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争執
端着茶盤的何藥溫從廊上轉進來,忽然在門口停下,滿面欣喜地喊了聲“岑師兄”。聞言,洛飛鳥和方修遠二人齊齊回頭,看見門口一起進入的三人。
“此次前來唐突,也未讓下人通報,請方宗主原諒。”
岑清酒十分禮節周到地抱了歉,洛飛鳥便也不再去瞧他,只道:“岑宗主不是說不來的麽?”
這回是岑丹生搶答的:“那妖女殘殺我陳師兄,定不能饒她!要拿她在我師兄的葬禮上血祭!”他說得義憤填膺,本不在現場。誰知是從誰那裏聽來的版本。
岑清酒也沒接話,算是默認了這種說法。
“那岑宗主還真是愛徒心切。祝您此去成功。”洛飛鳥淡淡地道,揭開蓋子,小酌一口杯中茶水。
岑清酒不去理他,随着方修遠的指引坐在了一側。
方修遠道:“既然二位都來了,那麽我們便開始讨論一下,這妖女該是何剿法。”
許久,才終于是定下方案,由洛飛鳥和岑清酒二人帶着弟子前去,再由熟悉這裏地形且身有靈力的顧之歌帶路,這樣他尚且還能自保。
“藥溫,你過來。”衆人散去,何藥溫被方修遠喚了一聲走過去,“藥溫,确定不用挑一把稱手的武器?這次要去剿滅妖女,也好助你師尊他們。”
回答卻是仍舊一成不變:“謝方宗主好意,藥溫已經有一把清水了,不必奢求更多了。”說得客氣,又是婉拒之意。
就聽方修遠長長一聲嘆息,洛飛鳥笑他,未免也太執着。
“師父,我,能去麽?”此刻開口的,是全程在一旁默不作聲的西水畔二弟子羅堯遙。
“你?不行。”他怯怯開口,卻被方修遠厲聲斥退,“你忘了你是為何被從羅家趕出來的?”
就見後者面色一驚,好久,才低聲道了聲:“是,弟子知曉。”
“退下吧,去做事。”
見羅堯遙有些難過,何藥溫征求了洛飛鳥的同意,也跟了上去。
“這孩子......”洛飛鳥好奇,随口這麽一問,方修遠便答:“讓洛兄見笑了。這個弟子是我在他小時救回來的,原是一個小的世家內門弟子,因為一些緣故被人趕了出來。我瞧他可憐,便帶了回來,天分也頗高。只是,唉......”
說到一半,他卻又不肯提了。
洛飛鳥想知道,問他:“怎麽?”
“明明身世相同,卻不如藥溫那般聽話,這就讓人很頭疼了。”方修遠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看了看何藥溫。
這讓洛飛鳥很是好奇,這孩子究竟是如何,竟能讓方修遠還能如此。不過,他并無心繼續追究。
因為剿滅妖女的行動是在明日,所以衆人今夜便暫住西水畔。空出來的客房也是夠的。洛飛鳥卻發覺有什麽不對勁,想着晚飯後去探查一番,卻被人敲開了房門。
岑清酒就這麽站在門前,一如既往地臉色發黑。反正看到自己都是這幅模樣。
“怎麽?這麽晚來找在下,岑宗主是有何貴幹?”洛飛鳥倚在門框上,一副不打算讓道的樣子。
“進去說。”
洛飛鳥眉頭一皺,但仍是不肯動。
“那好,我在這裏說。”岑清酒似是不打算在這種事上浪費時間,也不同他鬥嘴,“你明天,別去。”
聞言洛飛鳥是不樂意了:“又是為這事兒。那好,你如此執着,便給我個理由,為什麽不讓我去?”他只是這麽一說,轉身進了屋。本以為後者會識趣地自行離開,卻未曾想,岑清酒竟還跟着進來了。
“你的毒,屍毒。”岑清酒說了,說的有些艱難:“嫂子本不讓我說的,但......”他看見洛飛鳥難以置信的臉,住了嘴。
“莫要拿這來诓我,你到底什麽目的,三番五次要來阻我?”
“我沒诓你!我只是......”岑清酒顯得有些扭捏,定了定,語氣有強硬起來:“省的你去送死。”
“算了吧,怕是這麽多年,就你是最盼着我死的。”洛飛鳥全然不信。
“沒有。”岑清酒說得果斷,卻只換來洛飛鳥一句輕哼。
“那好,我問你,你不會要說,你就帶了丹生過來,只是為了來攔我順便帶我回去的?”
