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波士頓鏡框

醫生們很快檢查完,打開病房門,他們嘴裏那些蛛網膜視交叉纖維環之類的專有名詞樂晨安一個字都聽不懂,但他聽懂了那句:“情況不錯。準備手術吧,具體程度不能百分之百預估,但複明幾率是很大的。”

暮雪跟着主治醫師去了辦公室,商讨具體治療方案,樂晨安和張奕澤在病房裏陪暮寒說話。那人總算是露出了點笑意。

樂晨安走到浴室門口準備沖個熱水澡。雖然有單獨的浴室,但沒有任何挂鈎和拉鏈,衣服沒地方放只能脫在門口。确認病房門反鎖,暮雪不會忽然進來後,樂晨安才脫掉了上衣。

張奕澤歪頭一看立刻驚呼:“怎麽搞的這麽慘啊你……”

“你!”樂晨安是徹底服了這個直男,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永遠拎不清。

果然,暮寒立刻坐直了身子:“怎麽了?”

“沒什麽啊,就是在地上睡了一夜有點難看。沒事。”他沖張奕澤使個眼色。

很顯然,他高估了傻子,張奕澤饒有興致盯着他的下巴肩膀胳膊壓根沒看到他的眼色:“睡了一夜怎麽你嘴上脖子上手上都是傷啊,還有你胳膊,怎麽紫了?你這是跟誰幹架了!哈哈哈哈哈哈。”張奕澤習慣性地嗆他。

暮寒皺着眉頭向洗手間方向摸過去:“哪裏?”樂晨安趕緊迎上去扶住他。

張奕澤拽着他的手:“這兒,這兒,摸到了嗎,還有這兒。”直男湊近了一看,臉上白了白,似乎終于看出了這些血痕幾乎都是齒印和抓痕:“那個,啊好像也不算嚴重……”他躲着樂晨安要吃人的目光,嘴上想要找補回來。

暮寒的手指從他側頸的細小傷口摸過:“張奕澤。”他忽然開口:“你帶他去處理一下吧。”

樂晨安這會兒半裸着有點不好意思:“真的沒關系,都看不出來,也沒什麽感覺。你讓我趕緊洗個熱水澡吧,地上睡一晚上還是挺涼的。一會兒我洗好了幫你洗。”

“一起洗呗。”張奕澤在旁邊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省得麻煩。”

“滾。”樂晨安現在只想揍他一頓。

“行行行我滾,你們記得吃飯。保溫盒在桌子上。”說完他轉身帶上門去找暮雪了。

浴室狹小,暮寒站在花灑下一動不動,頭發濕噠噠的垂在額前,似乎長了一點,完全覆蓋住了眉毛。洗發液打泡,輕輕揉搓發絲發根,遮住眼睛沖水,樂晨安一聲不吭仔仔細細洗幹淨了兩個人。整個浴室充滿了暮寒慣用的沐浴露味道,溫水一沖,留下淡淡花香。像植物散播種子時争相散發氣味吸引動物的清香,前面等待着他們的仿佛是萬物複蘇的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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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晨安一顆心總算是回到了它該待的位置上,一時間湧上的各種情緒壓得他不知所措。

昨天的意外失控得出了一個結論:我不想做那個被放棄的第一選項。

在醫生複明宣告的欣喜漸漸平息後,這句話在耳邊盤旋不去。

他不想繼續做回之前那個習慣麻木,對生活逆來順受的人。他覺得自己經變了,自從遇到眼前這個人之後,他就變得充滿勇氣,似乎每次呼吸都是自由的。可事實上,他依舊膽小,下意識的逃避着那些讓人束手無策的難題。似乎只要不想,問題就不存在了。

“對不起。”他哽咽着說。這個人給了他太多,包容了他太多:“別放棄我。相信我好不好。”花灑掉到地上,他狠狠抱着懷裏的人。

“哭什麽。”暮寒撫上他發熱的眼角。

“沒有,是水。”他狡辯。

“眼淚很燙。”暮寒拭掉他的淚,他們重新開始一個節奏輕緩親吻,暮寒濕潤的呼吸聲将他包裹在春風化雨的溫柔力場中,似乎他才是那個遍體鱗傷的人。樂晨安在他背上摸索着,隆起的肩胛骨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像是藏不住的翅膀即将張開,下一刻便要帶着他飛高飛遠。

暮寒的手指輕輕摸到他下巴,那裏有他昨夜失控咬傷的結痂:“對不起。”

樂晨安拼命搖頭,抱緊他。

“醫生建議立刻做視神經創傷減壓術,越快越好。你的眼球檢查沒有任何問題,所以我們這周就做好嗎?不用開顱,走鼻外側進路,微創。”暮雪在暮寒面前晃了晃手:“感覺得到嗎?”

