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這是發燒了?

杏花微雨, 楊柳依依, 無名峰靈氣環繞, 景色別致,案桌上擺放了不少精致的點心,光看外表就色香味俱全,惹的人食欲大動。

顧清昀喝完陸閑給的那杯酒, 再次有意識後,便來到了這裏, 挪動着雙手揉了揉眼睛,發現這附近一個人都沒有,那桌上的糕點, 雖然聞不到這糕點的香甜, 但心理上他覺得, 這味道必然是不錯的。

剛伸出手, 準備“試探”這些點心, 有人打開了院門, 走了進來。

任誰突然看見一張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出現在自己面前時, 都會驚訝一番, 尤其是他方才還想要“試探”這些小點心, 差點沒抓包,更是令他略有尴尬。

“咳咳……方才……”顧清昀倒是很為友善的同與自己長的一樣的打了個招呼, 然而對方卻直接穿過了自己,來到了案桌上,拿起一塊小點心就塞進了嘴裏。

這番徹底無視的舉動讓顧清昀從他的身後拍了拍對方的肩。

“喂, 難道院子裏出現一個人,你就不奇……”怪嗎……

手指直接穿透了對方了身體,然而對方卻毫無感覺,不僅僅是可以穿透對方,甚至就連案桌上的糕點也接觸不到,所以更別提可以将其塞進口中了。

顧清昀有點茫然了。

他現在是什麽狀态?

魂體嗎?

在他思考時,那個同自己長的一模一樣的少年自己開始練起了劍,若仔細看,少年衣袍的下擺沾染上了不少灰塵,額頭、脖頸都可以看見細微的汗跡。

在這種地方練劍讓顧清昀略有壓抑。

門再次被打開了,這次進來的是一群侍女,這些侍女同在玄天秘境跟在他後面的那些女子長的一模一樣,她們剛走進來,就開始收拾桌上的東西,将原本的糕點替換掉,換成了更誘人、精致的小點心。

其中一侍女甚至眼眸中帶着淡淡的憂傷,望着一旁還正在練劍的“自己”,與身邊侍女小聲道:“公子又是一點都沒吃。”

聽見這句,顧清昀聯想起了方才看見少年吃東西的畫面,一時之間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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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在收拾東西時,少年則一直在練劍,一刻未停,他曾經有過這種刻苦耐勞優秀品質嗎?

院門“咔嚓”一聲打開了。

顧清昀已經對這種門不斷被開的無感了,然而這次進來的是越四十多的男人,他滿臉風霜,一雙黑色的眸子裏浸潤着飽經滄桑的痕跡,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風,那披風也不知披了多少年,帶着微微的褶皺,顯得破舊極了。

這男人就算走在大街上也不會引起路人的注意,可見外表之普通,然而顧清昀看見這個男人時,心底深處不由自主的打起了一陣陣寒顫。

他無疑是不認識這個男人的,可是在看見他的臉時,一種來自于心底的熟悉感撲面而來,這種熟悉伴随靈魂深處的恐懼。

男人走進來,看見一旁練劍的“自己”,眉頭深深的攏了起來,他在一旁站了許久,原本低聲交談的侍女聲音立刻消失,收拾東西的速度肉眼可見的提高了數倍,收拾完就立刻低頭離開,絕對不會回頭看一眼。

男人坐在椅子上,唇角的弧度越來越向下撇,手指無規律敲打着玉石所制作的案桌。

顧清昀看到這裏就知道,這人生氣了。

“自己”練完劍,收起劍鞘,惴惴不安的站在一旁,男人看見這幕,嘴角下垂的弧度越來越明顯,手指也不敲擊案桌了,直勾勾的盯着站在那裏的“自己”,面無表情道:“這劍法你練了多久了?”

“自己”抿着唇道:“……一個月。”

“一個月?”得到這個答案,男人冷笑出聲:“一個月就練成這樣?劍者,利也,你練的這麽軟綿綿,是把自己當成女子了嗎?!”

這劍法本就難練,一個月能有如此成就已經是有足夠的天賦了,所以顧清昀聽見男人的話,立刻反駁道:“你才軟呢!”

可惜男人聽不見他的聲音,嚴厲的盯着眼前的那個少年,不知想到了什麽,言語中又是諸多不滿:“你低着頭作甚?我說錯了嗎?男人就應該昂首挺胸的站在那裏!你低着頭,像個什麽樣子!”

