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針尖麥芒
“樂晨安。”暮川重複了一次:“不管怎麽樣,今天謝謝你的幫忙。事情我會處理。”
沒等他回答,對方挂斷了電話。
樂晨安愣愣盯着已經黑掉的屏幕,暮川怎麽知道是他?他确信對方并沒有聽過自己的聲音。
具體暮川用了什麽手腕擺平事情樂晨安不得而知,只聽張奕澤輕描淡寫說了句餘楠在國內所有的項目都黃了,人也出了意外進了醫院。雖然聽上去挺解氣可樂晨安心裏并不覺得輕松。
如果被侵害的女孩子出身平凡,家境普通,是不是真的就沒有任何辦法了?
張奕澤這段時間一直陪着暮雪,盡管對方不怎麽理他。偶爾樂晨安去看看他們,暮雪似乎一天天好起來了,在家裏也不忘處理公事,可她跟張奕澤也好,樂晨安也好,都刻意的避開目光和肢體接觸。
“可能過一陣子就好了吧。”張奕澤帶他去陽臺吸煙。
“你這是幹嘛……”樂晨安記得自從高中追網吧老板失敗,張奕澤就再不抽煙,本身也沒什麽瘾。他一把奪下張奕澤夾在指間的香煙,向後跳了一大步像往常一般準備跟這人扭打一番:“欠管教了吧!”
可張奕澤并未動作,沒搶煙,也不還嘴。
樂晨安收起傻乎乎的動作,把煙還給了他。
張奕澤靠着欄杆站着,正是那晚暮寒看月亮的位置。
像是有什麽魔咒,站在這兒的人會被抽掉一部分靈魂。
新聞推送的提示音緩解了兩人間微妙的尴尬氣氛,樂晨安掏出手機,是他關注的體育新聞,瑞士分站全部比賽結束,暮寒再次取得分站單板障礙賽冠軍。
樂晨安想了想,忽然開口:“暮寒11月在奧地利有比賽,帶暮雪一起去看吧!就當陪她散散心。”
十月底,季正帆要去一趟與雜志商定的山區。西部地區被蜿蜒崎岖山路圈在內部的世外桃源罕有人跡,響應開發號召,當地的旅游局與雜志合作,即将新推徒步線路。
“想去嗎?”季正帆要帶一個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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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晨安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接連幾天都在做功課,根據當地的風土人情與自然風光安排好了拍攝計劃,交給了季正帆。
訂好機票車票,收拾好行李,樂晨安算算時差丹麥正是午飯時間,他給暮寒發送了語音請求,那人一向不會餓着自己,應該是在酒店吃午餐。
“冠軍吃午飯了沒?”未等對方開口他搶先問。
“嗯,在吃……不好吃……”暮寒的胃口已經被他養刁了,樂晨安心裏很是滿意,想拴住男人心先拴住男人胃,老話誠不欺我。
“我要出門幾天,不知道那邊信號怎麽樣,可能不能按時找你。”從機場分開那天開始,樂晨安每天都會算着暮寒起床的時間,發送一句早安。那人有時回‘早安’,有時回‘晨安’,像港版翻譯的少女漫畫,也像更親昵的喚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好,注意安全。”暮寒一向不會說什麽甜言蜜語,越是這樣樂晨安就越發想逗他。
“就只有這樣嘛……”他故作委屈的語氣,想換那人心軟說上一兩句什麽哄他開心,屢試不爽。
“還有……”暮寒低低的笑聲像吹在耳朵上:“早點回去等我。”
挂了電話,樂晨安滿足地摸了摸自己胸口,心跳撲通撲通撞在手心裏時速八十邁。
“技巧還有提高的空間,多練練就好了。”季正帆翻看着他奮戰了一天的成果:“但是故事性,意境都有了。”樂晨安不好意思的接受着大師贊許的目光。他知道這是非常高的評價,攝影這件跟藝術挂鈎的事,最難得的是審美和靈氣,技術什麽的大家都可以通過努力練習積累提高。
“你很有天賦,堅守住。”
季正帆挑了幾張他覺得有改進必要的:“這張适當降低曝光,後期對比度也不需要這麽大。”說着他上手在後期軟件裏做了微調:“不要總依賴後期,前期能處理的,盡量在按快門之前就做到。”
傍晚,季正帆架好了機器準備做山谷裏落日的延時攝影。
這趟拍攝計劃中,樂晨安也在學習拍視頻,他翻看了不少相關資料。季正帆自己負責大部分風光和宏觀鏡頭,留給他了人文風俗的部分,他也已經提前列好了拍攝對象和內容,明天即将深入人群進行取材。
坐在山頭蚊蟲環伺,季正帆遞給他兩只彩色的防蚊手環。
該調整的參數設定都調整好了,機器固定在三腳架上便不需要管。
一老一少坐在山頭等落日。
“季老師。”樂晨安一直覺得這個中年男人睿智可靠:“我之前在工作室遇到季星回了。”
“哦?他去幹嘛?”季正帆的笑容敦厚:“他一個人?”
