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子早就該封王遷到宮外居住了,只是不知出于什麽顧慮,仍然住在宮裏皇子殿。也因此,沈家女和家人見面也只剩下年節時候了。
“岳父大人,近日可好?”
“勞三皇子記挂,老身一切如常,并沒有什麽事。” 沈進一點禮數不缺,恭敬答了。
趙士桓瞧了眼旁邊的沈成宣,聲音起伏未變:“哦?怎麽聽說上個月家裏還為成宣請了大夫,君兒可也擔心了好幾日。”
“一點小事罷了,這不成器的東西自己不争氣,在家休養了幾日便全好了,倒是讓三皇子妃勞心了。” 沈進語氣依舊恭敬,卻隐隐有些欣慰。
聽見自家老爹這樣說,沈成宣似乎也沒什麽異樣。
趙士桓笑了笑,道:“成宣沒事便好,回頭我給君兒說一聲,也免得她再念着。”
沈進應是。
接着,趙士桓看向沈成宣,問道:“成宣,聽說今年又沒下場?”
趙士桓問的是舉人考試。
沈成宣身為從三品官員之子,其實有沒有個舉人身份進士身份根本不影響他進官場,縱觀其他年青子弟,有功名的也屈指可數。只是沈老爹文官出身,對這些自是要求嚴苛。
要真說起來,沈成宣十四歲便考得秀才身份,也是有些少年英氣在裏面的。自考過一次沒中後,越到後面,就越是不願意再考,上次那回便是逃了,這回又給逃了,沈進也是氣怒不已。
人人都道是他受不住挫折所以要多準備幾年,這種情況并不少見,其實像他們這樣身份的年輕兒郎,在這個年紀,有功名傍身,大概唯一的好處只是給自家長輩多了點談資罷了。
沈成宣只得幹笑幾聲,瞧了一眼身旁的老爹,心想,他逃了這事沒幾個人知道,想來他爹也不會對外人道才是。
幾人恰已走到正廳,沈進告了聲罪自去找了相熟的同僚說話,趙士桓與沈成宣站在門口。
趙士桓似是知道他的想法,語重心長,道:“成宣,我知道你不喜歡岳父大人逼你,只是你喜歡做什麽,岳父怕是并不清楚,你該告知岳父知曉你心之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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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成宣不置可否。
趙士桓看了他一眼,淡然說道:“你是沈家唯一的嫡子,如若正經相談,岳父不一定就不會滿足你的心願。”
似乎只是自言自語般。
沈成宣笑笑,應是。
趙士桓見他如此,輕笑一聲,拍拍他的肩膀,自去了上座。
沈成宣也找到位置坐了,有些意興闌珊。
三皇子坐去上位,父親也是與相熟的同僚相談正歡,表弟不夠身份進宮,他更是沒有其他說得上話的人,獨自坐在角落裏斟了幾杯清酒喝了。
廳裏衆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低聲交談,微微的喧鬧,卻并不嘈雜。
沈成宣一杯酒接着一杯,已然先是獨自喝了一壺。
等皇帝到來,衆人這才噤聲行禮,各自落座。
宮裏的宴會年年都是一樣的流程,十分無趣。好不容易才挨到皇帝離席這一過程,沈成宣後腳便跟着出了廳。
只是他的腳步是出宮的方向。
見此時還不晚,街上熱鬧定是還未散去,他打算出去吃一頓墊墊肚子再回府,想來時候也差不多。
皇城門裏出來,街道有些空曠,他騎着馬慢慢走了一段路,這才開始有了些人氣。
此時還不算晚,街道的商販更是忙得熱火朝天,他本想去天然居看看,只是那位置是頂好,越往那邊去,人便越多,行走也越是困難。一時也沒了興趣,便調轉了馬頭,換了主意,另揀了一個人少的方向去了。
他還沒想好吃什麽,只控制着方向任馬兒慢慢行着。
突然,前面一個身形熟悉腳步小跑的瘦小身影映入眼睑。
是她?
