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燈下黑……

劉慎沉吟片刻, 微微點頭。明燈看似照耀,實則燈下會有一片陰影,這陰影往往被人忽視, 所以“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便是如此。

元闕眉頭緊鎖, 道:“郎英你不覺得此事蹊跷?”

“是蹊跷。從胭脂令在你婚禮上出手開始,一切都變得格外蹊跷。”

郎英起身, 走到元闕身邊:“你我輔佐太子,乃暗中奉了聖命,便是朝中最有權勢的重臣, 也不知道這層關系。表面看來,你我就算不是□□,卻也不是皇後黨, 胭脂令對曲旋兒下手, 想借機加深你與皇後的嫌隙, 總覺得理由太過牽強。”

“胭脂令即便懷疑小三叛變,也只須在你嫂夫人出門時, 派人遠遠看着, 一瞧長相, 便知不是小三。何苦要出動二級令緝拿?”

在胭脂令中,一切都以數字排序。

細作按能力排,令主為首, 往下則是小二、小三、小四……至小九,是頂尖人物,其餘皆為令從,各有協手帶領。

任務也按主次排,最緊急的是特級令, 往下一級令、二級令……依次排序。

到目前為止,沒有出現過特級令,而小三刺殺曲旋兒動用的是一級令。元闕何其榮幸,一人之力,承擔一二兩級重令,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郎英細細咀嚼元闕之言時,劉慎緩步走了過來。

“或許,胭脂令之意,就在将軍夫人,而不在她是小三或小四?”

元闕的臉色逐漸變得冰冷:“太子殿下說中了我心裏疑惑之處。三年前,姑蘇宋家那場劫掠,就已經十分蹊跷……”

郎英也斂容:“元将軍倒是提醒了我,或許可以換個角度入手。胭脂令去調查曲家,我們玉樞令可以調查宋家。他們目前重頭在緝拿将軍夫人,或許宋家那邊會有機可趁。”

元闕想起宋家之慘,眼中寒芒閃動:“宋家好歹江南首富,家中養着一批護衛死侍,盜寇如入無人之境,殺到那番慘況,沒有內應我不信。宋家的産業,目前由我的人在打理,回頭我修書一封,郎令主手下可直接去找我元府的人,從宋家那些族兄族弟入手,誰對宋家産業最為虎視眈眈、最是橫加阻撓,誰就最是可疑。”

劉慎垂着眼簾,臉色平靜宛若老僧入定一般,沉吟半晌,終于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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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這麽決定。郎英派玉樞令暗探前往江南,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京城這邊……三日後不是要在廣緣酒樓交人?本殿就給他來個甕中捉鼈,敢來本殿的燈下,就讓你知道什麽叫被黑。”

元闕先是微微點頭,忽爾又一驚:“太子殿下,我夫人尋常婦人一個,斷不能讓她以身試險!”

劉慎表情古怪,望向郎英。郎英已經哈哈笑了起來。

“沒想到京城小孩的惡夢、我們的元大将軍,也有這般鐵漢柔情的一面,真是說出去,誰信啊!”

“本殿信。”劉慎忍着笑意,“雖還未見過将軍夫人,傳說卻聽了不少。在姑姑的生辰宴上,咱們元大将軍已經粘在夫人身上了。”

“哪來的謠言……”元闕有點窘。

“姑姑親口說的。你說是不是謠言?”劉慎斜睨着他,一臉看笑話的表情。

元闕不安地撫着破雲刀:“沒想到長公主也如此八卦。”

“八卦?”劉慎和郎英齊齊反問,不解何意。

“就是愛說閑話,愛打聽,像巷子口磕瓜子的。”元闕努力鎮定,還怕不夠嚴肅,又補充道,“這是我夫人說的,她說話就是這麽搞笑。”

“搞笑?”劉慎和郎英又齊齊反問。

不過這回他們立刻反應過來:“知道了,一定又是将軍夫人說的。”

劉慎揚眉:“本殿都快要信了将軍夫人的鬼話了,別真是大華國來的吧?”

……

大華國來的将軍夫人,正在努力練習吐棗核。

元闕才走到懷玉樓廊下,就聽到屋裏傳來“叮”的一聲,聽着像是花瓶被敲擊的聲音。

那女人又在練吐藥渣還是吐瓜子殼?似乎都不像,她的功力還吞不出這麽雄渾的撞擊聲。難道換了練習物?

元闕不動聲色,悄悄走進屋裏。

站在內屋門外的杏蘭正要行禮,被元闕擺手阻止。杏蘭機靈,立刻發現将軍大人蹑手蹑腳的,手還扶着腰間的破雲刀,顯然是不想發出動靜。

将軍大人要給夫人一個驚喜吧?杏蘭會意,微笑着低下頭,裝作沒看見。

元闕隔着掀開一半的門簾子,果然望見貝安歌坐在凳子上,窗邊放着一只花瓶,她正在向花瓶吐……棗核?

