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場聚餐後,《紅舞鞋》開機了。

表演系大三下學期,班上的學生都陸陸續續地開始找活了,能請假得都請假了,為畢業後的生活忙碌。而《紅舞鞋》的戲份就在帝都完成,所以蘭妮尚能顧忌那幾門零散的課程。

工作起來的言樹宴是個大魔王,任何一個細節,他都不會放過,還要完美完成,而且對整個劇組還有嚴明的紀律。無論這天是否有自己的拍攝戲份,即便是采景還是大群戲,幾位主演拍戲全程都得在場。如果上課或者其他事由,還要打請假條。

蘭妮會在心裏想,這是一個典型的處女座男人。

這會兒拍攝的就是一場群戲,日常校園中的下課戲碼。趁着周末的時間,在附近的A中進行拍攝。蘭妮四位主演坐在教學樓前的榕樹下的長椅上,看着言樹宴一臉嚴肅地跟群演們講戲。

“蘭妮姐。”秦臻脆生生地喚了蘭妮的名字。

“嗯?”蘭妮回望秦臻,心裏嘆了一口氣,這孩子周末都不能好好休息。

“言導,是不是一直都這麽嚴格?”

“哪是嚴格,已經到吹毛求疵的地步了。”蘭妮話還沒出口,楊守一就接話了。

“在你看來,可能是吹毛求疵了。但等整個作品完整呈現後,你會發現這些苛刻都是非常有必要的。”說話的是丁薇薇。丁薇薇從話劇開始就和言樹宴有合作,所以對言樹宴各種要求能完美地适應了,超過蘭妮這個女朋友。

幾個人說話間,言樹宴突然大起的,從喇叭裏傳來的聲音吓到了他們。

“你們也不過十幾歲,為什麽就這般死氣沉沉。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們是群大爺大媽,老得走不動了。不對,應該說你們已經是死人。”

“哇靠,這罵得也太狠了吧。”楊守一脫口而出,旁邊的三人也默默地在心裏同意。

“還有你!”言樹宴指着一個女孩道,“你這是要準備出道了嗎?是覺得這是你的舞臺嗎?是要我的舞臺自己做主嗎?你記得你是個群演,OK?”

那女孩對這突如其來的發難,愣住了,一會後就眼淚就刷刷地下來了。

“蘭妮姐,你要不要上去勸一勸顧導?畢竟是女孩子嘛?”那眼淚看得秦臻于心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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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他還是一個有分寸的人。”蘭妮嘴巴雖然這樣講,但也知道工作時候的言樹宴就是一個祖宗,誰的話都不會聽得,即便是她也沒有用。

而那邊的言樹宴看到女孩兒的眼淚,心裏也意識到這樣大庭廣衆下罵一女孩自己不太地道,而且他看過她的資料,不過16歲,還是他自己親自挑的群演,挑中的原因就是覺得她在人群中應該很亮眼。他是希望在電影院裏的觀衆,看到這些青春的容貌,都能感同身受,回到過去。

“算,算了。你們先休息一下,調整一下狀态,把我剛才講得都在心裏過一下。我拍得就是你們日常的生活,我要的是真,而不是演的。”言樹宴的話讓這些群演松了一口氣,陸陸續續地散了,而那個被罵哭的女孩被其他人安慰着回去了。

“蘭妮,你準備一下,十分鐘後。”言樹宴那邊又發話了。

這是蘭妮的第一場戲,她起立,深呼了一口氣。旁邊的秦臻暗暗對她做了一個加油打氣的聲音。而林瑤這位造型師,上來給蘭妮準備妝容和儀表。

第一場戲,無臺詞,主要是為了展現女主顏末青春無敵的美麗。蘭妮本以為很順利的一場戲,卻沒想到是這樣收場了。

“蘭妮,我要得是18歲的女孩子,不是30多歲經歷風霜的老女人。”開拍後的沒幾秒,言樹宴就喊了卡,說出了這番獨到的話。

這話一出口,現場迅速冷了下來。現場的人都是一副“這樣都能找到毛病”的表情。在現場的人看來,蘭妮剛剛表現地很不錯,因為他們大都是深陷在蘭妮的美麗中。

“言導,連自己女朋友都不放過。”一旁的楊守一驚嘆道。他本來以為言樹宴至少對蘭妮會稍微溫柔點。

“看來,顧導公私分明。”秦臻接話道。

在一旁的丁薇薇看來,這樣的言樹宴才值得她崇拜和追随。

若是真得是21歲的蘭妮,會對這話嘻嘻哈哈地過了。但對于現在的蘭妮來說,這話深深的紮進了她的心裏。一張21歲的臉,一個21歲的身體,心裏卻是一個滄桑不堪的老女人,她又有哪些資格真得可以重過一生,僞裝得再好,歲月的痕跡還是擦不去的。她原本以為以她的閱歷和經驗,在演起顏末這個角色的時候,會比丁薇薇更加的得心應手。但出乎意料的是,比別人多走的十年反而成了出演這個角色最大的絆腳石。