沈成宣立馬駕馬往前趕了過去。
“徐姑娘,見你如此着急,可是出了什麽事?”語氣不由自主帶了些擔心。
徐悅風見有人叫,停下來轉頭看去。
馬上的少年在街頭燈籠火光映照下,顯得格外高大,今日的衣着打扮更是與平日不同,頭發盤着,更是意氣風發。只是他眉頭微微皺着,雙眼看着她,似乎是為剛才的發問而疑惑。
徐悅風回頭見是沈成宣,不由自主朝他走了兩步,有些氣喘。
徐悅風一轉身,沈成宣已然是記住了那個身影。一身淡黃百合如意暗紋千水裙,領口的月白衣衽映得她膚色凝白如玉。似乎是一路跑過來,仰着頭看着他,兩鬓的碎發被打濕黏在臉龐上,唇微微張開,還在喘着氣,臉頰上卻透着紅暈。
他回了神,立即翻身下馬,兩步跨過去,略微扶着她手臂,快速問道:“可是出了什麽事?”
徐悅風的确是一路跑過來的,氣有些不勻,無法開口說話。
沈成宣眉頭皺得更深,語氣加重,再問道:“可是出了什麽事?”
徐悅風感受到手臂上的異樣,呼吸了兩口新鮮空氣。
“是阿伏,是我弟弟,原本我們一起出來的,不知怎麽就走散了,找了兩條街都沒找到。現在這時候人多,街上又到處是火光,我,我擔心,便準備回府去叫人,一起出來找。”
沈成宣臉上神情似乎有些不高興,問道:“你的丫頭呢,怎麽讓你一個人在這裏。”
“她已經去了離得近的鋪子裏叫人了。”
沈成宣眉頭舒展,略微松了口氣,安慰道:“你放心,你弟弟都這麽大了,我看他機靈得很,不會出什麽事的。”
徐悅風點點頭,臉上擔憂的神色依然濃重。
沈成宣便道:“你看你氣都喘不過來,不如你上馬,我送你回府,這路上人多,你這樣一路跑回去,萬一撞到人把自己傷到了就不好了。”
徐悅風似是糾結一瞬,點頭,被他扶上馬坐好。
沈成宣也跨了上去,徐悅風見他如此,一驚,立馬往馬下栽倒,沈成宣眼疾手快先下去好容易才将她扶穩。
“你,你怎麽也上來了?”
沈成宣奇道:“不如此怎麽回去?”難不成他還要給她當馬夫不成?
徐悅風搖搖頭,果真自己想得天真,便拒絕道:“不必了,這裏回去已是不遠,我走兩步也是使得。沈公子若是真有心幫我,不如替我回去送信,我去其他地方找。”
見他還抓着她手臂,她努力掙脫了一下,沒有掙開,便道:“我現在已經站穩了,沈公子,你放開我吧。”
沈成宣沒有放手,表情嚴肅,說道:“怎麽能讓你一個人在外頭,我送你回去,快一些,找你弟弟也能早一點。”
徐悅風回道:“這裏确實已經不遠,跟你說話的功夫我都已經到了。”
随即又使勁收回手臂,發現眼前這人力氣甚大,她實在掙不開。
有些不悅,語氣強烈:“沈公子,男女授受不親,你放開我。弄疼我了。”
沈成宣立即放開了手,徐悅風這才臉色如常,轉身就走。
沈成宣回頭牽了馬默默跟了上去。
徐悅風略跑了兩步這才察覺到身後的馬蹄聲,回頭問道:“你還跟着做什麽?”
“送你回去。”
徐悅風似乎有些無奈,道:“這裏确實已經不遠,沈公子不必如此。”說完便轉身繼續走,走了兩步,似是想起了什麽,又回轉身來,話語裏隐隐帶着些不知名的意味。
“其實只要阿伏不遇到你表弟那樣的人,我也不會擔心。”
沈成宣一頭霧水。
他表弟那樣的人?
