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過這緣分也是一場孽緣,不太好,不太妙,光惹的人頭疼了。

伊維斯一貫是對孩子有着格外的包容力,可這也是那些小熊孩子在他的忍耐範圍內。而且的忍耐界限也不是都是對利茲那樣的,利茲是長得可愛,脾氣自然也就顯得可愛了。可這群家長帶的全是長得跟歪瓜裂棗似的小孩子,顯然就不那麽可愛了,不能讓他容忍那麽多。

伊維斯對自己靠臉分人的行為絲毫沒有什麽慚愧之心,反倒是非常心安理得地打算避而遠之。

可惜天不遂願,沒能避開。

伊維斯沒和那位家長搭上幾句話,便禮貌地告了別,轉身從車子裏把撈魚的網和鈎子等一系列鍋碗瓢盆吃飯的家夥拿出來,然後身上背着叮叮哐哐的一籮筐玩意兒,推着安德裏亞從林子裏的小路溜到湖的另一邊,挑選了個樹影陰翳的地方,把東西都放在地上整理好了,再收拾出一片草地,頗有閑情逸致地撲上一塊小碎花的野餐布,最後把吉祥物安德裏亞從輪椅上搬下來,才算是完成了前置工作。

後置工作,當然就是伊維斯卷起褲腳,下湖摸魚。

他這個人長得像模像樣,實際皮糙肉厚,輾轉待過許多地方,打過鳥摸過魚,為了活下去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入過嘴。所以雖然嘗的多,其實對味道沒什麽特別的追求,在這一方面很胸無大志。

整片湖面上原來都是平靜的,伊維斯如同被丢下去的一個石子,驚起了滔天波浪,至少在那群無所事事的小孩子眼睛裏是的。他們仿若發現了一個新天地,三五成團地從家長眼皮子底下偷溜出來,不約而同地朝一個共同的方向走過來。

他們一溜小蘿蔔頭順着湖岸排成了一排,睜着大眼睛看着伊維斯在水裏走來走去,手上拿着一個網,手起手落,便能帶起一條活蹦亂跳的魚。

這項活動對于一群沒接觸過大自然的小孩子多新鮮稀奇,比在湖邊吃着點心陪家長唠嗑講故事有趣多了。

這群熊孩子們天不怕地不怕,躍躍欲試,甚至有的已經脫下了外套,卷起了褲腿,準備跟随着伊維斯的腳步了。不過這個計劃也很快破産,那一個長辮子的小姑娘的小腳丫才沾了水,後脖子就被伊維斯撈了出來。

伊維斯深深皺着眉,和那姑娘大眼瞪小眼了一陣,她膽子挺大,愣是一句求饒都沒說,在空中翻騰打滾,十八番武藝齊上陣,活像是一條在垂死掙紮的魚。

伊維斯左手撈着一條肥美的銀魚,右手撈着一條長辮子的小美人魚,看着湖邊那一溜煙跑得沒影,在樹林裏暗中觀察的熊孩子,最後嘆了口氣,認輸,“你去把你那群小夥伴都叫上,去那個哥哥旁邊蹲着,讓他給你們烤魚玩。”

那小姑娘瞪着眼,還不答應。

伊維斯把她放下了,和自己比量了一下。他個子高,小姑娘還不及自己的腿長,看起來就是一個小不點,“你看,你就這麽點大,踩進湖裏頭連個影子都見不着。這魚撈上來也是吃的,現在不用自己撈就能吃上魚,還不好?”

這位小姑奶奶才被說服了,宛如一個大姐大一樣的帶領着小夥伴呼啦啦地跑到了安德裏亞的身邊,一個坑一個小蘿蔔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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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維斯左手拎着條魚,難得有點不好意思,“這群小孩子趕走了還得回來,倒不如先看着,就先麻煩你了。”

安德裏亞搖了搖頭,想要把他手裏的魚接過來,“不麻煩,小孩子也……”他頓了頓,把挺好糊弄這幾個字咽在喉嚨裏,而是講了一個溫和得多的詞,“挺可愛的。”