暮寒點點頭:“有影子。”

手術過程很順利。暮寒年輕,身體底子又強壯,眼見着一天天好起來。

“看得清我嗎?”樂晨安坐在他對面。

“嗯。有點重影。”暮寒笑笑。

“沒事,醫生說正常的,不會一下子完全恢複,還需要休息。再觀察一陣子就可以出院了。”

暮寒出院之後,輕微散光的現象始終沒有好轉。

樂晨安有空就跑去網上搜尋各種視神經手術後遺症案例,每次都吓得自己心驚肉跳。

“沒事的。只有一點,不影響看東西。”暮寒翻了翻手裏的宣傳冊。

“這是……你要配眼鏡?”樂晨安盯着他的臉忍不住腦補了起來,似乎也不錯……

“嗯,配一副有備無患。”暮寒圈了幾個鏡框給他看。

“要這個。”樂晨安一眼相中了一副金屬波士頓框,極細的主體框架是淡淡的香槟金色,配黑色眼鏡腿,有種斯文敗類的感覺。

“就這麽定了。別看了,休息會兒眼睛。”他抽走那些宣傳廣告,合上了暮寒的電腦。最近這個人在哥哥姐姐面前不知賣什麽乖,居然每天都在勤勤懇懇處理公司事務。

“傷才好沒兩個月,你幹嘛這麽拼。”樂晨安輕輕幫他揉按太陽穴。

“暮川說得也沒錯。我不可能脫離于所有的人際關系獨立存在。所以,我不能太貪心。”暮寒閉着眼睛躺在樂晨安腿上:“公司的事不能永遠靠暮雪。”

嘴上再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樂晨安知道,他是在替他們倆的以後謀劃。這件事情不能跟家裏硬碰硬。

“你別胡思亂想。”暮寒見他半天不說話,睜開了眼睛,蜂蜜色的眸子恢複了往日的光彩,像奪目的寶石:“我……七月份,我想去智利。”

樂晨安咂舌,七月去智利,除了參加比賽沒別的可能。

“你瘋了……”他嘆了口氣:“問過醫生嗎?”

“問過。醫生說每個月去複查一次,如果連續幾個月都沒有任何問題,是可以去的。”

“你大哥知道肯定要殺了你……你姐可能也會。”樂晨安想到暮川抓狂的臉忍不住笑了出來。

“所以,保密。”暮寒捏捏他的手:“你不阻止我一下嗎。”

樂晨安撇撇嘴:“阻止你也只是讓你多瞞住一個人而已。”

更何況,我希望你永遠不要向任何人,任何事妥協,我希望熱愛永遠是熱愛,希望你的眼睛永遠閃閃發光。

之前去店裏配好的眼鏡周末終于到了,樂晨安架好了相機,在暮寒一堆滑雪服運動衣中間翻了半天,總算找到一件黑色圓領針織衫讓他換上。

暮寒被他鬧得莫名其妙:“至于麽。”

“相當至于!”他珍重的拆掉塑料包裝,打開盒子,那副他親自挑選的金屬細框眼鏡就躺在裏面。特意量過面部尺寸定制好的鏡框,鏡架上邊緣的線條幾乎與好看的眉形重合,內邊框的角度強調了直挺立體的鼻梁骨。

“換好了。”暮寒穿上了黑色針織衫,最近沒鍛煉,他整個人有些清減,衣服變得松垮不少,領口邊緣隐隐看得到鎖骨的邊緣。

即使已經做了很久的腦內建設,實際效果還是讓人興奮不已。

樂晨安沒有回避這份沖動,讓他坐在沙發上,幫他戴上了眼鏡,又幫他拿來了筆記本,讓他繼續工作。

暮寒是個自控力極好的人,只要他想,無論什麽環境他都可以迅速集中精神。

樂晨安走前跑後調好光,調整參數,去掉了繁雜的素材,整個畫面只有一人一沙發和一臺輕薄的金屬灰筆記本。模特無死角的好看讓他不必顧及角度,完全跟随感覺,抓拍他稍縱即逝的微表情。

投入的眼神,輕蹙的眉心,思考中抿嘴,下意識用中指輕推眼鏡中橋,專注的人太性感。

樂晨安走過去,啪的一聲合上了電腦放到一邊。

“你這樣太引人犯罪了。”他擡起暮寒的下巴,就算拿一把标尺比着,也難以在這張臉上找出任何需要改變的地方。

“你又想說我斯文敗類衣冠禽獸麽?”暮寒從工作中回過神,與他四目相對。

沒有人能承受住這雙眼睛的蓄意挑逗,樂晨安瞬間淪陷。

“斯文敗類是說你。禽獸是說我。”他摘下暮寒的眼鏡呼吸淩亂低頭深吻,急切的扯掉身上的襯衫,溫度陡然上升,這個皮沙發上有着兩人血脈噴張的回憶。

好像就是不久之前,又好像已經過了很久。他欺身撐到那人正上方,動作和緩輕柔,受傷住院讓他肌肉流失了一些,隐隐摸得到肋骨。他手掌往那人後腰一托,精準找到了腰窩的位置一按,熟悉的戰栗,壓抑的喘息。

“不拍了?”糾纏過後暮寒替他系上襯衣的紐扣,煞風景地說了一句,雖然表情不動,但語氣盡是笑意。

樂晨安有些沮喪。沒有定力,一撩就着。他仿佛偷聽到了暮寒沒有說出口的那句:你還小。

他憤憤盯着那張讓人輕易失控的臉:“你這麽熟練,之前肯定禍害過別人。”

暮寒挑了挑眉毛:“怎麽,你還有某些情節麽。”

“沒有,而且……”忽然有些難以啓齒。其實樂晨安一直都知道這些事是暮寒讓他的。

“你,”暮寒有些哭笑不得:“你腦子裏想的都是什麽。”

樂晨安重新撲進他懷裏,盯着他白皙皮膚上還未消退的印記。

可是為什麽呢,我有什麽值得讓你讓步到這種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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