什麽樣的人?
表弟又是何時入了她的眼?
她跟表弟之間又發生了何事?
只是這場合實在也不适合發問,他憋在心裏,心思微亂,沉默着跟着她。
這裏離徐府确實已經不遠,跨了兩條街再轉個角便到了,巷口靜谧,只隐隐聽見外頭的喧鬧聲。徐悅風敲開了門,大門都沒進,只快速跟門房說了說話,又轉回來,準備出去。
沈成宣上前拉住她問道:“你這是做什麽?”
徐悅風黛眉微蹙,看着握住自己手臂的那只大手,仰頭看着他,眼光示意着。
見她目光如炬,沈成宣讪讪放開手,語氣帶着些小心翼翼,問道:“還出去做什麽?”
徐悅風撫了撫衣袖,越過他腳步不停,道:“自然是找人。”
“怎麽不叫下人出去找,你在家等着消息便是。”沈成宣又開始不滿起來,也不知道他在不滿些什麽。
徐悅風似有所感,轉頭看了他一眼,道:“我家下人本就不多,多一個人找,也能快一些。”
“那我幫你一起找。”
徐悅風又看了他一眼,生硬回道:“不必。”
沈成宣聽出了她的不情願,更何況她剛剛還說出了那樣的話,他心裏不知為何有些不舒服,問道:“你說不遇到我表弟那樣的人,這句話到底什麽意思?”
徐悅風沒空回答他,她心裏已是被擔憂填滿,自顧自往前走着。
最近洛城不大太平,聽說好幾戶人家都丢了孩子,坊間都流傳着說來了不少人販子,專拐賣小孩。因此,心裏更是急迫。
縱然徐悅風沒有回答,沈成宣也沒想着打破砂鍋問到底,見她一臉焦急,這麽小的身量走得還這麽快,不免也跟着緊張起來。默默跟在她身旁。
徐悅風此時也不管他是否跟着了,阿伏再怎麽調皮,卻不會在這個時候故意走散,只能是發生了什麽意外,腦海裏已經是想了又想。這一路尋摸過去,不管是熱鬧的人群裏,還是冷清一點的街道,都沒有瞧見人影,擔心愈盛。
有驚無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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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沈成宣喊道:“那邊有個人倒有些像,我們過去瞧瞧。”
他指的方向,徐悅風其實并看不見什麽,眼前全是人影。他人高,能看到的地方自然遠些,徐悅風此時不疑有他,便跟着他走。
沈成宣努力在前領路,還得時刻注意着跟在身後的人,小心護着,着實神經緊繃。
待走過去,徐悅風一看,跟着一隊巡邏官兵的半大孩子,果然是阿伏。
徐悅風三步并兩步奔過去,語氣又急又驚又怒,責問道:“你到底去哪裏了?知不知道找你找不到我們有多着急?”
