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已聲名遠播

這次震驚的是姜堰生了。

這劍靈是不是也忒沒節操了?

速度也太快了!

古籍上記載,劍靈對其主之情難以割舍,這就叫難以割舍?

姜家老祖是姜家最為神秘的一個人,姜堰生也沒見過幾回,若是有人要劍靈易主,才會求老祖幫忙。

他是姜家的嫡長子,求求情,老祖自然會幫他。

姜堰生拿起青霜劍,顧清昀跟從着他,姜家的衆人,在看見顧清昀的那張臉時,紛紛都吸了口氣。

這種驚嘆在姜堰生說顧清昀将會成為自己的劍靈後,達到了頂峰,原本只是單純敬佩的目光下,如今變得極其複雜起來,有羨慕,也有嫉妒。

老祖的院子是整個姜府的風水眼,靈氣俱佳,院內的靈草生的茂盛。

院子外站着一侍從,臉色病殃殃的,像是快死了般,鞠躬行禮,道:“少爺,老祖讓你先留在這裏,老祖要先看這把劍的資質,我們景州姜氏嫡長子的劍靈可不是随随便便什麽劍都可以當上的。”

他那語氣倘若再刻薄點,就與畫冊子中那些惡毒反派形象完全符合了。

這番話姜堰生能理解,姜氏需要的是一把能夠與主人沐血殺敵的仙劍,一人配一劍,一劍從一人,若想解開,則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了。

可他認為,理想是一回事,現實又是另一回事。

姜氏直到現在,也就僅僅兩把仙劍,只要他能有把仙劍也就該滿足了,挑個什麽勁?

顧清昀還是第一次被人輕視,并不生氣,反而有點小新奇。

穿過九曲回折的長廊,那顧清昀跟着那侍從來到了一處偏僻的小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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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明明是正午,室內也有燭光,屋內卻依舊昏暗。

兩排燃的正歡慘綠色的燭火,像是一只只幽綠盯着人看的眼睛,隔着簾幔,顧清昀隐隐約約看見一尊慈祥的彌勒佛像立在小屋的正中間,唇角誇張的笑着。

“你就是堰生帶回來的劍靈?”

簾幔的裏傳來一陣蒼老的聲音。

光是聽聲音,只覺得這人是氣若游絲,仿佛下一秒就要駕鶴西去了,只是既然是姜家的老祖,自然不可能這麽容易就死翹翹了,說不定打起架來就生龍活虎了。

顧清昀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簾幔裏蒼老聲音響起:“作為一個男子,長的是标致,老夫很多年沒有看見這種尤物了,只可惜咳咳……”

姜老祖不知可惜什麽,劇烈的咳了起來,旁邊傳來細小窸窸窣窣的動靜,想必是有人在一旁端茶遞水。

顧清昀眉頭稍稍蹙起,這屋中熏香味道實在是太濃了,濃烈到甚至有點嗆人泛惡心。

可他看那侍從臉色如常,也就忍下來,打算聽完那老東西把話說完就離開。

姜老祖喘了口氣,接着用那半死不活的口吻道:“作為一個劍靈,你就太失敗了,空有一副皮囊,毫無內在,堰生選擇了你,真是讓我好生失望。”

顧清昀直勾勾望着那尊彌勒佛,未語。

這幅态度倒是讓那一旁的侍從心生不滿,嘲諷道:“你怎麽不吭聲?莫非羞愧到難以啓齒了?”

話音剛落,那屋子邊緣慘綠的燭光開始了左右搖曳,簾幔也開始輕輕的顫動起來,顧清昀鼻尖那濃烈的香,燃燒的更為劇烈了。

顧清昀倒是臉色平靜,拔出了一直拿在手中的劍,劍尖指向簾幔中的那個人,嘆息道:“你是誰?”

可能這個動作激怒了對方,那侍從蒼白的臉色變的猙獰了起來:“你居然敢用劍指着老祖?”

