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跟在後頭。

自那日後,徐悅風就不許弟弟單獨走了,他也不反抗,主仆兩人一路說着話,倒是也不算無趣。

就在這時,面前突然蹦出一個人來,身後跟着兩小厮,三人嚴嚴實實堵在阿伏主仆面前,尤其是領頭的男子,一臉嚴肅,緊緊盯着他,更是讓他傻眼。

“你……”

他着實沒想到竟然真的給找上門來了。

沈成宣扇子一搖,洋洋得意:“小兔崽子,讓你跑,這下被我逮住了吧。”

阿伏慢慢将步子往後挪了挪,臉上的神情帶着謹慎:“你是誰?姐姐讓我別跟不認識的人說話。”

沈成宣不高興,扇子一合,敲了一下阿伏額頭:“小兔崽子還給我裝傻,你想不起來要不要我幫你想起來?”

捂了捂額頭,阿伏內心一陣抓狂,說話也不管不顧起來:“噢……我說誰呢,原來是光天化日攔住良家少女卻被我打了一拳的小心眼登徒子呀,看來你是好啦?”

“你……你……”

“你這小兔崽子,竟然……倒打一耙,原想讓你服個軟也就放過你,沒想到你根本就是毫不知錯,現在可不能就這樣算了。”氣呼呼一把拎起阿伏手臂。

阿伏暗暗後悔,見他拎着他手臂,臉上神情頗為憤怒,也是心中有怯,早知道他想放過他,那他說這麽多做什麽,不就是道個歉,又有什麽說不出口的,誰又能想到都堵上門來的他竟然不是小心眼?

阿伏大大咧咧說道:“那我給你道歉,對不起你了,那天是我做錯了。”

“可叫你知道,現在晚了!”

心中一緊,阿伏試探問道:“那你現在要如何?”

沈成宣虎着臉:“你說如何,你打了我一拳,痛了我三天,如今我卻是咽不下這口氣,自然是同樣地打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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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伏眼睛睜大瞪得溜圓,這大個子果然就是個小心眼。

旁邊四安也是大驚,什麽打一拳他不知道,但他萬萬不能讓少爺受了傷。

見沈成宣擡手作勢,阿伏也顧不得這麽多,扭頭抓起他另一只手,狠狠地咬上去。

沈成宣吃痛,驀地松開力道,見那小崽子一溜煙兒就往後跑了,還扯着身後那一臉傻相的小厮。

又是如此!

沈成宣氣怒不已,示意遠榮遠達,擡腳便追。

找上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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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伏一向精力旺盛,此時又見那大個子氣勢洶洶地追過來,自是跑得更快,仗着地形熟悉,帶着四安大街小巷亂跑一氣,漸漸就将沈成宣給甩掉了。

這般大的孩子正是精力充沛愛鬧騰的時候,若真是不要命地奔起來,尋常人還真追不上。

遠達遠榮常年辦差走着,腳力雖說好點,但這塊地方,他們也不熟悉,這一跑動起來還得認認路不是?

阿伏就這樣逃出生天。

沈成宣追了許久,見再也看不到人影,終是停了下來,雙腿微顫移到旁邊商鋪柱子靠着,張着嘴大口喘着氣。

遠達遠榮也躬着身子,雙手撐在腿上,大口大口吸氣。

“飯桶……飯桶……你們兩個飯桶。”沈成宣雙腿顫顫,搓着手背的牙印,嘴裏還在數落着倆小厮。

遠達遠榮對視一眼,喪着臉,他們哪兒想到居然連個半大孩子都捉不到?

就這時,一個帶着疑惑的聲音響起:“是宣表哥?”

沈成宣一看,見是一個半大孩童,臉上帶着一點疑惑一點試探,看起來倒是和那兔崽子差不多大,只是他卻不認得這是誰。

“宣表哥,真的是你,我見你方才在徐伏風後頭追着他,還以為看錯了呢。”

沈成宣眼帶困惑:“你是……?”