阿伏真真是少見姐姐這個樣子,驚得很,愣愣看着她,糯糯解釋道:“姐,我是被人沖散的,不是自己跑的。”
旁邊一個身穿巡邏兵服的年輕男子此時解圍開口,聲音厚實:“這位姑娘,你弟弟沒事,不用太過擔心。”
徐悅風聞聲一瞧,眼前的人似乎有些眼熟,只是卻想不起在哪裏見過。她腦海中默默回想,還不待她反應,眼前的人開口解釋着方才這事的緣由。
“方才我領着一隊人巡邏,走到一個轉角時,正巧見你弟弟撲過來求救,有兩個中年男子聲稱是他家裏人,要帶他走。”
徐悅風心裏後怕,不由自主離弟弟更近了些。
那年輕男子見徐悅風臉上依舊帶着驚疑,沒繼續吊胃口,繼續說道:“你弟弟很機靈,知道找我們求救,恰巧我還記得上次他與你在一起,看那兩人打扮,跟你們倒不太像,于是便唬他們,說要送他們回去,沒成想,一句話便讓他們心中露怯,轉身就跑了。”
徐悅風聽了來龍去脈,這才明白事情原委,低頭瞪了一眼弟弟,嘴裏輕聲埋怨道:“還好沒笨到家去。”
阿伏心裏也是委屈得很,他當真不是自己跑的,當時與姐姐逛到一個小攤子,沒想到另一邊街頭似乎有個什麽新鮮玩意引起騷動,人流一下子将他帶着往前走了兩步,再回頭,就看不到姐姐了。
徐悅風把他丢在一邊,看向面前這年輕男子,問道:“方才你說見過我與弟弟一起?”可她腦海中依舊沒想起這人是誰。
那年輕男子簡短說了幾個字:“大慈恩寺。”
徐悅風這才恍然,原來是阿伏撞到人那次。她似是隐約記得那中年婦人身旁站着一個年輕人,只是餘光瞟到,卻從未正眼瞧過,如此也難怪沒記住人了。
她略福了一禮,十分感激,謝道:“多謝公子今日救我弟弟,上次原也是阿伏之過,這次也勞你相救,小女真是感激涕零。不知公子貴姓,家住何方,明日家父必将謝禮送到。”
那年輕男子根本沒把這件事放心上,說起大慈恩寺這事,也只是提醒他們見過罷了。聽徐悅風如此客氣,他正聲拒絕。
“姑娘不必,我們今日巡邏,本就是制止騷動,以防萬一,救人原本也是我們分內職責。謝禮就不必了。”
徐悅風還想說話,沒成想就被沈成宣打斷了。
“好了,既然人也找到了,不如趕緊帶回去,今晚還不夠吓嗎。”
沈成宣聽夠了他們在這裏說話,見那男子這麽客氣,他也趕緊就坡下驢。
兩人齊齊轉頭看了他一眼。
沈成宣便對徐悅風說道:“徐姑娘,既然你弟弟找到了,其他人也要知會一聲,不如我先送你們回府,免得你們倆單獨在街上再發生什麽意外。”
說完看了一眼那男子,意有所指:“更何況,他們巡邏也是正事,就不要耽誤人家了。”
徐悅風随着他視線看了過去。
那年輕男子笑笑,道:“的确如此,姑娘不如先帶着令弟回去,我們還要當值。”
說完便回了隊伍,號令一聲,準備繼續當值巡邏去。
徐悅風走過去說道:“既然公子不願透露姓名,有空時不如帶着各位小哥到前面天然居去吃頓便飯,也讓我們表表心中謝意,回去我會與掌櫃說起此事。”
那男子未說話,抱拳在身前一行禮便走了。
待隊伍漸漸走過,落在最後一個士兵扯着嗓門大聲叫道:“姑娘,我們隊長叫周例,你可一定要記住啊,若是他不來,我們來也一定不能忘了這頓飯啊。”
周例聽見聲音,立即轉身,狠狠瞪了那士兵一眼。
被隊長瞪了,那士兵也似乎挺害怕,立即縮回頭裝鴕鳥,身旁幾個人都擠眉弄眼笑他:“一天不夠你吃的,還非要上去吃這頓飯,隊長都沒說什麽。”
徐悅風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答道:“不會忘記的。”
周例制止了他們再騷動,再一抱拳,領着人走了。
見徐悅風還看着他們背影,沈成宣語氣不善:“行了,趕緊回去吧,還傻看着做什麽。”
阿伏快人快語,“關你什麽事?”
徐悅風輕拍他一下,嘴裏還不忘教訓他:“還說?”
阿伏輕輕空踢了一腳,悶悶閉嘴。
徐悅風也不想理會沈成宣這語氣頗為不善的話,只對着弟弟說道:“走吧,家裏人全部都出來找你來了。”
阿伏立即跟上去。
沈成宣見他們兩人都不理會他,似乎有些懊惱,也沉默着跟過去。
如今找到人,徐悅風自然是加快腳步向家裏走去,過了熱鬧的街市,身後的腳步聲和氣息聲就變得格外明顯些。
她詫異轉過頭,問道:“你還跟着做什麽?”