“去拿蜥蜴。”樂晨安一時間想不起那只黑色的小家夥叫什麽名字了:“不是一個人,還有,還有……”他支支吾吾半天,面對長輩有些膽怯,急忙拿起身邊的水壺塞到嘴邊。
“還有他男朋友吧。”季正帆看着他哈哈大笑:“怎麽你還不好意思了。哦對,不是男朋友,他們倆登記結婚了。我總忘改口。”
樂晨安一口水嗆在嗓子眼裏咳了半天:“咳咳咳咳……結婚?”
“在國外登記的。”季正帆見他面色複雜:“怎麽,你一個小年輕還接受不了?”
“不不不沒沒沒,我就是好奇……他怎麽讓您接受的……”樂晨安想到自己的父母,忍不住擰緊了眉頭,根本不敢細想:“畢竟,家裏接受不了的占大多數吧……”
季正帆一愣,意味深長地瞄了他一眼:“這是他自己的事,我沒有習慣幹涉。”他拍拍樂晨安的肩膀:“你還小,有些事不僅憑一腔熱血,人生太長了,走着看吧。”
“嗯。”
你還小。你太年輕。所有人都這麽說他。樂晨安無奈嘆口氣,擡頭看遠處燒成一片的夕陽。
“不過,如果心裏認清了,認定了,不妨放手一搏。”季正帆慈愛地笑笑:“畢竟人生苦短,年輕不就是要奮不顧身麽。”
拍攝結束後,樂晨安自告奮勇擔負起了剪片的重任。
“這個不急,年底之前弄好就可以。”季正帆查了查備忘錄:“辛苦了一個周,你先休息幾天。”
樂晨安迫不及待回了家,掐着時間給暮寒發了早安。
原本他以為是山裏信號不好所以才連續幾天收不到對方的回複,可他從下午等到晚上準備要睡了也依然沒有回音。
張奕澤之前定了兩張票,準備下周帶暮雪飛奧地利看暮寒的比賽,樂晨安原本沒打算跟着去。
他思索再三,查了查票價,十一月是淡季,算了算日子他給張奕澤打了個電話,想問清楚具體航班跟他們一起,畢竟兩個月沒見到男神了,怕耽誤他練習比賽電話都不敢多打,實在讓人挂念,尤其是睡前,一想起他心口像被千足蟲爬過又酥又麻,想念得緊。
沒想到連續撥了幾次號碼,張奕澤先是不接電話,之後幹脆關機了。
樂晨安莫名其妙地放下手機,一時間不知道去哪裏找人。
連續兩三天聯系不到張奕澤,樂晨安終于忍不住找去了他爺爺的住處。老頭正在家自己跟自己下棋,拉住樂晨安不讓他走,硬要這個臭棋簍子陪他殺幾盤。
單方面酣暢虐殺之後,張家爺爺終于後知後覺的問了一句:“晨晨啊,你知道那個臭小子去哪兒了不?這幾天天天不着家,電話也不知道打一個。他爸兩個月前就開始催他回加拿大了,他跟暮家那個姑娘處的怎麽樣啊?”
得,找錯地方了。樂晨安心裏暗暗失望,該不會是暮雪出什麽事了吧……
急忙告別了老人家,他叫車直奔暮雪家,沒成想竟遇上了意料之外的人。
“請進吧。”開門的男人一身整齊的西服套裝,頭發收攏得一絲不茍,語調客氣面色卻冷峻:
“你不找過來,我也要找你了。”
樂晨安四下環顧,暮雪不在,張奕澤也不在。
“我給張奕澤打電話找不到人,擔心他們倆出事所以過來看看。”他有點怵這人,可現在顯然出了什麽問題,樂晨安盡量讓自己顯得有底氣一些:“我剛從他爺爺家過來,他家裏人說很多天聯系不到他了。”
暮川顯然不想與他在張奕澤的問題上多做探讨:“我會轉達,讓他盡快聯絡家裏人。但是你。”男人目光銳利:“我無意妨礙你跟張奕澤的正常交往,但請你離我弟弟遠一點。”
他說的直接,樂晨安倒也輕松許多:“不好意思,暮先生。我想暮寒已經是個成年人了,他選擇與誰交往,旁人無權橫加幹涉。即便是他的家人。”
面對像暮川這樣氣場這樣強大的人,想做到不卑不亢有些困難,但樂晨安心裏一直忘不了暮寒脆弱的一刻。如果原本應該是他堅強後盾的家人們不願意,甚至不屑于站在他背後支持他,那自己沒有任何理由退讓:“我尊重他的所有意願和決定,除非他親口告訴我,不然我不會因為您的一句話就離開他。”雖然勉強,但頗有點針尖對麥芒的氣氛,樂晨安對自己的表現很欣賞。
他想起了很多古早偶像劇,覺得這一幕很熟悉,只差暮川一個動作就完美了,至少甩個幾百萬的支票出來表達誠意啊大哥!他在心裏默默吶喊。
他禮貌的告辭,離開了冷清的院落。
這個插曲來得突然,可為什麽一時間暮寒暮雪張奕澤同時失聯,是奧地利全國斷電斷網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