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今年的冬天,到底還是來的過早了些。十月底的天氣,在室外,西南風一刮,就能凍掉一層雞皮疙瘩。

顧栩去過的國內城市并不多,幾乎沒有旅游過,想想倒是挺寂寥的,除了上學和工作,幾乎不記得有什麽私人可做的事情。只是早些年跟江崇律一起在C城談過一筆合同,那可能是他們唯一一次一同出過的遠門,印象很深。C城總讓顧栩覺得跟N市很像,甚至這一刻都覺得腳下站着的地方和當初仰望過的地方也很像。

當年的江崇律剛剛接管公司,那些不大不小的商業往來,都需要親自過去,他們當年一起站在C城最高的樓下仰望過對方公司的大名,那大喇喇的企業LOGO醒目的站在市中心方圓500米內都能瞧見的樓頂上,顧栩那時剛回國不久,江崇律的仰望讓他不忍心,在他心裏總覺得江崇律不該是仰望別人的人。他徒生出道不明的底氣,張口便說,沒什麽好羨慕的,夾在一堆保險公司,好看不到哪裏去。當時江崇律什麽表情來着?記不清了。

服務員将美式套上了層隔熱紙遞過來,這間咖啡店已經離江合500米開外,此刻身後透明的玻璃外,江合集團大大的LOGO幹淨直白,醒目的屹立在最高的那棟寫字樓頂層,周圍也沒什麽亂七八糟的保險公司,顧栩突然神經質的問道“你知道江合集團嗎。”

帶着工作帽的小姑娘擡頭便是臉一紅。愣了愣便說“當然知道呀,這麽有名。”

若不是顧栩看上去實在是個體面的樣子,小姑娘似乎就要覺得他不正常了。顧栩也覺得不正常,笑着說謝謝。

是的,當時江崇律怎麽說來着,他說早晚的事。你看,他做到了啊。

顧栩喜歡C城,那個閑的很理直氣壯的地方,而N市,大抵是因為自己呆的太久,太過緊湊逼仄的節奏常常在某個突然放空的時刻讓人産生迷茫。

江合的倉儲和制藥公司都在浦口區,離總部雖不近不遠,兩小時車程,但來回一趟,還是有些累。美式對顧栩來說,那真不叫咖啡,叫藥,安眠藥不一定能讓你睡覺,但咖啡一定能讓你醒着,治療失眠的效果極好。

喝完後全身暖和,出門再被風一吹,人就徹底清明了。

他仰頭從五百米外走回了公司。

這兩天江崇律回來大概也是後半夜的事,也許是怕吵着顧栩本就堪憂的睡眠。便都睡在客房。

早晨顧栩走得早了些,自那日離開療養院後,他們好像一直沒碰過面。不過江崇律倒是真記得給顧栩配了個助理,只隔了兩天,周恒把人領過來時,顧栩差點忘記這事。

一男一女,顧栩頭疼,空氣中影影約約散着香水味,女孩子過于妖麗,紅唇鮮豔,眼神局促又隐含雀躍。男孩子似乎還算沉穩,個頭很高,背脊挺直,目光始終堅定的只落在顧栩的手上,他穿着同樣不合時宜的黑色連帽衫。顧栩不愛皺眉,但還是禁不住多看了周恒幾眼,實在是理解不透他怎麽選上來的人。

顧栩心裏嘆口氣,斜斜倚在桌側,翻看簡歷。看着今天是必得留下個人的架勢。

“名字好聽,像古詩”顧栩輕輕讀着名字,唇邊漾開笑意。而宋清揚根本不敢擡頭看他一眼。她幾分鐘前還不知道,她以後的領導竟是如此年輕的人,而且竟是如此的長相。就算小說裏穿越到古代看到的絕世美男也不過如此啊。

更何況她那名字,哪有那麽有詩意了。

“清揚,對總裁辦公室的助理有興趣嗎。”

