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記憶

衆弟子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吓了一跳,原先還在跟他們說話的大活人,一瞬之間變成了幹屍,可是相當讓人難以接受。再者,這突然出現的女聲,又是誰?

洛飛鳥擡手:“別慌,這老者本就是死人,被人偷襲毀了魂丹,防着點,不要這就被吓到。”

那應該就是妖女了。忽然出現着實還是讓洛飛鳥的心有些不平靜,幼小的阿溫的臉又在腦海中浮現,與那日看到的女人的臉重合在一起,實在是太像了;但又如岑清酒所說,沒可能的。

她發了聲,毀了老獵戶的魂丹,卻仍不見蹤影,敵明我暗,衆弟子皆是惶惶。洛飛鳥看了失望,自己宗內弟子這般膽怯,讓他面子上也挂不住。他暗下決心,這次事件之後定要帶大家去四處游歷,光在門內修習,用處并不大。

衆人擺出防禦陣型,以防各方有人突現發難。這地方狹窄,若是中了埋伏很難逃出,不得不防。在這時,谷內回蕩起幽幽的鈴聲,脆生生的,一下一下,如同催命的鈴曲。

洛飛鳥細聽,這與之前控屍的旋律大不相同,聽多了竟還感覺有些迷茫,往旁邊看,好多弟子表情已經松懈。這鈴聲竟還有迷惑人心的效果!他正要出聲提醒衆人捂上耳朵,就聽一道清流般的笛音,硬生生将鈴聲壓了下去。

幹得漂亮!洛飛鳥一喜,自己那麽多徒弟也不全是廢物。

但并沒有讓他高興太久,面前遠遠的地方,山谷深處,黑壓壓來了一幫“人”。

“靠!這麽多?!”仍是在他罵完這一句的時候,後面又傳來聲音,已經不用再回頭看是什麽情況了,現在的情況相當明了——他們被包圍了。

但定下心來,對面頭目還沒出來,自己這邊先亂了陣腳,輸得更慘。調整好心态,他朝着不知道什麽地方喊了一句:“姑娘,你也太看得起我們了,看看我們就三十幾人,派這麽多小弟來迎接我們,還真是受不起啊!”

衆人一驚,自家師尊今天應該是瘋了。

那些走屍越來越近了,開始有人舞劍抵擋。何藥溫也在狂吹笛子試圖擾亂鈴聲。可那鈴聲已經中過招了,忙靈活變換曲調和節奏,何藥溫也變換不及,一直被對方壓制着。

總之現在的局勢是相當不利。

不知什麽時候,就見岑清酒身手十分靈活地躍上了崖壁,單足立在了一塊凸起的石頭上,積雲出鞘,朝着一個方向一劈,一道黑影就這麽落了下來,正是那妖女。

她這次也不做作地批着那件鬥篷,玄衣墨發,眉間一點朱砂痕,襯出蒼白的皮膚;眼中蒙了層霧般并不清明。長得甚是标志,真不知為何要去做這種事情。

洛飛鳥還是一驚,世上再沒有比她更像的人了,不管看多少遍,他都會覺得她跟阿溫就是一個人。

洛飛鳥突然看見岑清酒那一臉的震驚,看來他也看見了。

她從高處躍下,受身一滾,毫發無傷,就這麽站了起來。不過這中斷了她的鈴聲,趁着沒有指示的一段時間,終于有所突破地砍倒幾個走屍。

不過這樣的時間是短暫的,稍作調整,便又搖起了手中的鈴。

女人就這麽冷冷地看着二人,除此之外毫無動作。洛飛鳥看這局勢,她縱然想幹什麽,也完全辦不到,她落下的位置,正正好是包圍圈的中心,她哪兒也去不了。

被走屍包圍了又怎麽樣?他們還不是把人家老大包圍了?沒了這鈴铛,滅那些走屍簡直易如反掌!

洛飛鳥簡直要揚天長笑了,局勢的突然反轉讓他高興得不行。他和對面崖壁上還未下來的岑清酒對了個眼神,兩人一前一後一起攻了過去,目标是她手上的銀鈴!

有些距離,洛飛鳥拉開的是八雲,還故意偏了一些。妖女察覺到了方向的偏移,便朝着另一個方向一閃,正好撞上刺向那個方向的岑清酒。

這小把戲白玩兒不膩,兩個人不管怎麽吵或者鬥氣,打起架來毫不含糊,不自覺得可以配合相當默契。

岑清酒提着積雲,劍花一挽,一下子挑飛了她手上的銀鈴,遠遠的,何藥溫一把接住了飛來的鈴。洛飛鳥大喜,誇他一句:“接得好!”

