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我想見你

三人持續失聯,樂晨安氣得想報警。

暮寒罷了,在專心比賽,他實在想不通張奕澤幹嘛躲着他,問過他家老爺子,那小子已經跟家裏聯系過了。

思前想後實在氣不過,周六下午樂晨安便偷偷蹲守在張奕澤爺爺家門口。這一守就守到天黑。就在他以為撲了個空要失望離開的時候,張奕澤的車出現在視線內。他站在大門口借着路燈仔細看了看,沒缺胳膊少腿,就是看着有些疲憊,垂眉耷拉眼的。

既然囫囵個回來了,那就別怪小爺不客氣了。

樂晨安看準他鎖車門的時機,從背後撲過去手臂一鎖:“你特麽要死了!”

張奕澤本能一胳膊肘向後杵過去,聽到是他的聲音又瞬間停手:“晨,晨晨?”

樂晨安松開他:“為什麽不接我電話?”

“就,我最近比較忙……”張奕澤說謊的時候非常明顯,眼神不住左右亂飄:“找我?”

肯定有事瞞着他。

“你在忙什麽?”他眼神追着張奕澤無處安放的目光。

“我……陪暮雪啊……”不知道為什麽,張奕澤看了他一會兒像是忽然松了口氣。

“真的?你看着我說。”樂晨安将信将疑,陪暮雪有什麽好不接電話的。

沒想到張奕澤真的擡頭,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說:“我最近,每天都跟暮雪在一起。”

樂晨安對于他們倆的感情問題沒什麽立場發話,轉而問道:“你飛奧地利的機票是幾號的?航班號呢?我跟你們一起去。暮寒也不知道搞什麽東西,不接電話也不回信息。我過去殺他個措手不及!”

“晨晨。”忽然打斷他:“你就那麽喜歡他,非要跟他在一起嗎?你也知道,他家裏的情況……”

樂晨安沒料到他忽然這麽說:“是不是暮雪跟你說什麽,還是暮川?”難道最近暮寒不理他是因為家裏人給的壓力太大麽……他這算什麽?有什麽話非要冷處理,直接說清楚不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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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奕澤,如果你還是我朋友,幫我帶句話給他吧。”樂晨安看他這架勢分明是可以聯系到暮寒,就算他聯系不到,通過暮雪轉達也一樣:“無論他怎麽想,只要他願意親口跟我說,我都答應。如果他現在不方便,我可以等他。”

張奕澤沒說話,樂晨安轉身走了。

“那你有的等了,傻子。”張奕澤等他走遠了才幽幽吐出一句話。

看張奕澤沒事,他多少放了點心。至于暮寒,樂晨安冷靜了一夜,內心還是很篤定他不是這種人,所以他安心生活專心工作,十二月初暮寒會回來一趟,到時候總會有機會說清楚。

沒想到再見面沒等到十二月初。

才跟張奕澤見面沒兩天,樂晨安照常檢查了一遍所有門窗,準備鎖門回家,最近他習慣最後一個離開工作室。

一出門便看到了那小子的車停在路邊,暮雪站在車邊等他,眼圈青黑,原本明亮的眼睛又紅又腫。她最近常常是這種狀态,任誰看了都要惋惜心疼。

“暮雪姐……你怎麽來了?”樂晨安走到車門前,向駕駛室裏的人投去詢問的目光,張奕澤卻頭一偏,避開了。樂晨安忽然心生不詳,莫名緊張起來,背後冒了一層汗。

“跟我去趟醫院吧。”暮雪說完這句便轉身開門,回到副駕,再不說話。

他一顆心瞬間下沉,拽的胸口一陣窒息,身體都僵硬起來。看那兩個人默不作聲,他用力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爬上後座綁好安全帶,打開了微博,搜索單板滑雪相關內容,大部分都是他看過的內容,按時間排序,也沒有什麽新聞,如果有什麽大事他應該會收到推送提示才對。

“別找了。沒有新聞。”暮雪從後視鏡中與他對視,樂晨安覺得自己很冷靜,可兩只手控制不住小幅顫抖。

沒有新聞,但有別的。他點進了單板滑雪超話,最近幾個小視頻的标題都是:單板冠軍MU遭遇惡性*故!現場直拍!

10秒鐘的小視頻,像素不高,看樣子應該不是比賽視頻。

那天暮寒照例選擇人不多的傍晚去滑雪場練習。碰巧遇到上次在智利認識的女孩子,對方認出了他也是阿羅哈的朋友。兩人簡單打了招呼,便踩着雪板一起開始訓練。雙黑道人寥寥,女孩基本功很棒,暮寒在前方走過的路線做過的動作,她都不近不遠的跟着,重複一次,對身體的控制力不輸男選手。被激發了好勝心,暮寒走位越來越刁鑽,甚至在不到一米高的側坡上玩起了空翻,女孩絲毫不認輸,追在後面複制粘貼,游刃有餘。