門窗都是緊閉着的,顧清昀在屋內卻感受到了風的痕跡。

慘綠色的燭光被吹快要熄滅,簾幔上的玉石劇烈抖動着、撞擊着,按理說這應該是清脆悅耳的聲音,可落在如今的空氣裏,卻添加了一抹陰森詭異的氛圍。

顧清昀沒有理會那侍衛怒吼,劍刃直接粗暴的向着簾幔中砍去。

簾幔攔腰折斷,玉石噼裏啪啦的碎了一地。

簾幔後空無一人,那侍從臉色暴怒,拔出腰側的寶劍怒吼着向着顧清昀殺去。

他怒吼的聲音很大很兇猛,可當他的劍被顧清昀一把砍斷時,那咆哮聲就仿佛被掐住似的,突然戛然而止。

顧清昀的劍尖指着他的胸口,神色凝重道:“你們是誰?”

那侍從原本就發白的唇色更白了,臉上閃現着驚恐,搖着頭,身子向後挪動着道:“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求你不要殺我!”

一陣涼風襲來,溫熱的液體濺到了顧清昀的臉上。

那個侍衛,主動撞上他的劍,鮮血濺了滿地,死時,臉上還有着不敢置信的驚恐。

屋內空無一人。

方才姜家老祖有氣無力的聲音、仆人們端茶遞水的窸窣聲,仿佛都是顧清昀的錯覺。

那綠瑩瑩的燭光還在燃燒着,圍繞在屋子邊緣,幽幽暗暗發着微不可見的光。

門窗都不見了,明明在那個侍從死之前還在那裏,可現在已經消失不見,沒有留下一絲存在過的痕跡。

“出來,我已經看見你了。”

毫無動靜。

顧清昀握緊手中的劍,面無表情道:“你再不出來,我就動手了。”

依舊毫無動靜。

顧清昀快速沖向那尊笑的慈祥誇張的佛像,拿起手中的劍就用力的捅了下去。

怎麽就不相信他說的話呢?

就這麽一個大目标立在這裏,修仙世家還立着佛祖的像,不砍你砍誰?

他這麽一砍,臉上一直帶着詭異笑容的佛像,笑的更慈祥了。

那佛像終于動了,金色的軀體雙手合十,臉上還帶着對世間萬物般的悲憫:“你不僅殺了我的仆人,甚至還亵/渎佛祖,我要将你永生永世投入到畜生道,不見天日。”

“但倘若你選擇忏悔,我将寬恕你的罪過,用你做我的侍從來抵消你犯下的罪行。”

那你的仆人死的還挺冤的,自己效忠的主人這麽簡單就寬恕了“殺死”自己的兇手……

“你既然慈悲為懷,要不你自己來代替我投入畜生道?”顧清昀嘴巴說着,手中的動作卻不停:“這樣我既不用做你的仆人,你還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豈非一舉兩得?”

那金像仿佛是真的要貫徹慈悲為懷的心腸,一直在原地保持雙手合十的手勢。

不過顧清昀懷疑對方恐怕如今不能動彈,要不然怎麽會如此聽話的承受自己的攻擊。

那金色的身軀不知是什麽化成,被青霜砍過後,只留下一道淡淡的劃痕,顧清昀沒有多糾纏,直接禦着劍向着佛像的眼睛刺去。

這回沒有那麽順利了,佛像伸出手,雙手合十,掌心含住了刺向自己眼睛的青霜,他的劍被那兩只金色的手牢牢的粘住,完全拔不出來,也刺不進去。

佛祖臉上咧着唇角,挂着誇張慈悲的笑容,聲音像是從四面八方傳來似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顧清昀眉頭稍蹙,刃劍反手一轉,青光閃過,十根手指從空中掉了下來。

“抱歉啊,這劍原來是我的握法不對,怪不得用的不順手。”顧清昀望着那佛像眼中劃過一絲驚恐,唇角揚起惡劣的笑,道:“別害怕,我只是,發現你的弱點了。”

話音剛落,他忽然感到整個身體變的無比沉重起來,意識也開始漸漸變的模糊,無力的向着地面而去。

怎麽回事?

隐約中他看見,那個原本死去的侍從,臉色蒼白的來到了自己的面前,佛像裂開唇角,笑的無比的燦爛。

等他醒來時,發現自已身處在一處牢籠之中,脖頸處被寫着符文的鐵鏈子鎖住,扯了扯鐵鏈,發現無法動用着周身的靈氣。

這暗室陰暗狹小,兩邊靜靜的燃着那慘綠色的燭光,燈火小小的,像是快要熄滅的樣子。

他的身前坐着一個銀色長發的劍靈,那頭發在這黑漆漆的暗室中,稱着這那微弱的綠色燭光,顯現的極為明顯與漂亮。

靈氣是一個劍靈生存于世的魂,若沒有靈氣,就說明這劍靈已經快不行了,而那銀發劍靈渾身的靈氣不過淺淺的幾縷,淡薄的像是快要消失殆盡了。

然後對比一番後,顧清昀發現,自己脖子上的鐵鏈要比對方的粗重後,就不吭聲了。

“你在這裏呆了有多久了?”