“是。”
洛飛鳥有些楞,不想應他。
兩個人互相嫌棄,鬥嘴,這麽多年都慣了;而今他岑清酒忽然這般,有一答一,竟讓自己無所适從。談不上反感,只是有些怪。他看着岑清酒,後者也在看着他,眉頭皺着,摸不清他在想什麽,也不是他是真是假。
“回去吧。”他有些累了,“我明天,還是要去的。”
“洛......”話未出口,岑清酒也不想再說,嘆了口氣,自己出了門。
門內,洛飛鳥滿心的疑惑。
屍毒?總是不能說沒有解吧,若是嫂子沒有騙他,那就是岑清酒不知在動什麽歪心思。
但他也不至于如此幼稚,這樣耍他,對于岑清酒自己并沒有什麽益處。
罷了罷了,日後再說。
次日清晨,衆人便浩浩蕩蕩上山了。一路是顧之歌帶頭,後面跟了兩個問東問西的岑丹生和何藥溫。就聽岑丹生在哪兒牛皮吹得震天響,說他一會兒能斬殺多少兇屍,自己要如何滅了那妖女替自己同門師兄報仇,說得興起差點拔出落光要放招,被何藥溫按了下來。
顧之歌就在那兒微笑聽着,也不做答。他比那兩個年歲要大些,有經常幫着方修遠處理宗內事務,相對來說沉穩許多。相比之下,倒是旁邊平素也沉穩的何藥溫,此刻一臉迷弟模樣,迎着岑丹生叫好,也不知他在豔羨些什麽。
洛飛鳥看得頭疼。這倆孩子相識這麽多年來,自家徒弟只要一看見岑丹生就這幅德行,自己作為師尊,拿出點威嚴來,也比不過岑丹生對于他的吸引力。縱然全場都是熟人,但還是覺得着實丢人。
一直到看見那塊兒顯示着進入了亂葬崗地界的界碑,衆人開始嚴肅起來。衆弟子按照指示,有條不紊地擺出備戰的陣型,防禦着有人出來偷襲。
在前頭開道的成了岑清酒和洛飛鳥,顧之歌,何藥溫還有岑丹生則是去了陣的中央。
洛飛鳥瞥一眼旁邊的岑清酒,他仍是冷冰冰地,做着自己應做的事情。仿佛是察覺到自己在看他,面上表情有了些許變化,但仍是照舊,只是微微地偏了頭。
昨夜剛吵過一架,近幾日氣氛本就不好,現在變得更加尴尬。洛飛鳥暗嘆口氣,連出言嘲諷的話也不願多說一句。
用心在這次事件上,那妖女有可能是阿溫的想法卻又在腦中揮之不去。他有些煩躁,又是一聲長長的嘆息。
短時間內,周圍都是一片和平,并沒有什麽異事發生,這讓大家微微送了口氣,警戒度也不似先前。又走了半個時辰,洛飛鳥忍不住了,回頭問顧之歌:“你說的那條能去峽谷底的那條路,怎麽還沒到啊?”
顧之歌停了,撓了撓頭,笑得有些不尋常。洛飛鳥有種不詳的預感。就聽顧之歌道:“好像……迷路了……”
後面一群人開始嘈雜起來,顧之歌有些尴尬地笑笑,弄得洛飛鳥一下子也不知道怎麽辦好。
有個弟子掏出羅盤,看了看,快步到洛飛鳥旁邊遞給他看:“師尊,這……什麽情況?”
本應該準确指向南方的羅盤指針,現在正毫無章法得亂轉,沒個準頭。顧之歌也湊過來問:“如何?”