劉洲臨倒是回答得清楚:“我是劉洲臨,是洲成哥九弟,洲騰哥成親時見過你,所以認出來了。”

沈成宣恍然大悟:“原來是你,倒是見得少了。”

劉洲臨問道:“宣表哥,方才見你在追徐伏風,可是發生了什麽嗎?”

沈成宣聽得這話,臉上帶着喜意:“你說剛才那小兔崽子叫徐伏風,你認得他?”

“認得認得。”

劉洲臨聽得沈成宣稱呼徐伏風是小兔崽子,雖是不知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說不準便是有一番好戲。

于是趕緊說道:“他是我同窗,着實有些煩人。”

沈成宣一聽,就知道那小兔崽子是個不安分的,今天他就要好好教訓一下他。

于是問他:“那你可知道他家在哪兒,一時追丢了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這小兔崽子跑得快,但總是要回窩的。”

劉洲臨趕緊回答:“知道知道,聽說永平坊曲羅巷巷口那家就是,一看就知道。”

沈成宣點點頭,将插在腰帶的扇子取下,掂了掂,說道:“行了,你回去吧,我這還有事。”

劉洲臨知道他要去找徐伏風麻煩,內心竊喜不已,只是他也不敢跟着去,今天能與宣表哥搭上話,能幫他一回也算大大的人情了。

沈成宣知道了那小兔崽子的老窩,也不急了,帶着遠達遠榮悠哉悠哉往永平坊去了。

而這邊,阿伏見已甩脫了大個子,心裏總算放松下來,又是暗搓搓嗤笑了他一番,這才帶着四安躲躲藏藏着小心翼翼地回了府。

初夏的風有些幹燥,院裏靜谧異常。

徐悅風靜靜伏在炕桌上寫着什麽,一張一張的紙淩亂鋪在榻上,完全不知阿伏剛才發生了什麽。

聽得狗吠聲由遠及近,阿伏脆生生的聲音也響起:“姐,我回來了。”

徐悅風抿了抿嘴,又寫了幾筆這才放下筆頭,細細将晾幹的紙一張張收起來疊好。

黃寶黑寶卻是先颠颠地跑了進來,沖到榻前晃着尾巴。

阿伏也小跑了進來,麻溜地脫鞋上榻躺平,長長嘆了一口氣:“還是家裏好啊!”

徐悅風輕輕一笑,嗔道:“人丁點大,天天有這麽多氣要嘆,也不知哪裏學的。”

阿伏不回,眼瞟着四平進了屋,大聲問着:“四平姐姐,我餓了,阿姐今天做了什麽糕點,給我拿點過來。”

四平一聽就笑了,回道:“小姐做了澄沙團子,還熱着呢。”

阿伏聽了大為高興,似乎今天的小插曲全然不在了:“快快快,我最喜歡吃這個了。”

徐悅風還在整理手中紙稿,看他一眼,說道:“行了,不久就要用晚膳了,吃兩個墊墊肚子就是了。”

“嗯嗯,姐你放心,就是吃了一盤我再吃飯也是吃得下的。”

徐悅風見他小手一揮,語氣頗為豪邁的樣子,搖頭笑了笑,這才滑下榻到多寶閣前尋了個盒子将草紙歸置好。

姐弟倆又說了幾句閑話,等着傳飯,阿伏先是扔了兩個團子喂了黃寶黑寶,這才兩手各拿着個團子左邊啃一點,右邊啃一點,玩得倒是不亦樂乎。

就在這時,四平面色古怪進了屋。

“姑娘,有小少爺的同窗來訪,就在門口。”

“可問清名號了?有何事?”徐悅風疑惑。

四平搖搖頭:“那人只說叫小少爺出去一見便知,門房也只傳了話。”

徐悅風看了阿伏一眼,見他張大眼睛望着她,面色似有疑慮,手裏嘴裏卻沒停地啃着團子。

徐悅風說道:“請進前廳裏,這就去看看。”說着便帶着阿伏往前院去。

****************

前院廳裏,沈成宣臉色黑如鍋底。

他知曉了那兔崽子住處,帶着遠達遠榮往永平坊大街小巷裏轉得頭暈目眩,好容易才找到了徐家大門。

不料,遠榮敲門敲了許久都沒人應聲,好容易敲開了,那半聾的門房聽了他的話不立即将他們請進去,反而上上下下打量幾人這才吐出兩個字,等着,随即關上了大門。

沈成宣氣得快要吐血。

他這輩子沒在誰家門口吃過閉門羹!