沒有人回話,換句話說,前方的那個銀發劍靈已經沒有力氣回答顧清昀的問題了。

顧清昀拉扯着那鐵鏈,在袖中掏出了一把匕首,一邊哼着不知名的歌,一邊開始慢慢的割了起來。

“……我已經試過,沒有用的,你放棄吧。”

空氣中忽然傳來這道聲音後,顧清昀劃割鐵鏈的手指稍頓道:“原來你還清醒着。”

那人在他的身前,顧清昀只能看見他的背影,銀色的長發拖地,明明靈氣虛淡的快要消散了,聽見顧清昀的問題,依舊笑出聲來:“我還沒死,只是渾身疲倦罷了。”

顧清昀想到這個人來到這裏應該呆了不少的時間,對這周圍的環境應該比自己要熟稔一點,用匕首割着那鐵鏈時,詢問着:“你來這個地方時,有沒有看見一個過侍從?”

“那侍從臉色是不是病恹恹的,皮膚極其的蒼白?”那男人一聽就知道顧清昀究竟是想問什麽問題,嗓音中還帶着笑,只是那笑中有點虛弱和苦澀。

“你擡頭看看。”

顧清昀擡頭,看見屋梁上挂着的那些東西後,又神色默默的将頭低了下去。

“噗,對你所看見的滿意嗎?”那個人很滿意顧清昀的反應,一邊虛弱的笑着,笑累了就開始喘氣:“你是怎麽進來的?”

顧清昀面無表情回答着:“殺了屋梁的東西後,被我們慈悲為懷的佛祖送進來的。”

那天花板上,種着一只只門口那侍從。

是的,種。

像是植物般,頭發像是根一般盤旋在房梁上,一個個的侍從吊在上面,關鍵還每個長的都一模一樣,都是那蒼白的臉,病恹恹快要離世的模樣。

光是看見一個,那叫做驚悚。

倘若是看見上面一堆,那就是毛骨悚然了。

那銀發男子雖沒有看見顧清昀僵硬的臉色,卻也可以猜的出來對方臉上的精彩,解釋道:“那東西被喚做惡鬼,對于我們劍靈而言,他們的血就相當于迷藥于凡人,我們碰不得。”

怪不得最後他會渾身無力。

望着頭頂的一坨,顧清昀頭皮發麻道:“你是什麽時候被關進來的?”

空氣似乎凝固了一瞬,那個人沉默了片刻,嘆息道:“……不記得了。”

他的聲音帶着一絲悲哀與茫然:“我沒有辦法感受到時間的流逝,每天睜開眼就是一片黑暗,閉上眼睛,依舊是一片黑暗,你看不見星辰、明月以及陽光,你是我來到這個暗室後,第一個接觸到能說話的東西。”

他扯着這鐵鏈停住了,他想安慰這個銀發男子,卻又不知究竟該從哪裏安慰起。

就這麽短短的一炷香時間,顧清昀就發現,自己的靈力被這鎖鏈吸走了不少,只是這靈氣究竟是要運輸到哪裏?他猜要麽是養頭頂的那群“惡鬼”去了,要麽是做那假佛祖的養料去了。

空氣間沉默了會兒,銀發男子道:“……其實,我有出去的辦法。”

一直想要出去的顧清昀像是沒有聽見似的,繼續割着鐵鏈。

那男子也沒換顧清昀聽完這句話後的反應,繼續道:“只是我靈氣耗的太多,光憑我一人,能力不夠。”

顧清昀依舊割着鐵鏈。

銀發男子:“……”

清咳了聲,他接着道:“你看見那綠色的燭光了嗎?”

