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都是一群有心機的人
果然, 看見顧清昀, 他眼神一亮, 進入房後便翹起一個二郎腿,大冷天搖着那把小綠扇,飲下大口的茶道:“你可知道季疏白……等等,你那是什麽眼神?你為何用這種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顧清昀流露出虛假的微笑道:“你又發現了什麽事?”
陸閑“啧啧”的咂了兩下嘴, 吐出口中的茶葉,答非所問道:“你這裏的茶葉質量不太好啊, 有點苦,下次記得準備不苦的茶葉給我,我這人, 不愛吃苦的。”
他這幅架勢完全就是把自己當做主人的姿态了, 顧清昀笑的更加燦爛了, 伸手從儲物袋中拿出一袋茶葉, 直接全部投進對方的茶盞中, 笑道:“你嘗嘗, 現在怎麽樣?”
陸閑:“……”茶盞裏全部都是茶葉, 他喝個屁啊!
“你說, 你又發現了什麽?”
對方清咳了聲, 像是在醞釀情緒似的想要悲痛的嘆息,然而他臉上并沒有絲毫悲傷的神色, 語氣裏都未曾出現半點悲痛:“我看見季疏白被打了,打的好慘啊!渾身傷痕累累,唉。”
“你就在旁邊那為何不出手?”
他瞧對方又想随便扯出一個借口糊弄過去, 冷笑道:“別跟我說什麽喝茶吃東西,這麽晚了,你平時裏在這個時間點是什麽都不吃的。”
陸閑:“……”你怎麽知道我要說什麽。
可能是顧清昀的神色太過于譴責性了,陸閑揉了揉鼻子,嘆息道:“唉,你不懂,男人之間的戰鬥,就應該交給他們自己解決,我插手實在是不太好。”
顧清昀深沉的盯了他一眼,轉身離開,快速前往季疏白所在的地方。
陸閑說是男人之間的戰鬥,恐怕不是簡單的戰鬥,這應該是場單方面的群毆,他明明随手就可以阻止的事情,卻置之事外,繞了一個圈來特意告訴他。
他搞不懂對方究竟在想什麽,說他冷漠,眼睜睜的看着事情的發展不去阻止,可是發生時又特意跑過來告訴他,并且次次如此,可若說他熱心,那為何不随手阻止了,偏偏拐了個彎特意告訴他。
陸閑所住的地方與季疏白所在地距離可謂是有點遠,他有事沒事為何總是去那裏?次次都遇見相同的事情,并且最神奇的一點就在于,每次都将這事有意無意的告訴他。
外面又飄着點小雪,顧清昀這次沒有化形成別的樣子,就是以本尊的樣子親自過去的,他找到季疏白時,發現對方正在被那個臉上長了痦子的少年圍在角落,他們身邊還有一些少年,臉上統一帶着殘忍的興奮。
Advertisement
他們看見顧清昀時,整個身子都僵硬住了。
怎麽會這麽倒黴?居然會在做這種事情的時候遇見了長老?!
那個長了個痦子的少年手中的動作停止,臉上尴尬的笑道:“漣清長老怎麽在這裏?”
顧清昀目光幽深,未語。
他們瞬間就慌了,他們可以欺負同門弟子,是因為長老們很少管這種事情,所以欺負同門弟子沒關系,不要被長老們知道就可以了,可現在這件事被當場抓住,這個問題可就嚴重了。
“你們在做什麽?”這聲音不威自怒。
“長老你聽我解釋,不是我們要欺負他的,是他先挑釁的!”其中一名少年剛聽見顧清昀的發問,立刻在一旁解釋了起來。
他這句話一說,就立刻得到了身旁少年們的認可——
“是的,長老,你不要被他所蒙蔽,真的是他先挑釁我們,我們才動手的。”
“我們平時裏并不會這樣的。”
“你別看他模樣乖巧,但其實他是一肚子壞水,只是你們都不知道啊!”
其中一名少年似乎很想讓顧清昀認同他所說的話,踢了一腳趴在地上起不來的季疏白——
“你快說實話!快說啊!”
瞧季疏白吭聲,他似乎是惱了,剛準備動手,揚起的手掌被顧清昀一把阻止。
少年臉色難看,恨恨的盯着趴在地上的季疏白,又畏懼般的望着面色平靜的顧清昀。
顧清昀只是看似面色平靜,實則在竭力忍住腹中的怒火。
對方臉上青紫青紫一片,他的發冠掉了,唇角沾染着血跡,琉璃色的眼眸中沒有焦慮所以空洞一片,這般模樣可謂是狼狽極了。
他沉默了會兒,像是在忍耐什麽似的,抿着唇道:“他說的,是真的。”
“你看!長老!他自己都承認了!”聽見這話最興奮的無疑是那個少年了,他聽見季疏白的承認後,恨不得一躍三尺高,臉上帶着興奮愉悅的光澤。
顧清昀只覺得可悲,他壓抑住內心的憤怒,将地上的季疏白的扶起,在他的體內輸入了一段靈氣。
瞧他臉上的神色緩和了一些,目光轉移到這些神情中帶着劫後餘生的少年身上,語氣平靜,但對于他們而言,這完全就是晴天霹靂。
“今晚你們去執法堂自己領罰。”
少年們一聽見這話,整個人就笑不出來,驚訝道:“為什麽?明明是他先挑釁的。”
“對的,還是季疏白先動手,我們才動手的!”
