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楊晉客氣地和榮與期點頭致意,随後看向旁邊,神情明顯有些怔愣,眉頭微蹙兩秒之後才面露些驚訝,“你和榮先生認識?”

路明月暗暗猜想他一開始肯定沒認出自己,微笑着如實相告,“今天第一次見。”

楊晉了然,這樣才合情理。

他目光轉到榮與期身上,似有些遲疑,随後溫和地笑笑,解釋一句,“抱歉,我和……明月有些私事要談。”

榮與期瞥一眼路明月,嘴邊似有一絲似有若無的譏嘲,淡淡道,“二位請便。”

路明月看在眼裏,輕輕皺眉,對楊晉突然親昵的稱呼有些不适。

兩人并不熟,只在上次飯局上見過一面,總共說到不超過三句話。不過當時加了手機號,他偶爾打電話提出約會要求,都被她客氣地拒絕。

正思忖,楊晉已經自顧自拉她走到一邊。

路明月不動聲色地抽開手臂,心生怪異,不管是那次飯局,還是他作為公衆人物給外界的印象,一直都是彬彬有禮,溫潤和暖。

楊晉像是并沒有察覺她的心思,有意打量她兩眼,笑着贊賞,“你今天很漂亮。”

“謝謝。”路明月客氣地笑。

楊晉看着她,輕咳一聲,“我今天在國外有演出,剛從機場過來,因為家裏的交待先來這給歐老賀壽,本想這邊結束就聯系你,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

他這是在向她解釋為什麽沒有盡快回電話給她?

他的語速有點快。盡管路明月并不了解他,卻直覺這并不是他平常說話的方式。

她若無其事地笑笑,沒說話。

楊晉目光微微閃爍了下,接着又問:“你怎麽會來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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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找你。”路明月故意這麽說,趁機看他神色,注視着他的眼睛。

楊晉自然沒料到是這個答案,面色微愣,有些不自然地移開目光。

短暫的沉默之後,他微垂着眼,主動提起,“你爸的事我已經知道,現在怎麽樣了?”

他不是在國外忙着演出,匆匆忙忙從機場趕來?消息也會這麽靈通?看來楊文中也已經知道老路出事。

路明月心中漸漸狐疑,沒問他從哪得知的消息,只是如實說:“還不清楚,需要委托律師去了解情況。”

楊晉眼中似有一番掙紮,只是極短的瞬間,随後化為平靜,低聲道:“我可以幫你。”

路明月面色如常,實際一直在不動聲色地觀察他,佯裝希翼道:“怎麽幫?”

“伯父現在的情況很有可能會被定成非法集資,我會請最好的律師幫他做無罪辯護,但是,”

楊晉臉上明顯地現出一絲為難,“以現在的情況來看,會比較難。”

見路明月皺眉,他語速略快地解釋道,“你可能不懂,那個住宅樓只是瑞陽地産底下一個子公司投資開發,你爸拿來的兩千萬早就已經分散到幾個外包的小公司賬戶上,現在不可能再讓他們把吃掉的錢吐出來。當然了,”

他話鋒一轉,“我可以想辦法拿出一千萬盡快還給被伯父借款的人,這樣至少可以減輕處罰。”

路明月臉上露出驚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你打算拿出一千萬幫我?”

楊晉的目光極快地掠過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停留在她頭頂,沉默片刻之後才開口,“我有一個要求。”

“什麽?”

“和我結婚。”

路明月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同時,她敏銳地注意到他說的是和他結婚,而不是嫁給他。

“你知道,”楊晉已經恢複富家子弟的那種優雅做派,語氣略帶輕松,“一千萬雖說不多,但也不算小數目。只要你和我結婚,我爸肯定會願意拿出這筆錢幫忙。上次見過面後,他對你印象很好。”

說這話時,他臉上又露出那種溫和的笑意。

路明月心底越發怪異起來。

那次飯局,老路什麽居心是個人都能看出來,她要早知道根本不會去。

她當時心裏厭煩并不配合,只顧着自己吃飽喝足,整頓飯下來連話都沒說幾句。

楊晉父親怎麽可能對她印象好?

而且,楊晉一表人才,素有“鋼琴王子”的美譽,網上有衆多粉絲,不缺女孩愛慕,又怎麽會僅憑一面就說要娶一個門不當戶不對的女人?

實在是太蹊跷!

盯着楊晉良久之後,她才問:“你要我和你結婚,是因為……喜歡我?”

“當然,”他笑得溫暖和煦,“我對你一見鐘情。”

榮與期看向不遠處交談的兩人,一個斯文俊秀,一個美麗大方,外形也算般配。

孫長洲站在邊上正彙報這季度酒店運營情況,一心二用,順着榮與期的目光也往那瞧了一眼。

榮與期收回眼,漫不經心問:“看你今天表現,像是見過路明月?”

孫長洲不敢有所隐瞞,點頭,“兩個月前,路小姐和她父親曾在頂層花園餐廳同楊家父子吃飯。”

榮與期沒接話,擡手看表,站起身,“走吧,和歐家打聲招呼。”

不遠處,八卦的聲音傳來。

“最近不是在傳楊晉看上一個小姑娘?原來就是今天大出風頭的這位。”

“那怎麽又和榮先生……”

“聽說只是在門口遇上的,呵——你說這女的厲不厲害!”

……

徐時皺皺眉,跟上榮與期,想起路明月請求幫忙的事,詢問:“是不是把法務部張律師的聯系方式給路小姐?”

榮與期腳下不停,語氣冷淡,“不用了。”

而另一邊,路明月腦中轉過無數個念頭,還是想不出楊晉出于什麽目的要她和他結婚。

她擡起頭,正要說話,有人過來拍拍楊晉肩膀。

“什麽情況?你和路小姐認識?”

