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格差
“飽了?”樂晨安看他消滅了最後一個驢打滾,幫他抽了張紙巾:“別舔了,擦擦手。”
不知道是運動了一天消耗了太多體力,還是他真的能吃,原本樂晨安還想給張奕澤帶份甜品回去,沒想到兩個人吃到渣都不剩。
吃太飽人就容易犯困,暮寒整個人懶洋洋地靠在椅子裏,目不斜視地看着他的臉,屋子裏沒別人,樂晨安被看得實在沒轍:“走吧,出去溜溜,消食。你也太能吃了。”
大部分地方的雪季都結束了。
“入了夏不下雪了,你們怎麽辦?”樂晨安走在前面,其實這附近他不怎麽熟,這家農家樂也是常年保存在地圖裏的标記地點。
“北半球沒雪了可以去南半球。”暮寒跟在他後面。
“真好啊,你們可以滿世界飛。哈。”樂晨安回頭沖他一笑。
那個人忽然伸手,食指關節勾着他下巴尖輕輕一擡一扭:“不疼嗎?青了。”
他的虹膜折射着清白月光,含一汪水,比白天柔和許多,看得樂晨安下巴麻酥酥的。
“沒事。習慣了。”樂晨安一仰頭,讓過了那根溫暖的手指。
“他經常對你動手?”暮寒皺皺眉,把手抄回口袋。
“是啊,每次見面幾乎都要動手。其實他打不過我,我讓他而已。”樂晨安覺得暮寒有些小題大作了,男孩子們不都是你一拳我一腳的相處嗎:“他算是我財神爺了,不敢惹他。”
“你缺錢?”暮寒看起來問得很認真。
“缺啊,沒聽說單反窮三代攝影毀一生嗎。”他努努嘴:“要不是他,我估計簡歷都不敢投宋深這種大工作室,随便找個影樓拍婚紗寫真什麽的,雖然發展有限,但是來錢快。”
不過小工作室有小工作室的好,至少沒有被霸占作品的糟心事。
“宋深帶過的助理,離職之後基本都開了個人工作室,在業內混得風生水起,不過這條路前期投資挺大的。本來像我這種普通工薪階層家庭哪裏吃得消,這要多虧張奕澤了。”三萬變九十萬,算是他人生中稀裏糊塗的第一桶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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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啦,送你回去。”樂晨安看他穿得少,夜裏風太冷。
悅苑的建築仿古,外觀青瓦灰磚進門紅廊綠樹的還挺有氣氛。
“進來坐。”暮寒的口氣完全不像是詢問,他平日裏說話總是有那麽點不容置疑的意思。
房間內部是幹淨寬敞的現代裝修,細節中融入了許多中式元素,紅燈籠木隔斷,怪不得會被選為全世界運動員下榻的酒店。
吹了半天冷風,樂晨安脫了外套歪進了沙發裏。空調太足暖得他有點犯困。暮寒在迷你吧臺給他熱了一玻璃杯牛奶,樂晨安看他從自己的行李箱裏拽了一包透明包裝的糖果,右下角寫着made?in?canada。一顆一顆晶瑩剔透,楓葉造型的硬糖被他從包裝裏撕出來,扔進了熱騰騰的牛奶。他把杯子遞給樂晨安自顧自地去衛生間了,等樂晨安反應過來花灑的水聲已經響了半天。
他低頭看看牛奶,楓糖已經在牛奶裏融出了好看的金色大理石紋。
去迷你吧臺找了根咖啡攪拌棒,他認真地将楓糖牛奶攪勻,大口大口灌入喉嚨,他本意是慢慢品嘗這甜蜜的異國味道,可陣陣水聲傳進耳朵裏撩撥得他心煩意亂,他忍不住回想起了那具漂亮的身體,令人頭暈目眩的呼吸,深邃迷離的眼神,冰冷空氣裏的熹微晨光。
越是想控制大腦越混亂,久違的耳鳴和心跳聲在顱腔裏橫沖直撞,他忽然對于血氣方剛的二十歲有了嶄新的理解,口幹舌燥讓他有些心慌。
“你怎麽了?”他沒注意暮寒什麽時候洗完的,恍惚回頭一看,那人白皙的胸口和反光的鎖骨從松垮的浴衣領口中暴露出來,冷白的皮膚被蒸得泛紅,這人總像是刻意試探他,考驗他。
他深呼吸了一口,壓住要蹦出喉嚨的心跳,尴尬地咧嘴笑笑,想要在失控之前離開。
“樂晨安。”隔着耳鳴他聽到那人認真地喚他名字,樂晨安,最後一個音節幫他一貫冷淡的唇彎出溫柔的弧度,像收起了利爪的野獸,溫馴地躺倒在草叢中嗅着花香,危險又克制。
樂晨安的笑僵在臉上,既舍不得移開目光又不敢輕舉妄動。
暮寒伸手,用食指指尖戳了戳他那顆銳利的虎牙:“你緊張什麽呢。”
樂晨安不由自主張嘴咬住了那根手指關節,那人也不躲,任他挫磨,中指輕佻地揉撥了一下他的下唇,樂晨安呼吸一窒,松了口。
他貼上來,舔掉了樂晨安留在唇角的牛奶。四片柔軟的唇厮磨在一起,樂晨安整個人都在顫抖。
這似乎是個無比普通的周末,他作為一個職場失意的年輕人不小心見證了一個閃閃發光的靈魂,他在雪地裏疾馳,飛翔,登頂,接受鮮花和掌聲。他遠遠地仰望那個站在高處噴灑着香槟的身影,格差的火光四濺,灼的人心痛難忍。
不知道氣喘籲籲地吻了多久,暮寒輕輕推他的肩,後撤一步與他分開:“出什麽事了?”