好在沒過一會兒了,總算來了人将他迎進去,又奉了茶,心裏這才舒服了些,只是臉色仍舊不虞。

沈成宣端了茶,潤了潤嗓子,竟然發現這茶味道清香回甘,雖比不上他慣常喝的雪頂點翠,倒是也別有一番滋味。

未到一盞茶功夫,那小兔崽子也就來了。

一見廳裏坐着的人,徐悅風倆姐弟着實驚到了。

徐悅風自然認出眼前人是誰,知曉他是對那一天阿伏那一拳上了心,只她也理虧,心內默默想着該是要如何應對。

而徐伏風更是恐慌,不僅是那一拳,還有今日這一回。只是沒料到竟然被人找上門來。

知曉這人小心眼,他趕緊将手裏的團子塞進口裏嚼吧嚼吧咽下去,退了半步緊緊跟在姐姐身後。

沈成宣瞥了一眼,“行了行了,還傻着做什麽。”語氣頗為嫌棄。

這倆姐弟一見着他,雙雙傻眼,瞧見這呆愣的樣子,沈成宣頗為自得。小兔崽子溜得快,還不是被他找上門來了?

徐悅風聽到聲音這才回過神,開口問道:“這位公子,不知冒充阿弟同窗上門有何貴幹?”

沈成宣大咧咧坐椅子上,冷哼一聲:“姑娘真是貴人多忘事,這才短短幾日功夫,竟也不認得我這苦主?倒還真是牙尖嘴利,果然是一家人。”

似有所指。

徐悅風當然是記得的,只是本就是自己理虧,自然不會把話頭引過去。

沈成宣也不待她回答,自顧自開了口:“行了,小孩家家的怎麽待客,把你家父親請出來說話。”

徐悅風隐晦地看了一眼弟弟,這才回道:“家父辦事出了趟遠門,要下月才歸,公子有事與我說也是一樣。”

沈成宣愣了一下,接着說道:“那叫你們母親出來說話。”

“家母早在多年前便已過世。”徐悅風眉頭微擰,“公子您有話不妨直說,門房傳話稱來訪之人是阿伏同窗,公子卻不是,卻是不知以此理由上門倒是意欲何為?”

“哎,家裏竟沒個主事之人?”

徐悅風再次說道:“公子有話與我說便是。”

“哎……你們……算了。”

沈成宣撓撓頭,重重嘆了口氣,一下子喪了氣。

家裏竟然沒個長輩教導,竟靠一個半大姑娘掌家,這兩個半大孩子,難怪如此。

原本他想找上門來好好說道說道,尋了那小兔崽子的爹好好罰一罰他,沒成想這好好的宅子裏竟就兩個娃娃,他從未見如此情況,再是說什麽重口的話卻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了。

徐悅風自然不知他心裏什麽想法,見他臉帶歉意結巴了幾句,卻也沒有什麽感覺。

母親離開太久了,那些悲傷早已煙消雲散。

見到他似是思索的樣子,便有意引開話題。

“公子不必多想,我們姐弟早已習慣。公子若無事,不如家去,這時候想必您家人也在尋你用飯了。舍下雖有些菜色,只是家裏平日由我理事,卻是不方便招待您這樣的男客。”

沈成宣聽話地站起來往外走,走到門口才将将反應過來,憑什麽叫他走就真的走了?

他是聽話蟲嗎!