“什..什麽?”宋清揚瞪大眼,難道不是跟着這傳說中的顧總,總裁??對上顧栩含笑的目光又趕忙紅着臉低下頭去。心裏大驚。

“我不太會照顧女孩子呢,為了彌補遺憾,就給你個更好的發展機會吧”顧栩絲毫不猶豫,甚至看上去似乎對她的簡歷和綜合考核能力很滿意。

再擡頭看向場內那個從開始就沒作聲的男孩子。他終于擡頭看了看自己,雙手交疊在身前,看上去更像是應征入伍。

“顧正中。”年輕的男孩子目光看向他,仰着頭卻絲毫不覺得自己不禮貌。帶着冰冷氣息的眉梢眼角像是剛走過伊圖裏河的寒冬。顧栩于是又看了周恒一眼,周恒低頭看空氣。

也許是注意到了顧栩長久的目光,那男孩竟微微低了低頭。顧栩笑了。

“以後你就跟着我吧。”

療養區幾乎是個養生谷,跟私有別墅群格局相似,幾棟別墅門口就有人工湖的鍛煉複健中心,游泳館和球場俱全。為了增加些人氣,球場常年對外出租,良好的環境低廉的價格使這邊格外受歡迎。

下午天氣良好的時候,溫嶼就會過來看別人打球。

江崇律将表姐一家介紹給溫嶼認識,帶他熟悉環境,教他如何照顧自己,又安排了一個不愛說話但做飯很好吃的阿姨。他心裏清楚,江崇律正在讓他融入這裏的生活。可還是覺得這個別墅有些空曠。

他不想一個人住在這裏,他受夠了一個人住。

雖然江崇律總在這裏呆很久,可是最多呆到12點,就會回去。溫嶼知道,等自己适應這裏的環境後,江崇律連多陪自己玩會兒都是奢侈的了。

因為他有顧栩,因為顧栩,他的江崇律就會變成Cinderella。

因為附帶教英文的功能,江家表姐待他熱情極了。

江原顯然很喜歡溫嶼。雖然溫嶼總穿着厚厚的衣服,很瘦,看上去很脆弱的樣子,但是說話總是很溫柔俏皮,愛開玩笑,眼睛特別好看,他特別喜歡,甚至最近總是特別期待放學,放學了就能找溫嶼玩,甚至連讨厭的鋼琴,只要溫嶼教他,江原都很喜歡了。

江原管溫嶼叫哥哥,被江崇律聽到幾次後嚴肅的抓着他糾正,叫叔叔。

但溫嶼小叔叔讓自己叫溫嶼小哥哥呢。

他太喜歡溫嶼哥哥了,連心愛的巧克力,都願意偷偷分給他。

小小一塊巧克力慢慢化開,甜的發苦,溫嶼拉過掉下的圍巾,正把江源的小雞爪調整成正規的姿勢。

江崇律的記憶中,恍惚也有人這樣教過自己,溫家的音樂細胞很好,外公不會彈鋼琴,印象中可能外祖母會彈,所以溫家的小輩,甚至江家的兄弟從小就被教的很好,還記得是個年輕的女老師,每天都來教他們幾個。只是不大記得名字了。

江崇律記得這架鋼琴,也是江原生日時送的。記得當時讓顧栩去挑,顧栩直接挑了個最貴的。

其實他們住的地方也有一架鋼琴,房子裝修完,設計上自帶的。只是顧栩住進去沒多久就找了塊布把它蒙起來了,江崇律沒什麽意見,突然想起來會覺得有點奇怪,顧栩避鋼琴如蛇蠍,有一次阿姨将布拿去洗了,江崇律眼見着顧栩經過鋼琴甚至繞着走,也不願意多看一眼。

“江崇律!我要的蛋糕有沒有買!”溫嶼幾步跑了過來,江崇律皺眉他跑的太快,但還是将手中的蛋糕拿了出來,溫嶼眼前一亮。“啊,我那天來的時候看見那個克裏斯汀,就很想吃,這麽多年,我真的太想吃了”

“不能多吃,和江原一人一半”

“那你呢?”

“我有事,等會兒要回公司。”

“那你陪我,吃完才能走。”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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