妖女氣啊,但又不會打還能怎麽辦。瞬間觀察局勢,發現那搶走鈴铛的少年除了吹笛子好像什麽也沒幹,一副毫無攻擊力的樣子,一個閃身朝他撲了過去。

洛飛鳥心道,這就是你失算了。果不其然,一劍擋在她面前,是岑丹生。

何藥溫見是岑丹生,小迷弟可是相當高興,道了聲謝謝,就見岑丹生撐着劍反挑,竟把那妖女給抛回來了!

洛飛鳥是怎麽也沒想到這一下的,一個沒反應過來,那妖女撞到自己身上。就見一顆亮晶晶的東西從那妖女身上飛了出來,自己就沒了意識。

岑清酒就看見那妖女将洛飛鳥壓倒在身下,雙雙沒了動靜。看清局勢後,破口大罵:“岑丹生你個笨蛋!看你幹的好事兒!”

也不是說這倆人是有多少弱,是那妖女的魂丹。誰知道她也是個死人,誰又知道她撞上岑丹生的落光劍後竟傷這麽重,魂丹還掉出來了!

岑丹生莫名被自家叔叔罵了一通,相當不解,湊到他身旁問是何情況。岑清酒此刻相當惱怒:“這妖女也不是什麽活人!她的魂丹掉到你洛師叔身上了!”

說着,就見倒在地上的洛飛鳥忽而睜眼,目成紅光。推開壓在身上的妖女的身體,坐了起來。看看岑清酒又看看何藥溫,撲了過去。

“還我......鈴铛......”

洛飛鳥在疼痛之中悠悠轉醒,眯縫着眼睛看見幾個瘦骨如柴的小孩的身影,相當眼熟。他們對着自己一陣拳打腳踢,那疼痛就是他們帶來的。

他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麽情況。自己不是在亂葬崗峽谷之中與那妖女戰鬥麽?怎麽莫名躺在這裏挨幾個小屁孩兒的打?還未尋到答案,視線不受控制地一轉。那邊,一個瘦瘦小小的人影在遠處躲閃,正望着這邊。接着自己的嘴控制不住地開了口:“你......快跑!去叫岑哥哥和洛哥哥過來!”是小女孩的聲音。

這稱呼,他再熟悉不過了。世上唯有兩人會這麽叫自己和岑清酒,阿溫和曾雲。

這裏是什麽地方?這裏是阿溫的記憶。

再沒有別的理由能解釋他為什麽會看見阿溫的記憶了。那個妖女就是阿溫。

雖然說早已經猜到了,但他還是覺得相當難以接受。當年那個躲在自己和岑清酒身後,小小聲聲地喊着“哥哥”,求保護他們的小女孩,竟變成如今的妖女,當真是讓人難以接受。

雖說難過,但解決目前的情況還是必要的。躺在這裏莫名其妙被別人打算怎麽回事?洛飛鳥嘗試控制了一下這具身體,毫無作用。他啞然,看來自己只能默默受着了。

都是小孩子,下手再重也疼不到哪裏去,等到打完就沒事兒了,“自己”和岑清酒也該來了。洛飛鳥本是這麽想的,但他似乎高估了這個身體的抵抗力,阿溫居然越來越虛弱,眼前漸漸黑暗,最後,就感覺不到自己的呼吸了。

死了?????

救兵還沒帶過來就死了?????!

繼續啞然。阿溫不是和曾雲二人在城外餓死的麽?怎麽會......

還沒明白是什麽情況,眼前不過黑了半晌,眼睛悠悠睜開,眼前湊過來一張熟悉的臉,卻挂着從未見過的冷淡,是曾雲。

“還有事沒有?”

洛飛鳥感覺到自己點了點頭。

“跟我走。”曾雲一把抓起阿溫的手,拉着她不知往何處走。洛飛鳥就這麽跟着曾雲走,腦子裏卻在飛速運轉着。阿溫現在這幅模樣,明顯是具走屍,但又是誰将她變成這樣子的?

“阿雲。”洛飛鳥聽見“自己”開口了,“我為什麽感覺怪怪的?明明剛才被他們打那麽痛,為什麽我什麽感覺也沒有?”