随即便轉身回來,走到徐悅風面前,步子越來越慢,臉上神色頗為猶豫。

沈成宣在這小兔崽子手裏吃了虧,這卻是忍不下的,但這時候面對這情況,他卻也做不出欺負兩個小孩的事來。

一時間內心非常掙紮。

而這時一陣一陣若有似無的香味鑽進他鼻孔,令他思緒鎮定下來,他斟酌了言語,便開口說道:“令弟該是好好管教一番了,只我今日不與你們計較,換做他人,難保能輕易放過。”

随即便把事情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徐悅風聽得這話知曉他并不如尋常官家子弟那樣無理取鬧,行事也頗為正派,況一開始的确是她們不對,真心笑着道謝:“多謝公子大度,只是弟弟确實是頑皮了,我會狠狠教訓,今日叫他給公子您道個歉,不如這事就一筆勾銷了。”

沈成宣呆了呆,未說話。

徐悅風不覺,扯着阿伏到他身前,眼神嚴厲,阿伏此時不敢有何動作,老老實實鞠了個躬,拱着手說道:“那日是我不對,今日也是我不對,阿伏在這裏給您道歉了,希望公子能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我一次,以後必定不敢了。”

沈成宣回過神,揮一揮手,說道:“既如此,也就罷了,家中沒個長輩終是不妥,徐姑娘應該得知道,令弟該是得好好管教一番了。”

徐悅風再次道謝:“公子所言甚是,小女子在此多謝公子提醒。”

既是這樣,沈成宣也沒什麽可說的了,只好帶着人離去。

氣勢洶洶上了門,卻如此淡然離去,也是夠無趣的。

落水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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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悅風見幾人真的走了,這才回頭準備好好盤問。

阿伏早預知到這種情況,姐姐對外一向都是約束得很厲害的。沈成宣一出門,他立馬輕手輕腳往後溜了,飯也不吃,只悄悄吩咐了四平随意拿點飯菜到他房裏,便看不見人了。

徐悅風倒真是想問清情況的,方才她見那公子很是溫和有禮,跟那日的暴躁完全不像同一人,雖未明确說原諒二字,只是也不像是要繼續計較下去的樣子。

待轉回身來,阿伏早已不見,飯廳也瞧不見人影,便是知曉他腦中想法,心裏也是好笑,只是如何也不能任由他躲避。

“四平吶,你去叫阿伏過來,還在長身體,哪有不正經吃飯的。”徐悅風心裏恨恨,她可不就是吃了這個虧。

四平臉帶笑意,打趣回道:“奴婢若是這樣說,可是沒法子将少爺叫過來的。”

徐悅風也是知他小性,對四平說道:“不怪他,叫他過來好好吃飯。”

四平這才福了福禮下去了。

阿伏聽到四平來喊,不敢相信這次姐姐竟然輕易放過他,只是他舍不得那一桌飯菜,今日他餓得緊,心裏蠢蠢欲動,終是抵不過口裏涎水泛濫,蹑手蹑腳地去了。

他倒也機靈,先尋了黃寶黑寶牽了走,沒孤零零獨自去。

扭扭捏捏走到飯廳門口探出腦袋小心往裏張望了一番,見姐姐端坐在桌前,并未動筷。

而兩寶已是興奮異常,自然不可能如阿伏一般躲在門外,吐着舌頭晃着尾巴噠噠噠地連忙鑽進屋子裏了。

四平也越過他走到徐悅風面前,輕輕提醒,“姑娘。”随即示意了下門口。

徐悅風眼睛一擡便看了過去,“還不快過來。”

阿伏這才站直身體,進去坐好。

徐悅風給他夾了夾菜,也沒說什麽責怪的話,只淡淡說道:“飯還是要吃的。”

阿伏心裏打鼓,不知姐姐這樣子是不是真是要将此事翻過篇去,小心地扒了兩口飯。

徐悅風見他吃了一會兒,身子似乎有所放松,便開口問道:“今日這事你不解釋解釋?”