顧清昀手上的動作稍頓,瞥向周圍,道:“看見了。”

得到顧清昀的回應,他似乎松了口氣,繼續道:“那綠色的燭光,是由無數死去的劍靈所組成,劍靈的靈氣往往相通,你試試看,可不可以借助他們的靈氣。”

顧清昀松開一直緊握的匕首,閉上眼睛,用靈氣感知着,他才發現,那燭光是一個個死去的劍靈的腿骨,在黑暗中,細微的燃燒着。

死前被人吸取靈氣,死後被還要被做成蠟燭燃燒殆盡。

何其可悲。

他用靈力試探着,發現可以與那些劍靈的靈力融為一體後:“所以呢?”

耳邊是那銀發男子冷靜的聲音:“不管是什麽靈器,都有着它的上限,只要你靈氣超過那上限,就意味着,可以出去了。”

顧清昀發現那靈氣的确可以與自己融為一體後,開始了慢慢吸取。

他方才試過,這鐵鏈不知是用什麽材料做的,用這匕首無論如何都打不開,而那個銀發男子說法看似有道理,但顧清昀依舊保持了些許警惕。

畢竟都不熟,空氣陷入了沉默,可能快要出去了,銀發男子松了口氣,側頭道:“這次,還真是多謝……”

話語戛然而止。

顧清昀沒有理會對方突如其來的沉默。

閉眼,運氣。

小腹隐隐發着熱,鼻尖冒出了冷汗,終于等到耳邊的鐵鎖開始發出細微的咔嚓聲後,他才睜開眼,不知對方看了多長時間,眼中帶着滿滿的震驚與錯愕。

“你……怎麽了?”

對方未語,只是銀色的瞳孔微微泛着紅。

“你可是顧清昀?”

“是又如何?”莫非他的名聲都已經傳播到了這裏?

“手中的劍可是青霜?”銀發男語氣急切。

“自然!”顧清昀斬釘截鐵,終于遇到識貨的了,不像前面的那些,大名鼎鼎的青霜,結果沒人意識到它的牛逼之處。

他似乎還有很多問題要問,顧清昀的鐵鏈終于碎了,頭頂上開始有細微的粉塵、石子墜落在地,石子掉落的越來越大,眼前有白色的光暈在眼前閃過。

那是出口。

“這裏快塌了,走!”

顧清昀想要打開那男子身上的鐵鏈,卻發現那銀發男子站起身來,原本應該緊緊鎖住的鐵鏈應身而落。

“你……”

迎着顧清昀震驚的眼神,男子笑着開口道:“快走。”

地面上亮起大片因門被打開後才顯現出來的紅色的陣符,原本一圈又一圈的印在男子的臉上,如今正在向顧清昀的身上轉移。

暗室的震動也越來越大,是快要塌了。

“我原本是劍靈,因想要活下去吸取這裏的靈氣成為了這暗室的陣眼,而地上畫的,是替身符。”

陣眼無法離開暗室,而替身符将他陣眼的身份轉移到顧清昀身上。

他計劃了很多年,具體有多少年,他已經記不清了,要出去的,從來就不是顧清昀,而是他。

可他現在卻笑着說:“顧清昀,我的名字是遠頃,我只有一個願望,那就是,記住我!”

地面震動着,裂開了一道長而深的縫隙,男子臉上的紅圈在越來越淡薄時,一把将顧清昀推了入出去。

石頭落下,砸在他的身上,銀色的頭發被飛揚起的塵土沾染上其餘的色彩。

記住他?

無主的劍靈的确會向更有名的劍主獻上崇高的敬意,莫非這個人認識他的主人,所以才對他同樣獻上這麽高的敬意?

那他這是不是就叫做,劍仗人勢?

石塊落地巨大“轟隆隆”的聲響,暗室快速的崩塌着,直到将那道銀色身影全部掩埋。

耳邊傳來刀劍撞擊、人群慘叫的喧嚣聲,發生了什麽?

轉身。

姜府屍體遍布滿地,姜堰生臉被一只腳狠狠的踩在地上,那腳的主人渾身被裹在黑色的衣袍內,連根頭發絲都沒露出。

發現顧清昀後,那黑衣人眸光閃過一絲驚豔,但踩着姜堰生臉的腳特意轉了幾圈,悠閑的開口道:“你認識他?”

顧清昀看着姜堰生腫了大半可憐的臉,飛快且又堅決的選擇了——搖頭。

笑話,這麽關鍵時刻,他自然是選擇性——臉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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