“你別看他慘所以把錯全部怪罪到我們頭上,我們真的是他挑釁後才動手傷人!”
“雖然動手傷人不對,但是是他先……”
“夠了!”這蘊含靈氣的聲音一出,他們瞬間就止住了口,紛紛憤怒的望着被顧清昀攙扶住的季疏白。
要不是他……要不是他,他們也不會遇見這樣的事!
“季疏白打的過你們嗎?”顧清昀冷笑了一聲。
“他是打不過我們,所以他挑釁我們……”
“既然他打不過你們,那他為什麽要做出這樣的傻事!你們以為我不知道?這樣的事情不止發生過一次!”他盯着面前那些臉色錯愕的少年,看着他們的臉色越來越憤怒,盯着季疏白的神色也越來越帶着仇恨的性質。
“惡意傷害同門,我勸你們自己去刑法堂領罰,不要讓我親自動手,否則——”
他掃了眼那些目光中帶着仇恨的少年,不予理會,折起一艘紙船,帶着季疏白離開。
天上的小雪漸漸的快要停了,寒風刺骨,混着小雪将季疏白墨色的發中吹起,發間沾染上不少雪花的痕跡。
在顧清昀并未看見的角落,季疏白驀然回眸,“看”了眼那群神色憤怒的少年,唇角輕輕的上揚,神色惡劣充滿嘲諷。
“昨夜那些少年怎麽處理了?”
顧清昀望着侍女,那侍女打開文書,禀告道:“還沒下決定,邢法堂決定将他們逐出山門,那些少年承認曾經的确欺負過季疏白,但是說那晚之所以做出那樣的事情,是因為季疏白挑釁他們。”
“結果呢?”
“刑法堂問季疏白的想法,季疏白說,本是同門,何必相互殘殺,所以刑法堂最後決定将他們貶為外門弟子。”侍女說完這些,将文書放回了原位。
顧清昀深深的嘆息了一口氣,來到了琅玉小軒。
這無名峰這裏靈氣最為鼎盛,适合休養,将他安排住在這裏,最為妥當。
他推開門,季疏白瞧見顧清昀過來,正準備迎下,卻猛咳了幾聲。
“你別動,躺着休息。”顧清昀順勢坐在對方身旁。
季疏白琉璃色的眸子茫然的眨了眨,乖乖的“望”着顧清昀的方向。
“你認識陸閑嗎?”他緊盯着對方,深怕錯過一絲端疑。
季疏白聽見這個名字時臉上是明顯流露出疑惑的,他是真的第一次聽見這個名字:“這個人怎麽了?”
“他認識你。”
“認識我?”顧清昀思考了會兒,回答道:“莫非是以前季家……還在時,父親的朋友?”
他說起季家時,神色明顯暗淡了些許。
“這人怎麽了?”他神色疑惑,顯然是不認識這個人的樣子。
“無事,他向我提起過你,我以為他認識你。”
顧清昀扯開這個話題,繼續道:“你是什麽時候知道那個顧二……就是我的?”
他默默省去了最近一個“狗”字。
提起這個,顧清昀就有點尴尬,他一直認為自己隐瞞的很好,誰知對方早就知道他是誰了,還編出顧二狗這種神奇的名字,掃地的這種奇怪的身份。
季疏白歪了歪腦袋:“開始我并不知道,後來隐隐約約猜到的,你知道我的名字,對我有所關心,又姓顧,身份頗高,在我的腦海裏就只有漣清長老這一個人會如此了。”
他目光坦然,似乎并不覺得這個有任何問題,顧清昀仔細的望着對方的眉眼。
天賦高,心智好,雖說眼睛看不見,但是可以面對曾經的敵人還可以化幹戈為玉帛,說明這孩子還有一顆慈悲的心。
他望着眼前的少年,一個想法從腦海中一閃而過:“倘若我收你為徒,你可接受?”
季疏白神情流露出一絲愕然,琉璃色的眼眸都不由自主的瞪大了一圈,他偏着頭望向顧清昀的方向,嘴唇顫抖道:“真的嗎?”