阿伏身子一僵,拿着筷子的手略停了下,故作輕松當做沒聽見一般,繼續埋頭吃飯。

徐悅風跟四平都看得好笑。

只是今日這事不算簡單,人家都能找上門來,便不能如往常一般輕輕放過。

略想了想,淡聲道:“問你今日發生了何事,你不說話,也罷。那便我說好了,我瞧今日上門的這位公子,是個難得的和善人,你接連兩次犯下過錯,瞧他那樣子倒不像是要繼續計較下去。”

徐悅風見弟弟豎着耳朵聽着,繼續道:“若你下次再如此任性随意闖禍出手傷人,找上門來的,卻不也知是面慈心軟的還是兇神惡煞的人了,你可想過如若到了那時又當如何面對?我又如何替你化解?”

阿伏聽了這話,也是後怕,內心一陣悔意,面上微紅,慢慢浮出羞愧的神色。

腳邊黃寶黑寶趴在一旁只顧吃自己的,哪兒懂得他們小主人正被另一個小主人教訓呢。

四平倒是聽懂了,只是她并不會開口。

“姐姐,我跟你說就是了。”阿伏撓撓頭,說道:“事情就是那大個子說的那樣,他來堵我,我跑了呗,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麽找上門來的,我明明已經甩掉他的。”

說起來阿伏也是納悶得緊,他還特地繞了路,這才悄悄繞回來。

徐悅風又問道:“那日落水又是何故?”

阿伏想了想,回着:“那日夫子講到華屋丘墟一詞,便問我們是否知曉城裏有哪些殘垣建築,大家似乎都不知曉,我不知怎的想起姐姐曾跟我說過吟雨樓的故事,便開口說了。王乃恭見夫子誇獎我,似乎不大服氣,下學時便非要我帶他們去吟雨樓,說既是鬼屋,便要去比比誰膽大,非要扯着我去。”

徐悅風靜靜聽着,适當發表自己的疑問:“這王乃恭?”

“哦,這王乃恭劉洲臨家裏似乎是有人當了個不大不小的官吧,平日并不與我們打交道。不過聽學倒是積極,夫子也是對他們很喜愛的,只是他們哪裏見過什麽破屋子,自然是想不起什麽來,才讓我出了個頭。”

“于是我便帶他們去了,只他們也是個膽小的。我把他們領進去,趁他們不注意,悄悄躲起來吓了他們一吓,他們倆便哇哇叫的往外跑了。”

阿伏哈哈一笑,繼續說道:“我見衣服蹭髒了,便想繞到樓背後舀水洗洗,哪知他們還沒被吓破膽,又殺了個回馬槍,趁我蹲在河邊,将我推水裏去了。”

旁邊四平也是驚訝不已,“竟如此作惡。”

徐悅風聽到此處,眉頭皺起,問道:“你可看清是誰推你下水的?”

阿伏癟癟嘴,“他們在我背後我哪看得到,我一看是他們倆,裝作不會水的樣子撲騰了幾下,他們吓怕了,趕緊跑了,我這才爬上岸來晾衣服。”

四平驚叫道:“竟沒人救你!小小心腸如此歹毒!”

徐悅風也是後怕。

阿伏說完了,心裏也舒坦了,抓了個雞腿啃着,口裏說着:“依我看還是王乃恭那小子推我下水的,劉洲臨雖是也驕縱些,但心倒是不壞。”

徐悅風指尖戳了戳他的小腦袋瓜,“自己才多大點,語氣怎麽老氣橫秋的。”徐悅風故作輕松,阿弟說得倒是輕巧,只是他在家從未說起過這兩人,想來交集不多,一點小事便能害人性命,阿弟在這裏,并不安全。

阿伏又被姐姐戳了一腦袋,甚是不滿:“姐~我都多大了,你像我這麽大的時候都還能照顧娘又照顧爹還照顧我呢,況且我是男人,肯定得比你強才行。”