沈成宣一挑眉,道:“我的馬還在你家巷子口。”
徐悅風抿抿嘴,無話可說,阿伏在旁邊對着姐姐小聲嘟囔:“他的馬怎麽會在我們家外面?”
徐悅風走了兩步,這才回道:“随他。”
阿伏沒有得到想要的回答,将手牽着姐姐,倒轉身子走路,問着後面跟着的大個子:“喂,你的馬為什麽在我家巷子口。”
沈成宣抄着手亦步亦趨跟在兩人後頭,見阿伏與他說話,懶洋洋答道:“大路朝天各走一邊,這馬兒願意走到那邊去,我也叫不回它。”
一聽這話就知道是敷衍他,這些大人總是這樣,阿伏甚是不滿。
“你該不會是還懷恨于心吧?蹲在我家巷子口想找機會報複我們?”
沈成宣臉上表情似乎頗為嫌棄:“我有這麽無聊麽?”
阿伏嘴裏小聲嘟囔:“你現在不就挺無聊麽。”
“徐姑娘,你之前說只要你弟弟別遇到我表弟那樣的人,就不擔心,這句話到底什麽意思?”
徐悅風略偏了偏頭,腳步卻沒停。
沈成宣趕緊往前跟了幾步,與她并排着,問她:“這句話什麽意思。”
徐悅風怕了他繼續問,歪了歪頭,微笑道:“真沒什麽意思,你不如當我口不擇言。”
見她歪頭微笑的模樣,沈成宣愣了一愣,倒真是沒有再問。
“徐姑娘,那天然居前的對聯是誰寫的,我竟沒在哪本書裏見過。”
阿伏聽見此問,搶先答道:“當然是我姐姐自己寫的,要不然你以為這店名和對聯能像這樣相得益彰嗎。”
“原來如此,倒真是極其恰當。”
原來真是她。
徐悅風其實心裏對這副對聯也頗為得意,當初先定了店名,後來偶然心有所感,便取了這副對聯。想到此,臉上不由帶了些笑意,唇角微微勾起。
沈成宣問道:“你們店裏點心怎麽這麽少,前幾日過來,店裏沒幾個人,小二也說點心賣完了。”
徐悅風反問道:“你愛吃青州的點心?”
沈成宣抄着手,随着她們步子小步走着,說道:“嘗起來味道還不錯。”
徐悅風笑了笑,答道:“陳師傅不太擅長做點心,況且點心也比較耗時間,尋常人吃得也少,是以每天點心都做得不多。”
沈成宣點點頭:“原來如此。”
“公子喜歡吃哪一類點心?”
沈成宣有些驚訝:“你是在問我?”
徐悅風微笑點點頭。
沈成宣不知為何心裏有些喜意,正準備回答,阿伏此時卻說了頗為煞風景的話。
“我姐是想知道你們洛城人愛吃什麽口味的點心,了解了解你們口味,以後做點心就心裏有數了,又不是問你自己,高興個什麽勁。”
沈成宣:“……”
好吧。
“我覺得蛋黃酥就挺好吃,上次吃的蛋香格外濃郁,其他鋪子做的都沒這個味道。今日宮裏倒也有蛋黃餡的團餅,只是皮卻甜膩膩的,膩得慌。”
聞言,徐悅風轉頭瞧了他一眼,似乎欲言又止。
沈成宣見她表情古怪,一頭霧水。
阿伏表情也頗為精彩,顯得古裏古怪。
“怎麽了?”
沈成宣心道,他也沒說錯什麽。
阿伏這才接話:“天然居并沒有蛋黃酥。”
“那我看那單子上有這個,這是為何?”