這人話不多,卻敏感得很。
樂晨安意猶未盡追着撲上去,埋頭在他頸窩裏:“沒什麽,其實不是什麽該沮喪的事。至少,算是實力被肯定了。”他之所以走上攝影的道路,有天賦,也有機遇。
對方沒有追問,輕輕拍着他的後背,暧昧的氣氛急速降溫,忽然變得溫馨起來,樂晨安忍不住噗嗤一笑:“你當我是小朋友啊。”
“你不是麽?”暮寒的聲音清澈幹淨,在耳邊低語尤其動聽。
“如果我是的話,你剛才的某些舉動可是在違/法的邊緣試探了。”樂晨安笑笑,掏出手機打開了薛曉新單曲的頁面:“好看嗎?”
“他又欺負你了?”慕寒拿過手機點開大圖。
“沒有。沒人欺負我。你就說好不好看嘛。”撒嬌似的,話一出口樂晨安有被自己的語氣吓到。
“好看。”暮寒應該認得出這是大白滑雪場:“你拍的?”看着樂晨安一臉膨脹的表情,暮寒仔細看了看圖片:“宋深是誰?為什麽攝影師沒有寫你的名字?”
“是我大老板。”
好像說出來就舒服多了。樂晨安不敢随便找人吐苦水,如果被當作謠言傳回宋深耳朵裏,對自己的發展有什麽負面影響也未可知。但是暮寒沒關系吧。除了站在滑雪板上的時刻,這個人性子溫溫吞吞,什麽都不往心裏去的樣子,聽過就算了。
“搶不回來?”那人眯了眯眼睛,像豹子看到獵物。
“嗯。沒必要得罪業界大佬,我一個小透明今後還想在行內混呢。再說了我又不是唯一一個遇到這種事的,挺普遍的。”樂晨安嘆了口氣,其實他可能只是希望宋深事後至少給他一句歉意或保證,而不是像現在,仿佛無事發生。
“總有一天我會比他厲害。”樂晨安悶悶地說。
“嗯。”暮寒站在原地沒動,任他倚靠着。
“你怎麽這麽香……花仙子嗎……”樂晨安蹭蹭鼻頭,這似乎不是香水的味道,有點像洗衣粉,分辨不出的花香,混合着工業氣息,卻不知為何繞在這人身上完全不刺鼻,還有種寧靜的安心感。
暮寒側臉聞了聞自己肩頭:“沐浴露吧。我自己帶的。”
“你……”一個男人走哪兒還自帶沐浴露啊……這人設不太對啊……
暮寒似乎看出了他揶揄地眼神,主動解釋道:“我皮膚容易過敏,不太敢亂用。”
“哦——”
樂晨安早上六點被張奕澤生拉硬拽起了床,這會兒吃飽喝足又陷在溫柔鄉裏,困倦來勢洶洶,幾個哈欠打得淚眼汪汪:“讓我眯一會兒……”
雖然他們才第二次見面,上次都沒能好好告別,雖然這個人是個毫無疑問的強者,可樂晨安面對他依舊拿不出一絲警戒心。
好可怕啊,像個被磁鐵吊住地大頭針。
“你不回去可以麽?那個張……”
“不理他。”樂晨安臉沖下砸在了寬敞的大床裏。
“脫了衣服再睡……”暮寒搖搖頭,過去幫他脫掉衣服,輕而易舉把他塞進被子:“夠傻的。”
睡夢中樂晨安覺得有人摸了摸他的下巴,輕輕柔柔的。
“幾點了!”
樂晨安摸到床頭櫃上的手機點亮,浮窗提示兩個張奕澤未接來電,看時間是昨天半夜。這一覺十個小時連身都沒翻天就亮了。他趕緊撥回去。
“喂。。你還活着嗎,兒砸……”張奕澤聽着也還沒起的樣子,聲音有氣無力。
“嗯。活得挺好的。你今天還滑嗎?幾點往回走?”
旁邊的人哼唧了一聲,攬在他肩頭的手拿開了,看樣子是醒了。他發現暮寒習慣側睡,睡着之後會下意識的蜷縮起來,光潔的額頭剛好貼着樂晨安一側的肩膀頭,此刻壓出了個圓形的紅印。
“我擦?這誰的聲音?樂晨安你這是去哪裏野了?你?不是昨晚根MU神去吃飯了麽?你你你你們倆?”張奕澤忽然精神了起來,吼得樂晨安趕緊把聽筒拿遠。
“你別嚷,回去我再跟你解釋。唉……你別激動,不是你想的那樣。”怕發小丢人現眼,樂晨安迅速挂了電話起床洗漱。
暮寒跟到了洗手間,側頭親了親他臉頰,睡眼惺忪:“他會找你麻煩嗎?要我幫你解釋麽?”
“不用,甭理他。神經病。習慣了。”樂晨安覺得好像暮寒不怎麽喜歡張奕澤,是昨天覺得被冒犯了麽?
“那你就……這麽一直跟他……糾纏……下去?”暮寒似乎找了半天措辭。
“嗯?什麽?”樂晨安沒明白,什麽叫糾纏下去?
“沒什麽。洗臉,下去吃早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