說完将手中的骨頭扔到腳下,黃寶黑寶立馬伸着腦袋搶了起來。

徐悅風還是不甚放心,她還記得四安說過,看見劉家少爺心虛躲閃的模樣。

于是細細叮囑着弟弟:“你可不能再大意,他們兩人既然素日同行,你又沒看清是誰推的你,兩人都要防備着才行。”

阿伏又扔了個骨頭在地上,瞧見黃寶黑寶依舊争搶不停,樂得笑哈哈,開口回道:“姐姐,你放心吧,我可離他們遠得很,即便鬥起來,他們兩人可鬥不過我。”

徐悅風也深知弟弟機敏,語氣一轉,便又說道:“那你出手打了那位公子,你這手段可不光明,誰教你的。”

還是那個位置……

真是一言難盡!

阿伏轉頭看姐姐甚是嚴肅,這也正了正語氣,說道:“就是無意看見的呗,本來你扯我手臂我也是想道歉的,結果他又開口責你,我就不想道歉了。那日确實也是生氣,見不得那大個子的作态,這才,咳咳,打了一拳。”阿伏抿了抿嘴,說道:“我知道是我不對,以後不會了。”

“那你今日是?”

阿伏無奈,“那大個子領着兩個小厮來堵我,幾個人橫在我前面,還說也要同樣打我一拳。”

徐悅風睜大了眼睛:“我瞧那公子和善,倒不像會如此做的。”

阿伏嗤了一聲,“什麽和善人,姐你是沒瞧見,他橫在我前面還要來抓我的樣子有多恐怖。”

說着話便做了個鬼臉,十分誇張:“像是要吃了我一般,我要是真被他打一拳,哪兒還有小命呀。”

随即又嗤道:“況且他那麽大個人,還要來打我一個小孩子,說起來也真是可笑。這當官的啊,老子能當官,教出來的兒子倒是一樣一樣的。”

徐悅風敲敲他頭,“怎麽說話的,言語不當,《太公訓誡錄》抄一遍。”

阿伏更是不高興,“姐!跟你說了多少次了,說話歸說話,那你也別敲我頭,人都給你敲傻了,我還怎麽好好讀書以後當狀元呢。”

見姐姐又作勢,趕緊換了個凳子,離她遠遠的,縮着脖子不吭聲。

徐悅風暗暗好笑,“你還嫌棄當官的,自己還想考狀元呢。”

阿伏自己心裏嘀咕,“我可沒說當官不好,我只說他們不會教兒子。”只是面上并未開口,他才不跟姐姐頂嘴了。

徐悅風瞧見他這樣子,倒是沒繼續說下去,又給他夾了夾菜,兩人安靜用飯不提。

****************

沒過幾日便是七月初一,照例徐悅風要到近郊大慈恩寺點油上香,一早便起來收拾馬車。

只昨晚阿伏說起夫子家中有事臨休息一天,便也吵着要跟着一起去,徐悅風瞧他無事,便也随他去了。

于是姐弟兩人帶着四平四安這就出了門。

阿伏玩性依舊重,不肯好好呆在馬車裏,撩起馬車窗簾子,手拿一個大團子一點點啃着,眼睛滴溜溜往兩邊街上瞧。

永平坊這邊離皇城雖是也不算近,但酒樓茶肆各種買辦應有盡有,素日熱鬧。阿伏雖是小孩子,但平日姐姐對他管教得也嚴厲,除了偶爾跟着姐姐和爹爹去各店裏查看,正兒八經的逛街,真真是極少的,因此這街上的熱鬧景象對他甚是吸引。

“姐,姐,你看那有涼糕,沒想到這麽早就有涼糕了,我想吃。”阿伏趴在窗上,頭也不回,口裏大聲喊着。

徐悅風湊過去瞧了瞧,見那攤販打扮甚是幹淨,涼糕也白軟可愛,想了想,說道:“是比往年早了點,不如買點嘗嘗。”

四平聽了這話,示意四安停了車。

阿伏高興極了,連忙啃了手裏的團子。兩眼緊緊盯着,見四平買了一包拿上車來,迫不及待拿了一個咬起來,口裏嗚嗚不停:“好吃,好甜,又涼爽,姐,你要不要吃?”