不過對于他來說,無論是小孩子還是大人,都是同樣的好糊弄,一視同仁,讨厭的玩意兒。

伊維斯卻避過了他接東西的手,彎腰把小腿處綁着的匕首拿了出來,反手一轉,鋒銳的刀尖撬了魚鰓,又落在了白條似的魚肚子上,刀鋒漸下,幹脆利落地把這條魚給開腸破肚,那條魚還蹦跶了兩下,場面十分血腥。伊維斯順手去湖邊洗了一遍,才遞給了安德裏亞。這一番動作從頭到尾都是背過身的,沒叫那幾個孩子和安德裏亞看見,只是轉過身的時候白襯衫上沾了幾滴飛濺的血。

他說:“哪能叫你幹這種事,我怕回去讓簡姨知道了,她得拿鍋鏟子敲我頭。我來生個火,你先把這條路烤給那群小兔崽子吃,不然堵不上他們的嘴,還要鬧騰。”

安德裏亞皺了皺鼻子,問:“我不能幹什麽?”

伊維斯嬉皮笑臉地,背過手抹了抹自己下巴上不小心濺了的血,“你這麽細皮嫩肉的,就是烤個魚,我都怕你燙了手心疼,這些動刀的事當然就由我代勞了。”

安德裏亞雖然清楚他這個人一貫嘴上沒把門,甜言蜜語,油嘴滑舌,什麽好聽話都是随口就來,可是這不妨礙他覺得這話好聽,還好聽的要命。

大概喜歡一個人,就是會輕而易舉地被打動。安德裏亞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她是不是也是這樣被打動,然後心甘情願地被囚禁起來的?

這都是些陳年舊事了,安德裏亞沒有多想,轉眼就忘了。而是對這條由伊維斯親手捕撈上的魚有着無窮的興趣,他把那條魚從頭至尾串在鐵架上,正打算抹上調味料,卻發現伊維斯沒有做飯菜的習慣,連魚身上的花刀也沒有拉,而那位花言巧語的糊塗鬼也沒留下個刀子什麽的,只好由他自己動手了。

安德裏亞側過身,遮擋住後面那群孩子的目光,一只手搭在魚肚子上,手指修長白皙,正符合他作為一個體弱多病,憂郁動人的一個貴族青年的身份。但是驟然間,食指與中指上的指甲伸長,變薄,彎成了一個詭異的弧度。

就像是伊維斯剛剛使的那一把匕首,甚至要更鋒銳,更适合切割與刺穿,稍稍觸碰都會皮破血流,是一柄天生的兇器。

不過這柄過分美麗的兇器暫時沒有用來殺.人,而是給魚割花刀。

這也是一個非常和諧的實用主義用途呢!

平靜地割完了花刀後,安德裏亞收回了指甲,轉身捅了捅火堆下面,把烤魚架到架子上。

顯然,熊孩子不可能安靜坐着太久,沒過一會就鬧騰起來,吵得不得安寧,安德裏亞都沒辦法好好看着伊維斯在水裏撈魚的英姿了。雖然伊維斯自己可能不認為這是英姿,不太想讓安德裏亞左看右看。他原來打算用個簡單粗暴的法子,可是想起了方才,伊維斯避着小孩子收拾銀魚的時候,又轉了個念頭。

他說:“我給你們講個故事吧,海底的故事。”

長辮子的小姑娘帶頭喝倒彩,“講故事有什麽意思,都聽了千萬遍了,無聊。”

安德裏亞溫柔地笑了笑,“這個故事不一樣,保證你沒有聽過。”

當伊維斯撈了一籮筐的魚,盆滿缽滿地從湖上爬上來,回到了他們的陣地。伴着噼裏啪啦聲,火舌舔舐,魚皮的顏色漸漸變為焦黃,香氣四溢,明明是大白天,小孩子都圍着火堆瑟瑟發抖,捂着耳朵聽安德裏亞的故事。

伊維斯挑了挑眉毛,把裝魚的帶子放在腳邊,“呦,這是怎麽了,我就出去了一小會,怎麽一個個小兔崽子都成了小鹌鹑?”

安德裏亞沒避諱他手上還沾着血腥,拉住了他的手坐在自己旁邊,“沒什麽,給他們講故事,小孩子有點害怕。”

“這是有一點嗎?”伊維斯表示懷疑,不過還是相信安德裏亞,“撈了一籮筐的魚,好累,我也要吃魚,好多好多的烤魚。”

安德裏亞笑了笑,“好,我給你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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