現場的人明顯也感受到了蘭妮的突然低沉下來的情緒,多少有些尴尬。

“阿樹,你這話有毛病了。蘭妮剛剛明明就18歲啊。”作為出品人兼制作人的張揚出來拉架了。

“沒錯,他說得對,沒有18歲,是個老女人。”蘭妮開口了,“給我幾分鐘時間,我可以調整下,給你想要的。”蘭妮也沒管言樹宴同意不同意,就出了拍攝的景,進了因拍攝臨時搭起來了的棚子。

“還是女朋友有特權,誰敢當着顧導的面,甩臉子走人啊。”離幾位主演不遠處的群演裏發出這樣一道聲音。蘭妮和言樹宴的事,稍有關注他們的人都會知道。

“可剛剛明明很好啊。”又有一道聲音起來。

“是啊,是啊,好嚴格啊。我本來只想來玩玩的。”

丁薇薇看着言樹宴扔下劇本,從攝像後面站起來,往蘭妮消失的方向走去。她想,這還是有區別的。

言樹宴拉開簾子進來的時候,蘭妮紅着眼眶,正在掉眼淚,見言樹宴進來,便轉身,背對着他。

言樹宴見此,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道:“最近怎麽這麽愛掉金豆子?”

他走到蘭妮面前,蹲下,手自己地握住蘭妮的手,道:“我為我剛才的口不擇言道歉。”

“不,不是,是我不争氣。”言語帶着哭腔,勉強帶着笑,想告訴言樹宴她哭不是因為他。

“哪裏是不争氣,是太争氣了,所以才會對你有高要求。”言樹宴将蘭妮從沙發上抱起,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這時候的言樹宴已沒了剛才做導演的雷厲風行了,而是一個正在努力哄女朋友開心的男孩子。

“不,是我自己沒做好。我做不出來你要的感覺。”蘭妮難受得很。

“你高中的時候,最開心的事是什麽?”言樹宴抱着蘭妮,循循善誘地開始引導回到從前。

“去電影院看電影。”小時候父母為了能讓她繼承他們的衣缽,逼着她沒日沒夜地練功,她最開心莫過于去電影院看場電影,感受與戲曲完全不同的另一種藝術。

“和同學?”

“嗯,同桌。”

“有沒有男生?”

蘭妮将埋在言樹宴胸口的頭擡起,看着言樹宴,停頓了一下,道:“有。”

“有沒有很多男生喜歡你?”

“有。”

“他們會怎麽表達?”

“有些人是情書,有些人會直接約,有些的話,就會想着怎麽欺負我。”蘭妮答得很實誠。

“可以想象出蘭妮在高中時候的受歡迎程度,因為很漂亮。”言樹宴輕撫蘭妮的頭發,又低頭親吻。

“你見過我高中時候的樣子?”

“照片,網上都傳遍了,不想看到也難。”早在蘭妮還是大一新生的時候就有這些爆料了。言樹宴從側兜裏拿出手機,在相冊裏找到了他三年前保存的照片。

蘭妮沒想過言樹宴會留着自己的照片。她看見了在他眼裏的自己,十六七歲的自己,最美麗的樣子。雖然身上套着得是麻袋一樣的校服,不減得是美麗和青春,可以看到依稀後來妖豔的模子,但還是有着學生的清純。

“可我已經不是這樣了。”蘭妮端詳着手機裏的自己,沮喪道。

“可你是演員那,演員就是要在舞臺上,電影裏成為不一樣的那個人,為觀衆展現真實。如果你已經是這樣了,那就不叫演戲了。你要做得是演戲,而不是在電影裏做自己。”

顧導一語點醒夢中人。蘭妮看向言樹宴的眼眸瞬間明亮起來,她道:“恩,我知道了。”

在圈裏摸爬滾打十年的蘭妮,曾拿過視後,但也曾被人诟病有些匠氣,沒有最初學表演時的那份天然去雕飾的自然,呈現在觀衆面前的那些人物不過都是蘭妮本人在戲裏的映射罷了。

在言樹宴的這一番調解後,重新回到鏡頭前的蘭妮明顯讓那些圍觀者感到确實有些不同,似乎與電影裏的那個最初的還未沾上世俗煙火的顏末更加接近了。

在結束了第一個天的拍攝任務後,作為投資人的張揚請劇組的人聚餐,以緩解第一天的開工帶來的緊迫感。聚餐後,蘭妮一個人回到了公寓,而言樹宴還要和後期的工作人員磨一磨今天的成果,如果效果不好,極有可能是要重拍的。

作者:看了春晚葛大爺才知道什麽叫真演員,真的沒有一點表演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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