“不吃。”

徐悅風瞧他樣子,無奈搖搖頭,說道:“不是告訴你了,嘴裏有東西不能說話,你是要噴我一臉沫子?”

阿伏趕緊咽了下去,讨饒道:“知道了,知道了。”随即又抓了一個咬起來。

徐家馬車只短短停留片刻功夫,便離開了。

而這一幕,卻落入他人眼裏。

大事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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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慈恩寺就在郊外不遠,坐落在西山山腰上。

原來的西山本就是一座無名山,因大慈恩寺香火鼎盛了起來,後來這山便也漸漸被叫做大慈恩山。

山腳還有一面大湖,臨湖邊緣栽了不少荷花,路旁又被人栽了不少石榴樹,如今正開着花,紅豔豔的,煞是好看。

西山不到百丈高,大慈恩寺也在山腰上,因此馬車只到山腳便停了。

徐悅風讓四安停了車,在山腳等着,這才帶了阿伏四平上山去。

上山的階梯修得極為規整,徐悅風每月都來,早已習慣這高度,阿伏雖是來得少,只是小孩子精力充沛,随着徐悅風步伐往上,幾人一邊說着話,一邊往上去,倒是也不覺得疲累,不過一會兒便到了。

徐悅風不過一個小姑娘,又帶着個孩子上山,在來往不絕的人前是頗為起眼。可她早不對這些打量的目光有任何關心,是以并未有什麽感受,阿伏來得少,心思敏感的他悄悄扯扯姐姐的袖子,問道:“姐,怎麽總有人往我們身上瞧?”

徐悅風低頭瞧了瞧他,反問道:“你不也瞧別人了?”

阿伏嘀嘀咕咕,“我哪兒有,是他們老往我們身上瞧。”

徐悅風奇道:“你不瞧他們,又怎知他們在瞧你?既你也瞧了他們,又為何反問他們瞧你?”

阿伏癟癟嘴,“我不過不自在問了句,姐姐你總是這樣。”

徐悅風不耐他,牽着他進了寺,先是在大殿拜了拜,照常捐了十兩香油錢,便準備到繞到後殿去看看父親的平安燈。

轉到角落時,見到一個頗為瘦小的中年女子跪伏在蒲團上,似是求願,但她卻聽到隐隐約約的哭泣聲。

徐悅風并未放在心上,來燒香拜佛的,除了心有所求,便是因各種原因身陷囹圄的,哭泣求願之事十有八九能遇上,她并未多在意,只是那女子包着頭,伏在墊子上壓抑着聲音的抽泣聲,聽得讓人很是心酸。

阿伏也聽到了這聲音,扯了扯姐姐的手示意着。

徐悅風低頭看了眼,阿伏似乎甚是關注那女子,眼睛一直看着她,徐悅風想了想,阿伏似乎從未見過這場景,她不願讓他學得心硬,便蹲下身子向他悄悄說道:“不如你去安慰安慰她,讓她放寬心,祈求之事定會成真。”

阿伏點點頭,猶豫着走過去,輕輕拍了拍那女子肩膀,說着:“這位嬸娘,別哭了,只要你放寬心,誠心祈求,菩薩定會保佑你心願成真。”