“不是迷路,有人在此下了禁制,讓我們不能走出,應是那妖女所為。”岑清酒解釋說。
岑清酒的聲音在近處響起,洛飛鳥驚得渾身僵硬,偷偷往旁邊移了半步,手中的羅盤卻就這麽被人搶過去了,吓得一抖。
在為自己的這幅詭異反應感到奇怪的時候,岑清酒已經拿着羅盤在施法探查方位了。可無論注入多少靈力,也無法讓禁制的影響對其減少,依舊是原先那副亂轉的模樣。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這只羅盤上,一支羽箭突然射了進來,紮進了毫無防備的人群中。所幸只是斜插在土裏,并未傷及其他人。洛飛鳥第一個反應過來,取下弓箭快速對準了羽箭射來的方向。
那兒有一個身材精壯的老人,動作還保持着剛射完箭的姿勢,一身打扮像是平常人家的獵戶,臉藏在樹蔭下,看不大清楚。
“是誰?!”洛飛鳥問得警惕,就見那老人從陰影中走出,換了副笑容:“對不住了對不住,我遠遠瞧見這裏這麽熱鬧,還以為是有什麽鹿啊什麽的,不小心冒犯了。哎喲,都怪我這老眼昏花的。”
這老頭看着可疑,雖是這麽說,但仍不可信。
“這荒山野嶺的,哪裏來什麽鹿給你獵,這麽多人你看不見麽?說!究竟是何意圖!”一個弟子說話沖,朝着那老獵戶這麽喝到,被洛飛鳥攔了下來。
老頭也不惱,也是問:“不知各位都是哪裏來的仙人啊?瞧這各個氣度不凡,宛如天人之姿,能遇上各位,那也是我的福氣啊。”說着他還笑起來,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麽好。
見沒有人說話,老頭又道:“衆位仙人,這是要去何處啊?我打小就住這兒,在這兒打了一輩子獵,沒有人比我更熟了。瞧你們這樣子,應該是迷路了吧?我可以給你們帶路啊。”
幾個弟子面面相觑,也不知這老頭是好是壞,現在正處于困境,突然出來這麽個可疑人物,難免不起懷疑之心。
洛飛鳥欲上前試探,被人扯住了衣袖,回頭,又是岑清酒。
給了他一個眼神:別去!
他又預感,有什麽地方不對。
洛飛鳥懶得再說什麽,輕輕拂下他的手,叫他放心,然後就這麽走到了那老人面前,笑得與那老人一般燦爛:“老人家,你可知道,那邊有個峽谷,怎麽能去到下面啊?”
他伸手一指,正是那妖女墜落的峽谷方向。
老頭嘿嘿一笑,當然當然,讓衆人跟着他走。當即轉了個方向,也不去管他們跟上沒,就這麽徑自走。
洛飛鳥第一個跟上去,衆弟子看得吃驚。岑清酒也不知該說什麽,但總覺洛飛鳥自有打算,也招呼着衆人跟上。
“老人家,今天有啥收獲啊?”洛飛鳥一臉看得開的模樣,竟還在那裏跟那老頭聊起天來。
“沒啥,就打了只鳥,看嘛。”老頭說着還從後腰的腰帶上取下一直用繩子綁着的死鳥。後面跟着的衆人早就看到這一團黑乎乎的東西了,一直沒看出到底是什麽,此刻看得真切,着實是被惡心到了。
那東西黑乎乎一團,上頭插着支箭,腐爛發黑的肉黏在骨架上,看樣子已經死了多時了,不說還真不知道這是只鳥,相當惡心。風一吹就問道那坨東西散發出的腐臭味兒,後面一幹人一臉嫌棄地捂住了鼻子。
可看離得最近的洛飛鳥也只是聳了聳鼻頭,表情上并未多少變化,依舊是微笑着。衆弟子驚訝,自家師尊究竟要幹嘛???
這老頭也太奇怪了吧,明明說是今天的獵物,卻拿出一只死了好幾天的鳥,還一臉全然不知的模樣。看着那老頭的笑,衆人越發覺得詭異起來。
這倆人一路聊着,後面一路警惕着。可這老頭走了這麽遠的路,卻沒有一絲動作,唠唠家常,說說自己如何在這裏生活雲雲,感覺就如平常的好心人帶路一般。
可這老頭仔細追究起來,渾身都是疑點:走路動作僵硬,根本沒有作為一個獵戶該有的靈活身手;再者說,這面的山頭大半是亂葬崗,遍地的屍體,怨氣重到除幾棵樹外寸草不生,哪來什麽獵物可捕?他說自己在此生活多年,不應不知這裏是什麽情況。
所有人心中都一句話:太可疑了!
洛飛鳥哪裏不是這麽想的,但他又覺得還有什麽地方不對,卻怎麽也說不上來,還不如暫且信任他,這麽多人,不信打不過一個老頭。
轉了個彎,衆人跟着老頭往山下走;又行了半個時辰,忽然聽見老頭回頭說了一句:“到了。”
這地方又深又窄,不過十人并排站立的寬度,往上看是細細長長的一條白色的線,是那片天空。看樣子,足有二十幾丈高。确是那妖女墜落的地方。
“哝,上邊就是你說的懸崖了,不知各位......”話未說完,他忽然雙目圓睜,一道白光從他頭上穿過,未見外傷,卻有幾縷閃光從後腦飄起。一道沙啞的女聲不知在何處響起,充滿怒氣:“誰讓你把他們帶過來的!”
接着又是低低的一聲咒罵:“他娘的,劣質品早該銷毀的。”
老人艱難地回過頭,嘴唇微動,但什麽聲音也沒發出來,已經倒在了地上,肉身如秋葉般開始枯萎,瞬間成了副幹屍。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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