徐悅風開口解釋道:“只是列上去給人看看,但凡有人問,便說已賣完。”
沈成宣不成想竟然有這層門道,難怪他這幾天天天買都沒買到。
“這是為何,那若是有人一早守着來買,你們又當如何?”
阿伏頗為不在意,說着:“那就說當日沒做呗,這有什麽難的。”說着話跳到沈成宣面前,“喂,你說吃過我們家點心,都是胡說的吧!”
沈成宣也想起他是什麽時候吃的蛋黃酥了,臉上浮上些尴尬之色,抄着手望了望天,沒說話。
大慈恩寺湖上涼亭那日,阿伏神經緊繃,根本沒記得桌上的蛋黃酥都是被身旁這個大個子吃掉的,以為他真是随口說說,便好心也不去戳穿他。
一時之間竟沒人再說話。
一個烏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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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成宣原本以為這一路就沉默着過去了,腦中正努力想着,要怎麽開口搭話,沒成想,徐悅風卻主動開口問他了。
“你說那個蛋黃餡的團餅,是什麽樣子?怎麽做的?”
他眼角餘光快速瞟了徐悅風一眼,見她頗感興趣的模樣,心裏暗暗有些後悔,這團餅是宮中禦食,外面坊間的确是不曾見過,可他卻只是順口一提罷了,倒不是想故意賣弄什麽。
“咳,其實就跟尋常的餅一樣,不過是面皮包着蛋黃,蛋黃鹹了點,皮兒甜了點,也沒多大好吃。”
沈成宣胡亂說了兩句,似是不想引起她們好奇似的。
當下洛城喜好鹹、甜口味,但日常點心将這兩味做在一起,确是不常見。
徐悅風仔細聽着他說話,眼睛亮亮的,若有所思。既然這團餅既然是宮中禦食,想來應該獨有一番風味。
阿伏也聽着,奇道:“我們也住了好幾年,怎麽從來沒見過這種點心?”
沈成宣原想避開這話題,此時避無可避,只得道:“這是宮中做法,尋常自是見不到。”
“難怪從來都沒見過呢。”
阿伏一臉恍然大悟,接着又是一臉好奇的模樣:“你還能進宮?那皇上是個累得連路都走不動的老頭嗎?”
徐悅風驚了一驚,連忙扯扯他,又看了看周圍,只遠遠見着幾個人,離着三人有些距離,并聽不見他們說話,這才略微放下心來。
“又胡說。”
阿伏被姐姐扯了一把,有些不高興,嘟着嘴踢了踢鞋。
沈成宣哈哈大笑:“你聽誰說的?要是官家連路都走不動,還怎麽上朝?怎麽處理國家大事呢?”
阿伏看了一眼姐姐,這才靠到他身邊去,一臉小心翼翼的模樣,還将手攏在嘴邊,小聲道:“我自己猜的。”
沈成宣一臉笑意配合着他彎着身子聽他說,咕咕唧唧的,沒大聽清楚,徐悅風看了弟弟一眼,左右沒人聽見,況且她也想知道阿伏怎麽猜的,便随他說。
阿伏是最會觀姐姐神色的了,知道她是默許自己接着說了,聲音也放大了些。
挺了挺小胸脯,驕傲道:“阿姐曾說過,我現在上學塾是小事,阿姐管家是大事,所以現在她管着我。等我以後長大了,當了官,可以幫着皇上處理國家大事了,也可以在家裏做主了,那時候做的是大大事,就可以管她了。還說過,不管我以後當再大的官,做什麽大大事,可都越不過皇上去,皇上做的是大大大事,所以皇上也是要管着我的。”
沈成宣聽得一臉興趣盎然的模樣,面色津津有味,聽着他繼續說。
徐悅風默然,這的确是她說過的,那時阿伏還小,她自然得将話說得淺顯一些。
阿伏見沒人阻止他,小嘴不停,繼續說着。
“所以我就想啊,我現在還做的是小事,就連上學塾都這麽累,平日下學回來都要躺一會兒吃了點心再起來。阿姐管家做的是大事,平日也是很累的,睡得還沒我多。那皇上現在就做着大大大事,睡得肯定比阿姐還少,可不就被這些大大大事給累得走不動了嗎。”
徐悅風也是被他一番言行弄得忍俊不禁,虧他這麽又懶又饞的,還振振有詞。
沈成宣啧啧嘴,聽着這個說法頗為奇異,朗聲笑道:“你這說法倒是有趣,不過你放心,官家自然不會累得走不動,有的是人替他辦事,你以後也可以。”
阿伏一臉理所當然,傲嬌點點頭。
沈成宣見他這模樣真是好笑不已,寵溺地摸了摸他的頭。
阿伏卻立馬又不高興起來,瞬時将他手甩開,回到姐姐身旁。
沈成宣見阿伏躲開,笑了笑,只問他:“既然你覺得上學塾這小事都這麽累,明知以後做了官要做大大事,豈不是更累?”