顧清昀捏了捏對方的臉頰,笑:“自然是真的。”
伏陵這段時間感覺自己簡直是倒黴極了,平日裏他是嚣張慣了的人,從小有着不錯的天賦,看誰不爽就可以揍誰,身後小弟一大堆,可謂是生活過的滋潤舒坦極了。
他是一個可以課堂內的弟子分成了四種類型的那種人。
其一類弟子是那種天賦高,家世好,深受老師喜歡的弟子,這種弟子他是不敢欺負的,畢竟這種弟子倘若是被欺負了,往往他們以後舒坦的日子也不會那麽舒坦了,他雖說天賦不錯,但是也不想惹麻煩。
其二就是天賦一般,家世普通,在老師眼裏同樣一般的弟子,這種弟子他偶爾會欺負兩下,這種完全就是靠他的心情。
其三便是天賦低,沒有多少家世,老師一般不放在眼裏的弟子,這種弟子他往往會拉攏過來,作為自己的小跟班,倘若是有不長眼不想做他的小跟班,那他們就一直欺負他,将那人成為被所有人欺負的對象。
為了避免被所有人欺負成為成為衆矢之的,所以最後只能加入他們。
最後一種是身體有殘缺,天賦不錯,在老師眼裏一般,沒有多少家世的弟子。
這種同門,是他最關注的對象。
一開始注意到季疏白時,便聽說了這人家族被毀的消息,按理來說這應該是件極其悲痛的事情,對方的神色卻過于冷漠,這種冷漠對誰都是如此,倘若對方只是眼睛看不見,伏陵還未曾産生過欺辱他的想法,直到對方展露頭角,讓他注意到此人的天賦。
他需要練很久的劍法,對方往往一遍就可以記住了。
他有時記不住老師的心決,對方同樣也是一遍就可以了。
他一開始希望招收對方為自己的小弟,然而被拒絕後,內心産生一種難以言喻的憤恨感,他算個什麽東西居然拒絕自己?!
還未曾有人敢這麽不留餘地的拒絕過他!
開始欺負時,有所顧慮,還是小心翼翼的針對,可漸漸的,他的膽子也越來越大,伏陵他一直認為,這不會有問題的!
直到那天季疏白來到了他的面前挑釁了他,那時他就應該感覺到不對勁了,奈何他太天真了,以為對方是腦子抽了,并未多想。
直到被漣清長老發生,被送入邢法堂,他本以為自己會被趕出門派外,從此之後不能再踏入玄天門派半步,誰知季疏白在關鍵時刻居然化幹戈為玉帛。
他一時之間搞不懂對方究竟在想什麽。
說他狡猾,可是最後卻留有餘地,要說他蠢,又怎麽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呢?
成為外門弟子的開始,他的內心是憤恨的,畢竟他認為自己是被冤枉的,可是對方為他說話後,讓他有點迷惑了,畢竟這種事情倘若是換做他,必然是做不出來的,恨不得讓對方死的越早越好。
直到某天,他聽說漣清長老收徒,弟子是季疏白後,一瞬間電光火石之間,他瞬間明白了,他心中溢滿了怒火,然而事情已經蓋棺定論,他能找誰呢?
就算找到漣清長老,對方又會信任他嗎?
在外門弟子裏,因為有人聽說了他曾經聽說欺負漣清長老徒弟季疏白的事情,紛紛對他也做出了曾經他對別人做出的事情。
有時伏陵想起了季疏白最後一次看見時的那回眸惡意的笑,是否從那個時候開始,對方就已經預料到這種結局了呢?
在拜師禮的那晚,下了一場很大的雪,這場雪覆蓋住了整個無名峰,琅玉小軒的屋梁上積累了層厚厚的雪,樹梢處挂着層積雪,像是要将其壓彎似的,将其壓成了個半弧度。
季疏白伸出手指接住雪花,潔白的雪花在他的掌心緩緩融化,在掌心處融成了水,帶着略微的涼。
陸閑從他的身邊經過時,季疏白似有所感的停住了腳步,琉璃色的眸子緊盯着對方,聲音幽沉道:“你是誰?”
“我是誰很重要嗎?”陸閑被這個問題問笑了,他勾起唇角,像是被負心漢辜負了的女子,捂住胸口嘆息道:“要不是我,你覺得你可以拜漣清長老為師?”
意識到對方看不見,陸閑将捂住胸口的手放下,語氣誇張,神色卻透出刺骨的冷漠:“所以說,你難道不應該感謝我嗎?”
季疏白眉頭攏起,他沒有直接回答對方的這個問題,而是說道:“我小時候,見過你一次,來到玄天門派後,
在我遇到危機時,你會出現在旁邊,但是沒有一次親自出手過,在你消失後,過了段時間,師尊便來了。”
陸閑只是在一旁隐晦的笑,不語,可能是季疏白神色太過于嚴肅,他終于開了口,嘆息道:“別這麽說啊,其實我也是有苦衷的,不是我不想出手相助,我瞧你們玩的歡快,我怎麽好意思阻止你們呢?”
他說的玩的歡快,包括被扔進水中,他說的歡快,也包括被同門弟子欺淩,這就是他說的歡快?
陸閑瞧對方眸子一直“望”向着自己,搖着手中的扇子,眼角彎起,臉上帶着笑,像是警告式的提醒道:“唉,你說顧清昀他知道你挑釁過伏陵他們嗎?”
季疏白神色未變。
他手中的扇子像是搖出了一朵綠色的花,歡快極了。
“或許會被逐出師門吧?”季疏白聲音很靜,陸閑低頭笑了,剛往前走了兩步,就聽見身後的季疏白清冷的聲音:
“倘若季家被魔族覆滅時你就在旁邊,這種事情若是被人知道了會如何呢?”
陸閑腳步微頓。
季疏白側身,琉璃色的眸子中印着冰冷的光:
“這事倘若被人知道,你說,你會陷入萬劫不複的地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