“什麽剛才,已經過去好幾天了。”曾雲也像是累了,拉着阿溫靠着牆根坐下來,從懷裏掏出小半個饅頭開始啃,“你已經被他們幾個打死了,是我将你複活的。”

即使看不見她的表情,洛飛鳥也能想得到阿溫震驚的樣子。她并沒有說話,就這麽盯着曾雲看。

“這個。”曾雲從衣襟裏掏出一本殘卷,阿溫更是震驚了,問他:“你怎麽有這個?”

“你不必知道,你只要知道,只要有這個,你現在的命就是在我手上的,乖乖聽我的話,不然我會要了你的命。”

阿溫現在很害怕,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怎麽辦,她也不知道為什麽阿雲現在變成了這樣,讓她害怕。

洛飛鳥也看的清楚,封面被火燒了半截兒,名字是“魔......”便沒有然後了,再加上他從書裏學來的東西,裏頭記載的,應是魔族的禁術。

幾個孩子都跟着岑清決學過一點書,都能認字,結果竟被這孩子拿來學這些邪術!洛飛鳥甚是詫異,沒想到他居然這麽早就有異心,真是人不可貌相。

“當初燒書閣的時候我撿回來的,我就知道他們不是什麽好東西,學來防身。”洛飛鳥很想吐槽,不是說不說的嘛,現在解釋這麽詳細是要幹嘛,還有這個“他們”又是誰?

休息片刻二人又繼續在巷子裏穿梭。走了幾步,遠處傳來幾個孩子的聲音,相當耳熟。曾雲也聽見了,他回頭:“呆在這兒別出聲。”

阿溫是個識相的,她知道曾雲不會哄她,既然能把自己複活,他也一定有本事奪走自己的命。雖然很害怕,但還是乖乖聽話好了。

可她在這兒坐着,洛飛鳥便也什麽也看不到了,她不好奇,不代表他不好奇啊。

曾雲探了半個腦袋出去,偷偷縮在牆角瞧。阿溫小聲問他是誰,曾雲沉默半晌,答:“是洛飛鳥和岑清酒。”

“啊?為什麽不去找他們?”

“沒必要。”曾雲突然縮了回來,惡狠狠地看着她,又不像是在生她的氣,“哼,他們有什麽值得信的,我說了他們不是什麽好東西!”

見阿溫聽得雲裏霧裏,他又道:“你知道你為什麽會死嗎?我當時去找他們搬救兵,他們說,像你,死了算了,少一張嘴,他們好多點食物多活幾日。”說着還啐了口唾沫。

洛飛鳥心有疑惑,自己什麽時候說過這樣的話?是這小子自己在撒謊吧?他仔細去聽,聽見了自己和岑清酒的聲音,他們在問人,斷斷續續聽見“城外”,“餓死”,“野狼”這樣的詞彙。

一下子,他想起來了,這是什麽時候。

他和岑清酒二人見阿溫和曾雲外出找吃的數日未歸,便出去尋找,問到幾個經常欺負他們的小孩時,他們說,阿溫和曾雲在城外餓死了,他們親眼看見屍體被野狼叼走了。

他忽然一陣寒戰,他想起了那幾個孩子,是在阿溫被打死的那段回憶裏,出現過次數最多的面容。

他們騙了自己,自己竟然就這麽信以為真了!

曾雲竟就着他們的謊言也騙了阿溫。

當時他們說的時候,語氣顫抖,還以為是看見野狼叼走人的屍體感到害怕;現在看來,是因為他們殺了人,家屬現在找上門來,還怕自己說漏了嘴。

他有些絕望,那些年,還以為身邊都是同命相連的夥伴,沒想到,全在騙自己。

阿溫開口了:“啊......他們......這是真的麽?”她的聲音滿是顫抖,難以置信。

“不然呢?你看他們幾個現在這麽和睦地聊着天,能說明問題了吧。”曾雲說的時候也是一臉氣憤。洛飛鳥看着,冷笑:好演技。

“啐,都是群虛僞的家夥。”

洛飛鳥很想為自己伸冤,自己沒有,他根本不知道。

他現在只想到曾雲面前親自問他,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麽?可是人就在面前,他開不了口。

“我......我不信......”阿溫哭了,有液體流進了她的嘴裏,被洛飛鳥感覺到了。

“別說什麽信不信的話了,你現在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岑清決知道這麽多,定能看出這是魔界的邪術。你覺得像他這種'正道人士',眼中會容得下你我?”

阿溫無言以對。

洛飛鳥只在內心吶喊,他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

老梗,都是老梗

求幫個小忙,捉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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