“哼。”
“男子漢不能怕累。我現在怕累是因為我還小,等我長大,成了真正的男子漢,當然是不怕的。”
小臉模樣信誓旦旦。
徐悅風忍不住插嘴道:“男子漢就連上學塾也是不怕的。”
“是……是嗎?”
阿伏有些結巴。
“可不是。”
沈成宣也配合徐悅風逗着他,“真正的男子漢可是從小就不怕苦不怕累的呀。”
阿伏有些挫敗,癟了癟嘴。
見他如此喪氣,沈成宣又說了不少好話安慰他,給他講着朝中做官,要做什麽大大事,阿伏這才又精神起來。
時間在說話間便過得快些,轉眼間,已走到巷子口,徐悅風對沈成宣真誠道謝:“沈公子,今晚多謝你了。雖則我也沒向你求助,但你确實也幫了我們,仍是要感謝你。”
她略一福禮,便帶着阿伏進了門。
沈成宣站在大門前面,站了好一會兒,笑了一笑,這才慢悠悠走到馬兒旁邊,解着缰繩。
這姑娘,連道個謝也要刺他一句。
這時,門口又響起咯吱聲,有個小厮打扮的人跑了出來,見有人在門口,似乎頗為詫異,看了幾眼,便越過他小跑着走了。
沈成宣未在意,依舊慢悠悠解了缰繩,上了馬,這才回府去。
回府時,已是快要亥時了。
遠榮在大門口等着他,問了問情況,才知父親母親已然早就回來了,見月色正好,另起了心思,結伴在花園賞月。沈成宣暗道他們興致好,差人去禀告一聲,自己悄悄回了院子,沒湊到跟前去。
當晚,竟難得睡了個好覺。隔日早早起來,便約了表弟去馬場跑馬。
劉洲騰到時,沈成宣已經跑了兩圈了。
騎在馬上任由馬兒随意走着,劉洲騰依舊哈欠連天。
“表哥,你這麽一大早叫我出來做什麽,便是要吃飯,那也用不了這麽早吧。”
說話間又打了個呵欠,只眯着眼睛假寐。
突然,他感覺後腦勺一痛,被人狠狠拍了一下,差點摔下馬去,駭得他瞬間清醒。
他一下子穩住身子,呆呆問道:“你打我做什麽?”
沈成宣嫌棄道:“行了,一晚上不夠睡的,現在都什麽時辰了,還一副睡不醒的樣子。”
劉洲騰嘿嘿一笑,笑容頗有內涵,湊過頭挑眉道:“表哥你既沒成親,自然不知春宵一刻值千金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我當然睡不夠。”
沈成宣一滞,頗為嫌棄,駕了馬往前跑了兩步。
劉洲騰也跟了上去,灌了一脖子冷風,這才醒醒神,大聲問道:“叫我出來做什麽,昨日在宮裏吃多了沒消化完麽?”