兩個小時之後,兩人數不清第幾次從雙黑滑到底了。

暮寒早習慣于身邊有人舉着手機拍他,不會在意那些鏡頭,專心在雪道上飛馳。

所以當有人沖他驚呼的時候,他沒有任何反應,直到左側視線內突兀的出現了一輛失控的雪地摩托。那輛摩托以詭異的路線全速在雪中疾馳,這片區域明明禁止駛入。

他全身用力勉強剎住了雪板,可女孩子在他右後方,恰巧形成了視覺死角。暮寒本能地追了一步,伸手拉她。強大的慣性将兩人一起拽下去,被摩托結結實實,撞個橫飛。

暮寒聽到女孩子凄厲慘叫了一聲,一咬牙用力一拉将人護在懷裏防止她遭遇二次摔傷。

樂晨安反複播放了十幾遍視頻,最後關頭,暮寒墊住了被摩托車履帶撞傷的女孩,頭部重重撞在雪道邊的粗樹幹上。

樂晨安頭頂一陣麻木,嗡嗡耳鳴讓他大腦一片空白。盡管拍視頻的人隔得遠,可他依舊聽清了咚的一聲悶響,像卯足了勁用棍子狠狠掄在了後腦上。

手機的主人似乎第一時間沖了上去,鏡頭垂下,只拍到了搖晃的地面和幾個人的叫聲。

他擡起眼睛從後視鏡茫然盯着暮雪,試了幾次都沒能發出聲音,喉嚨像被凍住了。他伸手捏住了副駕的頸枕,拼命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已經醒了。”暮雪終于開了口,樂晨安呆愣好一會才松出一口氣。

“他撞到頭了?”一開口聲音都在抖:“有生命危險嗎?”

“沒有。”暮雪深吸一口氣:“幸虧有頭盔。不然神仙難救。不過因為撞得不輕,雖然沒有開放性外傷,但還是昏迷了好幾天才醒過來。傷勢穩定了一點才接他回這邊的。”

醒了就好,醒了就可以。怪不得,這麽多天沒有任何消息。樂晨安眼眶一熱,他立刻仰起頭,拼命深呼吸,控制着自己不要哭出來。人沒事,不要這麽矯情,惹得大家都難過。

醒是醒了,樂晨安傻傻站在病房外,暮川也在。

“所以……”樂晨安費力地開口:“什麽叫看不到了……”

“還需要觀察久一點才知道。醫生推斷是由于撞擊傷造成的視神經損傷,現在不能斷定是永久的,還是暫時的挫傷腫脹壓迫到視神經。如果是後者,有很大幾率會自然康複。”暮雪講話帶着濃重的鼻音:“他不肯理我們。你進去看看他吧。”

“他不開口。”暮川看起來有些狼狽,一貫平整的襯衣領口此時敞開了兩顆扣子,頭發也有些亂,但對樂晨安講話的口氣依舊高高在上:“你去看看他,醫生說還是要想辦法讓他開口說話,不然哪裏不舒服都不知道。”

樂晨安推開病房門,那人好像還在睡,太陽落得差不多了,只剩一絲薄薄的淡金色餘晖留在他白的像紙的臉上。

輕手輕腳坐到床邊,收斂呼吸,怕吵醒了床上的人。他腦子裏一片混亂。

打了很久的腹稿,直到天黑透了,他也沒理清思路。病房裏沒有開燈。月光如水照進窗棂,冷白皮失去生氣仿佛即将消失在空氣裏,樂晨安看到他扭了扭脖子漸漸醒轉,卻沒有睜眼。

房間裏多了一重呼吸聲是掩蓋不住的,暮寒向他的方向歪了歪頭,睜開了眼睛,黑暗中,他們四目相交,他看到暮寒用力看着他,眼神卻沒能聚集出焦點。那人就這樣呆了一會兒,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樂晨安鼻子一酸,他第一次在這人臉上看到如此萬念俱灰的神色,安慰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

他伸出手輕輕覆上那只放在病床邊上的手背,拼命調整呼吸讓自己保持鎮定。

原本靜靜躺在枕頭裏的人忽然張大眼睛,反握住了他的手,力氣大的一點都不像個重傷初醒的病人,仿佛手中抓住的是一根救命的繩索,松開便會萬劫不複:“樂晨安。”

幾乎沒有震動聲帶,只一股微弱的氣息傳來,此刻卻狠狠撞破了樂晨安的耳膜,刺進腦中。

“嗯。”他再攔不住眼淚,好在那個人現在看不到:“你怎麽知道是我。”

“味道不一樣。”暮寒手上的力氣放了大半,恢複了冰涼柔軟的觸感。

“你是狗嗎。”樂晨安趁機吸了吸鼻子,裝作在聞味道:“我怎麽聞不到。”

“騙你的。你的手很熱,特別熱。”暮寒像是不敢大聲講話,每一句聲音都很輕。

“為什麽一直不說話,你,你家人都很擔心,醫生也很擔心。”樂晨安看他情緒還算平穩:“好好配合醫生治療啊,不然怎麽出院。”

“他們要送我回加拿大。”

樂晨安總算是知道了張奕澤為什麽躲着他,那人根本不會說謊。

暮川一定是跟張奕澤挑明了,家裏不會允許暮寒跟男人交往,長痛不如短痛,就借這個機會讓兩個人分開。樂晨安能想象得到張奕澤是如何糾結着答應的,那個直男明示暗示自己好多次,讓自己不要抱幻想,他從一開始就不看好這段感情。

“所以你就不配合治療,威脅他們嗎……”樂晨安用指尖碰了碰他的臉頰,怕碰疼了他,只微微接觸:“傻不傻。”

“嗯。我想你。想馬上看到你。”暮寒看着他的臉彎彎嘴角,他居然從這個笑裏看到了示弱的味道。

他的聲音平靜,似乎還帶着暖意,眼角卻彌漫上了陰影,像聚攏了烏雲的夜空。

“……可我現在看不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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