到底是劍道宗師,一出口便直指問題核心。
聞采婷驚愕道:“不是……顧郎的劍……?”
傅采林醜陋的臉上做出了揚眉這個動作。
“正确說,他的劍正在完善,但他現在所用的‘劍’都不是他的。”
“劍路太多,劍亦需要抉擇,大道三千,适合自己的只有‘唯一’。”
“不知道那小子最後走的是正道,邪道,還是非道。”
“哈,江上代有能人出,老夫也是老了。”
話說到這個地步,已經不是擲地有聲能夠形容的了。
傅采林收起斷劍,不再理滿臉擔憂的聞采婷,向着自己居所所在的方向走去。
聞采婷咬咬牙,看向人影已經完全消失的方向,在傅采林走遠沒多久後便下定決心,腳尖一點,身形飄起,尋着顧生玉消失的方位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