服氣,虧這女人想得出來。棗核的确又尖又硬,用來當暗器還真的不錯。

不過前提是,她嘴裏得有深厚的內力。

她有嗎?有。

深厚嗎?拉倒吧。

她繼承了小三的功力,但完全不會使。她的舌頭和牙齒只會吃東西和說話,她的嘴唇只會塗得紅豔豔的誘惑人。

不過雖然她練得不得法,比起之前完全不會控制的慘狀,還是進步了很多。

起碼……元闕已經從棗核與花瓶的撞擊聲中,聽出了一絲破殼聲。很細微,貝安歌也許都沒察覺,但元闕是能聽風辨形之人,一聽就知道,貝安歌的內力比先前又恢複了一兩成。

若有高手好好指點,憑她現有的內力,應該抵得上半個淩雲了。

元闕覺得,不管她同意不同意,自己都應該強行收徒了。

思定,元闕一掀簾子就進了屋。

貝安歌含着一枚棗核,正要吐出去,聽見門口有動靜,忍不住就轉頭去張望,這一轉頭,棗核就向門口噴了過去……

“啊——”

一見是元闕,貝安歌失聲尖叫。

元闕一個側身,連破雲刀都沒用,兩根手指一捏,捏住了從耳邊呼嘯而過的棗核。

貝安歌“啊”一聲尖叫還沒結束,立即轉了調,尾音向上揚去:“啊——哈哈,夫君好厲害!夫君的功夫總是這麽出人意料,就連姿勢也叫人耳目一新呢。”

這女人又在借屁開車嗎?

元闕已經被貝安歌普及過叫“開車”和“彩虹屁”,一聽她這胡言亂語的彩虹屁,捏棗核的姿勢都有點不潇灑了,心想,女人你可別再作妖了,小心本将軍立刻讓你知道什麽叫耳目一新。

咳咳。元闕收了勢,一臉嚴肅,原本捏住棗核的兩根手指微微一曲,将棗核彈向花瓶。

“叮”一聲,花瓶應聲而碎。

“哇哦。”貝安歌張大了嘴,“夫君就連小手指都這麽厲害。”

她走上前,歡喜地拉住元闕的手,不停地繞他的手指:“貝貝我何德何能,能牽上這麽厲害的手,我要給夫君的每一根手指都起一個厲害的名字……”

她點了點元闕右手的拇指:“這叫威震天!”又點了點食指:“這叫驚破天!”

“起的名不錯啊。”元闕揚揚眉。雖然名稱很奇怪,但聽上去很威風很好聽啊。

貝安歌嘻嘻地笑:“因為我真心覺得夫君是天底下最厲害的人,我就什麽肉麻的名字都起得出來。”

元闕又牽了牽嘴角。

不愧将軍夫人,你也什麽肉麻的話都說得出來。

元闕突然心中一動,既然自己每次聽了肉麻的話,都心中暗喜,想來這招對貝安歌也有用?

為了哄騙貝安歌跟自己練武,元闕覺得嘗試一下也未嘗不可。

“嗯……貝貝?”

“哎!”貝安歌喜滋滋地應着,心中卻有些奇怪,這可是将軍大人第一次在丫鬟們面前這麽親昵地稱呼自己啊。

“你……”話到嘴邊,元闕還是說不出口,不由望了望旁邊的丫鬟。

妙如和妙意立即接收到信息。自己好像礙眼了啊。将軍好像又要吃胭脂了啊。

對望一眼,立即悄悄退了出去。

而且還将門口的簾子都放下了,門都順手關上了。

就問你貼心不貼心!

這下将軍大人豁出去了,為了收徒也是拼了。

“其實……貝貝的嘴唇也很厲害。”元闕盡量用一種騙徒弟的語氣,來給貝安歌吹彩虹屁。

貝安歌以為他又想親自己,紅了臉:“夫君,現在還是白天呢……”

元闕沉浸在彩虹屁學術境界中,沒有意識到貝安歌的暗示,還在笨拙地誇:“本将軍也想給貝貝的嘴唇起個名字,很厲害的那種。”

“哦?”貝安歌樂了,臉都不紅了。

将軍大人這是幹嘛呢?好奇怪啊,是來而不往非禮也?還是另有企圖?

“不知道将軍想起什麽命?”

元闕一本正經:“奪命紅唇。”

“……”貝安歌憋愣半天,終于沒憋得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好聽?”元闕有點尴尬。覺得自己起名的水平好像的确不如貝安歌。不過本将軍是武将嘛,文學水平是差一點,夫人也不用笑成這樣吧?

本将軍其他方面很厲害啊,不行嗎?

貝安歌笑得前仰後合,終于緩緩收住,蹭蹭元闕的“威震天”和“驚破天”,笑道:“夫君你有什麽企圖,還是直說吧,我怕被你笑死。”

元闕臉紅了,心一橫:“行,我就直說了吧。我要教你練功夫。嘴唇裏吐棗核的那種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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