“無非就是些冷菜冷飯,有什麽可吃的。”
劉洲騰跑得不快,落後他兩步,道:“也只有你如此嫌棄了,我可還沒這個口福呢。”
沈成宣未回頭,又加快了速度,駕着馬又跑了兩圈,這才停下來。劉洲騰不過是騎着馬随意走着,根本沒跑,見表哥似乎是夠了,便也停了下來。
取了張帕子擦着汗,沈成宣邊走邊問:“舅舅不是說要給你求個差事,你若做得起來,受皇上賞識,自然就有這個口福了。”
“別提了。”
劉洲騰一臉無奈,“爹非讓我今年考中舉人再去當差,說什麽增加點本錢,你說說,這算什麽事?”
說罷兩手一攤,道:“等着吧,反正我也是考不中的,放榜後我也不跟老頭子杠了,爹讓我去做什麽,我就做什麽去。”
他語氣頗為無奈,轉而問表哥:“你又是如何打算的?”
将帕子搭在肩膀上,舒展了下身體,沈成宣這才說道:“這個再說。”接連兩次棄考,可把他老爹氣個半死,不知是不是他已失望透頂,今年竟然沒罰他。
劉洲騰瞧了他一眼:“你還沒跟姑父說?”
沈成宣搖搖頭。
劉洲騰也不知曉該說什麽,這本就是他們兩父子的事,話不說開,他也不好多嘴。
兩人又閑聊了些話,沈成宣這才似無意想起,提了一嘴:“昨日竟看到放狗咬人那小兔崽子,果真是皮得沒邊,像是被人販子盯上,被巡防營的人救了。”
“哦?”
劉洲騰果然興趣盎然,問道:“你就沒出手救救人家?我依稀記得他姐姐是個挺漂亮的小美人,你救了他弟弟,搞不好再來個以身相許,表哥你可是既行了好事又得了美人,一舉兩得,何樂不為?哈哈哈哈哈。”
沈成宣隐隐皺了皺眉,裝作不經意問道:“不過一面之緣,你還記得是個小美人?”
劉洲騰搖了搖折扇,一臉風流像:“美人之姿不可忘。”
沈成宣再問:“那你後來有沒有再見過她,怎記得如此清楚?”
“自然沒有。”劉洲騰嘆道:“若是能再遇上,再看一看飽飽眼福也是不錯的。”
見他神色不似作僞,沈成宣這才輕錘他一拳,恐吓道:“小心你家娘子。”
劉洲騰立馬收斂起來,哈哈笑了兩聲,似乎十分心虛的樣子。
“你昨日見着小美人了?”
沈成宣避重就輕,道:“不過在馬上見了一眼,我當時還餓着肚子,哪裏管得了這麽多。”
劉洲騰搖搖頭,一臉痛心疾首:“表哥啊表哥,你這樣太不識趣了,怕是以後更沒女子願意嫁你了。”
沈成宣不置可否,原先他也以為會很早成親生子延續沈家香火的,只是婚事半路夭折了後,又多了些奇怪的謠言,弄得好些女兒家裏都人心惶惶,門第配得上的不敢将女兒嫁入沈府,門第低些的他娘又看不上,這兩年,為了他的婚事,可沒少折騰。
歇過氣,兩人在馬場用過飯,又一起跑了幾場,這才打道回府。
一連十幾日,沈成宣偶爾約着表弟出來吃飯,便是獨自去馬場跑馬,時不時還要受沈進考校一番,無知無覺間,日子倒是過得飛快。
一些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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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徐悅風這邊,過得卻不太舒服。
中秋那日着急找人,一路小跑着出了汗沒來得及換衣裳,晚上的風有些涼,這一吹晚上回來便有些咳嗽,一咳便咳了十來日,因此這些日子都沒出過家門,好好在家歇着。
阿伏心中歉疚得很,這十來日乖乖的,天天陪着姐姐,給她說說話解解悶。
每日下學回來,都要給徐悅風帶些小玩意兒回來哄她開心,今日是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