那女子似乎也未料到竟有人安慰她,聽聲音竟還是個孩子,慢慢起身朝他看去。

阿伏吓了一跳,磕磕絆絆說着:“這位嬸娘別傷心,菩薩定會實現你的願望的。”說完便逃也似的躲回姐姐身旁。

徐悅風也被他吓了一跳,見那女子并未回頭,不知弟弟看見了什麽,但她并未放在心上,牽着弟弟往長燈殿去了。

徐悅風之所以是大慈恩寺常客,但她其實并不全信這些,無非是為了常在外跑的爹爹能平安順遂。

徐悅風父親名為徐振鴻,這幾年一直在平江洛城兩地來回,路途不短,既有水路又有陸路,其中更是不乏水流湍急的險峻之地,來來回回,點個平安燈,求個心安。

徐家祖籍在西南路青州平江城,因幼時母親生病,舉家前往洛城求醫看病。縱然洛城為都城,名醫遍地,但到底也沒延緩母親的性命,最後早早離去,可徐家卻在洛城裏落了根。

徐家原也是只在平江城做生意,身家其實也算不得豐厚,又為徐悅風母親瞧病幾乎散盡家財,要在洛城定居生活,何其艱難,好在徐家做生意多年,好在有些頭腦,平江城有些精致之物,茶葉布料便是其中翹楚,制作技藝精湛,品質甚高,即便洛城也并不多見,因此便上了心。兩地物事一來一去,倒是漸漸也攢了些本錢,這才在能夠在洛城裏生活。

徐悅風年幼時也是受了良好的開蒙教育的,父親母親也是恩愛有加,對她的教導更是重視,在母親生病那兩年,父親常顧着店,确保給母親的醫藥費不間斷,因而照顧家裏的重任便落在不到十歲的她身上,又要照顧生病的母親,又要照顧年幼的弟弟,還展現出驚人的算學天賦。徐振鴻見女兒天賦驚人,算賬對賬從未出錯,便也漸漸教她些事,也讓他有更多時間陪着她母親。

母親去世後,家中積蓄更是捉襟見肘,很是吃了些苦頭,徐振鴻更是忙于生意,為賺錢養幼兒幼女,常在外奔波,家中大事也就由徐悅風打理了。

好在徐振鴻又頗有頭腦,将茶葉布料細細分了品類分了品質,開了多個店鋪精細化打理,效果倒是不錯,不過短短幾年,就發展了十多個店鋪,生意大多不錯,就如那茗香樓,生意也是如日中天。也不過是這兩年,情況才好了些。

徐振鴻常在外奔波,身為女兒的的徐悅風并不能替他去,心中牽挂,也就在這大慈恩寺點了平安燈,每月初一便來上香。

牽着弟弟轉到長燈殿,卻在門口被守殿的師傅攔住了。

一個身穿褐衣的小沙彌對他們行了個禮,“阿彌陀佛,這位施主,殿中有貴人在,不欲被人打擾,還請施主在門外稍待片刻,貴人即刻便出。”

徐悅風點點頭,退到一側,四平眼腳手快,取了帕子将回廊的欄臺擦了擦,徐悅風也默默坐下,似乎已然習慣。

阿伏倒是不解,坐在旁邊,輕輕叫了句:“姐。”

徐悅風側過身子,“可累了,要喝水嗎?”

見弟弟搖搖頭,便開口解釋道:“既然那位師傅說了有貴人在殿中,我們稍等片刻即是,很快的,待去看看平安燈,我們便下山回去。”

阿伏疑道:“咦,這就回去了?”

徐悅風笑了笑,“你還想怎樣?”

阿伏搖搖頭,“并不怎樣,只是原來就拜拜菩薩看看燈,那為何往常我下學了你才回來。”

徐悅風笑了笑,說道:“自然是去店裏看了看,才晚些。求個心安而已,菩薩也不會在意你做了多少,只要你心誠,便是少做點又有何妨,你只需将你誠心給人看就是了。”

阿伏點點頭,又示意姐姐頭靠過來,悄悄咬耳朵:“殿裏是什麽貴人,為何我們就乖乖在這裏等着?”

徐悅風也湊過去咬耳朵:“因為呀,我們不是貴人。”說完便戳戳弟弟臉上的肉,樂意見他鼓臉嘟嘴。

徐悅風見他臉上鼓鼓,心裏發樂,低聲問道:“剛才看見什麽了,怎麽吓着了?”

阿伏回道:“那位嬸娘臉上青紫,似乎是被人打的呢,眼睛也腫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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