這男人和他什麽關系,管的也太多了,又不是他爹!

顧清昀不由心底發出一句冷笑,想到對方看不見自己,所以無法聽見自己的反駁,心裏愈加的郁悶了。

然後他看見“自己”在一旁面無表情道:“是,爹。”

顧清昀:“……”打臉來的太快,就像龍卷風。

等男人走後,少年握緊手中的劍,細喘着,汗水浸透了衣袍,将方才的劍法練了一遍又一遍。

場景驀然一轉,由原來春意盎然景色,直接轉化為了金碧輝煌的盛景,眼前站滿了數以千計的弟子,每個人都仰望着腦袋,目光憧憬的望着臺上。

而自己似乎是高高在上的坐在大殿最上層,同他坐在一起的,還有五位長老,自己似乎在用這幅身體視角看着所有發生的一切,就連搭在玉石的靠椅上的手掌,可以隐約感受到玉石微涼的觸感。

他聽見自己的這幅身軀道:“季家之事,的确甚是可惜,既留下遺孤,便留在玄天門派吧。”

季家?

顧清昀想起在玄天秘境中,曾看過的宗卷——季家曾遇到魔族,全族覆滅,只留有一名遺孤,那個遺孤便是季疏白。

顧清昀似乎很有身份,此言一出,臺下無人反對,等議會結束,回到院內,道童走了進來,态度恭敬道:“長老,那少年已經領到前廳了,要去看看嗎?”

他本來不想看,可轉念一想,又随着道童走進了前廳。

那裏站着一名孩童,與在玄天秘境初遇的情況不同,那次對方只是稍許狼狽,可這次他光是立在那裏不遠處,顧清昀便可以聞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血腥味。

季疏白原本白色的衣服早已被血色浸透,墨色的秀發也被獻血凝固成一股股,更別提原本蒼白的臉上沾染着鮮血的污垢了。

這個人就像是從血水裏撈出來似的。

顧清昀走近他,半蹲下身子親切道:“從今日起,你便将玄天門派當做你的第二個歸處吧。”

對方琉璃色的眸子朝向他的方向看去,眸子中倒映着顧清昀的臉龐,然而少年眼中卻是一片空洞,他伸出沾染血污的手指觸碰到了顧清昀的側臉,指尖帶着的溫度,讓顧清昀稍楞。

“長老,他看不見。”

顧清昀低聲道:“我知。”

很難說此刻顧清昀內心是多麽複雜的情緒,他年少時便聽說過季家的一些事宜,在季夫人曾經還懷有身孕時,還有人占蔔過腹中這胎兒極具有仙緣,沒想到生下了後,居然看不見,令季家大感失望。

那時顧清昀也送去了賀禮,別的孩子生出來後都在哭,

只有這個孩子生下後居然不哭也不鬧,小小的一團,縮在錦絮內,當他伸出手指,手指被小且脆弱的一團包裹住,他能輕易甩開,卻擔心到這團東西,所以任由着對方将他的手指往自己的口中塞。

那種感覺顧清昀深感奇妙。

那時被乳母看見這幕後,在一旁打趣道:“這是被小公子當成了母親呢!”

他聽後,便将手指抽了回去,可能是手中突然失去了東西,那時季疏白像是失去了一切,猛哭了起來,被乳母抱在懷裏,這哭泣也沒有得到緩解。

一轉眼就已經物是人非,小小孩長大成了小孩,盛大的季府,也已經成了斷壁殘垣。

想到這裏,顧清昀就頗有感慨,望着眼前的孩子,道:“你可有什麽想做的事情”

季疏白搖頭。

他暫時沒有什麽想做的事情。

顧清昀也能理解,深深的嘆息了一口氣道:“等你想到了,再來告訴我。”

對方沉默不語。

就這麽過了幾個月左右的時間,無名峰迎來了第一個不速之客——陸閑。

陸閑來時,正巧是冬季,外面下着小雪,他穿着一身慘綠色的衣袍,頭上別着一根青玉簪,腰上挂着一枚青色的玉佩,腳下踏的是一雙青色的步履,這麽冷天,手中還搖着把綠色的折扇。

整個人綠嗖嗖的,筆直的立在那裏,就像是一根綠黃瓜似的,一股子綠色清爽的氣息撲面而來。

“好久不見。”他一進門就喝了無名峰最貴的茶,翹着二郎腿,掃了眼顧清昀看似随意評估了一番道:“修為又有所精進了,恐怕離飛渡成仙又進了一步,不錯不錯。”

顧清昀批閱着折子,懶得理會他。

陸閑看顧清昀不理他,也不惱,悠哉悠哉道:“你可還記得前段時間你領進來被魔族滅了滿門,只剩下一人的季疏白?”