來人二十幾歲,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和楊晉明顯很熟。

楊晉熟稔地回拍他肩膀,自若地笑笑,卻沒有解釋。

來人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随即一副了然的表情,“懂了懂了!”

接着善解人意地轉開話題,“還以為你今天不來了,趕緊的,給大家彈首曲子,就你最近被網友轉得很火的那首!”

回頭還不忘對路明月說,“路小姐,一起來!”

被拉走之前,楊晉低語,“你考慮好了打電話給我。”

路明月望着他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

即使她從沒經歷過愛情,也知道他眼睛裏對她沒半點愛意,那麽他的目的是什麽?

暫時抛開那個解不開的題,她巡視一圈,已經不見榮與期的身影,猜測他或許已經離開。

在優雅的鋼琴聲中,她獨自離開宴會廳。

電梯剛剛有人進去,門還沒來得及關。

她加快腳步往裏走,卻忘了自己穿着高跟鞋,人又有些心不在焉,腳剛踏進去就一崴,緊接着就失去平衡往旁邊人身上倒。

同時,另一只腳也反應不及地踩上一只蹭亮的黑色皮鞋。

下一瞬,她感覺自己胳膊被一只有力的手扶住,視線所及是一抹高雅的灰色,鼻尖沁入淡淡的草木香,不像是香水,倒像是衣服熏染過後的味道。

電梯往下降。

她慢慢擡起頭,跌進一雙如潭水般深沉的眼睛裏,正是剛才沒找着的榮與期。

只見他好看的薄唇輕扯,“投懷送抱?”

路明月心中暗窘,忙借着他手臂的力量站直身體,瞄一眼被她踩得不再完美的黑皮鞋,面含歉意,“對不起,榮先生。”

榮與期靜靜凝視她片刻,嘴邊掠過一絲涼薄的笑,緩緩開口,“路小姐真是深谙此道。”

路明月愣住,不明白他什麽意思。

她往後瞥,徐時低頭斂目,臉上更是看不出任何內容。

安靜的空氣中,只有電梯運行的聲音。

路明月摸摸手臂,感覺這裏的空調溫度有些低。她悄悄窺視榮與期生人勿近的側臉,不動聲色往旁邊挪動一小步。

就在她默默數到六十三秒時,電梯終于到達一樓。

門緩緩打開,榮與期大步流星走出去。

徐時在門口腳步微頓,似是有什麽話要說,猶豫一下還是跟上榮與期的腳步。

路明月落在後頭,心裏有些莫名其妙,這些豪門千金公子哥都這麽難伺候麽?

之前在宴會廳時,他甚至已經願意幫她,怎麽才一會就變了個态度?

就因為剛才踩了他?她也道歉了,沒這麽小氣吧!

想着今晚過來的目的,她暗咒一聲,還是果斷走快幾步,追着出了酒店大門。

那輛黑色的賓利已經停在門口,徐時正打開後車廂的門。

眼見榮與期要坐進去,路明月急急地叫:“榮先生!”

榮與期停在車旁,朝她這邊望了望。

徐時默默退開兩步。

路明月踩着高跟鞋匆匆來到車旁,提起之前的事,“還請您給我安排一位律師。”

榮與期冷眼打量她白皙的臉,從長長的眉毛到秀挺的鼻梁,最後落在她嬌豔的紅唇上,淡淡道,“路小姐既然與楊晉有私交,又何必舍近求遠找上榮家?”

他眸內漸漸浮上一層譏色,嘴角輕撇,“你是不是太貪心了?”

路明月愣住,下一瞬,她陡然明白過來他在電梯裏說的“深谙此道”是什麽意思。

他必定以為她與楊晉關系匪淺,卻又借着不值一提的舊交情攀上榮老夫人請他幫忙,兩頭不落,別有用心。

甚至剛才在電梯裏那一摔,他也認為她是故意投懷送抱,想要趁機勾搭他。

路明月微仰着頭看他。

榮與期似是無意再和她多說,彎腰坐進車裏,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淡聲道:

“老太太年紀大了,早就不管事,希望路小姐不要再随意打擾。”

這話聽在路明月耳朵裏就是:從哪來滾哪去,榮家和我不是你想攀就能攀!

她頓覺一陣難堪。

榮與期瞥一眼徐時。

徐時暗嘆,走過來歉意地看路明月一眼,準備推上車門。

路明月低着頭,木然地往旁邊讓讓。

這一天她就沒歇過,先是為飄得沒邊的父親奔波,再讓個自以為是的小公主刁難,接着被一個對她無半點愛意的男人求婚,現在還要被這個高高在上的貴公子侮辱人格?

她心态有些爆炸。

徐時正要關門,她一個健步上前,手搭在車門上。

“路小姐!”

徐時驚呼,手上連忙收勢。

但還是晚了,車門已經順勢推上,好在卸了一半的力。

“啊!”

路明月慘叫一聲,急忙抽手,捂着被夾到的手指佝偻着身體靠在車上,等着那股劇痛平緩。

榮與期眉頭微動,似是沒想到她會有這番魯莽的動作。

很快,吐出一口氣,路明月站直身體。

“榮與期。”

她直呼他的姓和名。

榮與期依舊坐在那裏,紋絲不動。

路明月用那只受傷的手指着他,冷冷一笑,“你和楊晉,一個自私涼薄,一個虛假僞善。你們,全都配不上我!”

說完,她重重關上車門,踩着高跟鞋噠噠噠離開。

徐時驚恐地瞪大眼睛。

長這麽大,他從來沒看見過有人敢指着榮與期的鼻子罵。

坐進副駕時,他餘光瞥見後面,那張俊美的臉上早已冰冷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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