顧清昀放下手中的折子,打了個呵欠道:“記得。”

聽到這個答案,陸閑态度一掃慵懶,立刻積極活躍了起來,像是議論着別人背後八卦的老婦道:“你知道方才發生什麽了嗎?”迎着顧清昀疑惑不解的眼神,他咧唇一笑道:“我方才看見他了。”

“那又如何?”顧清昀不能理解對方說這件事的重點在哪兒。

陸閑壓低聲音,将手中的折扇掩蓋住自己唇:“他快不行了!”

“啊?”

“我方才看見他時,這麽一個大冷天,發着燒還背着水,天這麽滑,随便走走就摔了,他臉燒的通紅,背完水還要練劍,我瞧着怪可憐的。”陸閑說到這裏,深深的嘆息了一口氣。

顧清昀聽到這裏,則是用一種看向禽獸的眼神望着他:“你怎麽對他那麽的關注?不對,你怎麽對所有孩子都那麽的關注?”他記得自己曾經還是個孩子時,陸閑就摸着他的頭頂親切的說:你适合修仙。

“有嗎?”陸閑揉了揉鼻子,将手中的折扇并攏好道:“我對一切具有仙緣的孩子都無比的關愛有加。”

顧清昀依舊用懷疑的目光看向他,可能是目光太過于直白,讓陸閑清咳了一聲:“我真的是覺得他仙緣千年一遇,需要一個好的引導。”

“可他看不見。”顧清昀自然知道對方所說是事實,只可惜眼睛倘若長期看不見,天賦再深恐怕結果都不如人願,于是解釋道:“曾經季家想要為他換一只眼,可惜的是,倘若換個普通人的眼睛,會對天賦有影響,可相同根骨的天賦者,少之又少,所以這換眼一事就拖到了現在。”

陸閑像是被顧清昀說服了,飲了口茶,嘆息道:“既然如此,那便算了,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顧清昀沒想那麽多,外面雖下着點小雪,但與他這種修為的人而言,并沒有多少影響,于是便跟随着陸閑走了出去。

直到走到一個偏僻處,他才感到似乎有點不對。

這是哪兒?

怎麽有點熟悉?

有孩童看見了他,眼睛都亮了,行禮道:“漣清長老,你怎麽來了?”

“什麽?漣清長老來了?!”

“在哪兒?!”

身邊很快圍起了一坨人。

顧清昀陰恻恻的盯着站在一旁面色無辜陸閑,咬牙笑道:“你最好解釋一下,這是怎麽回事?”

陸閑心虛的眼睛向天上瞟,過了半響,他臉色平靜了下來,面色痛苦,小聲道:“曾經我與季夫人有過一段情……”

端詳着對方今日綠色的穿着,冷笑道:“你就慢慢編吧,你生情的對象少嗎?似乎你與每個人都可以生情,季夫人泉下有知,是要掐你脖子罵你毀她清譽!”

得知被對方戲弄,顧清昀轉身便離開了這個地方。

他沒有看見陸閑心虛的神色瞬間消失不見,唇角若有若無的噙着一抹笑意。

等到了半夜,顧清昀原本打算躺下,然而腦海中不知為何想起陸閑白日裏所說的言語,穿上衣服,去往了白日所去的地方。

他以為陸閑是将白日裏的問題誇張化了,修仙之人的身體本就比一般人要強橫的多,哪裏會随随便便就發燒。

等他見到季疏白時,對方坐在案桌上端詳着手中的寶劍,在蠟色的燭光下,他看起來并無任何大礙,精神狀态也很正常。

果然,陸閑所言皆是誇張。

顧清昀正準備離開,就看見對方将臉蹭了蹭那把鋒利的劍,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很舒适的樣子,似乎這種動作并不能滿足他,便将拿劍抱在懷中,完全不知那鋒利的劍刃就在脖頸旁。

他隐隐可見對方的臉頰被蹭了出劍傷。

倘若不小心碰到脖頸,一命沒了,恐怕也會認為是仇敵所為。

顧清昀:“……”真的是燒了嗎?他怎麽感覺是傻了,頭一次看見這種操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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