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刻滑

暮寒恢複自主訓練一段時間了,起初樂晨安有些緊張,生怕他的頭傷有反複。

雖然沒有時間每天見面,但每晚電話,隔三差五的視頻,月末的複診都表示沒有任何問題,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靠攏。

春天,雪場即将關閉停業之前,他們一起去了南山。

“你,你別上雙黑了……”樂晨安心有餘悸,勾着他的背帶不想松手。

“沒事的。”暮寒似乎完全沒有受到事故的影響,拖着板往纜車上走。幾個月沒有沾雪,樂晨安隐隐看到他眼中的興奮,藍天白雪下笑容熠熠生輝,他擔心卻不忍破壞這份美好。

樂晨安恨不能變成根小尾巴一直跟在他身邊,可以自己現在的技術,上了雙黑道估計要橫着滾下山,不夠拖累人的。

“意外事故是小概率事件。”暮寒捏捏他手指,示意他松開:“那個雪場關閉調整,罰款賠償一項都不少,現在業內所有設施規定安全系數都更高了。沒事的。”

心不在焉在藍道徘徊許久,雖然一段時間沒有滑雪,但不知是暮寒教得紮實還是堅持鍛煉身體素質變得更好,樂晨安很迅速的找回了滑雪的感覺,甚至可以稍稍立刃。內心膨脹地回身低頭,身後拖出來的痕跡又寬又亂,剛建立起來的自信心瞬間被打回原形……他嘆了口氣,滑雪哪有那麽簡單。

“帥哥,是想練刻滑嗎?”

樂晨安吓了一跳,面前這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人自來熟地拍他的肩膀,一身紫黑配色裝備不要太悶騷。

“剛入門,想試試,不過好像不行。”他推起雪鏡,沖對方禮貌地笑笑。他明顯感覺到肩膀上的手臂一僵。

“你得先練習前後走刃,什麽時候換刃流暢了,不搓雪了,基本就成了。”那人油膩地沖他單眼一眨,沖上坡不忘回頭大喊:“看哥哥給你演示。”

拉開了十幾米距離,樂晨安看到那人自信起步,立刃橫滑,做J型彎回山練習,有一說一,雖然人油膩不過技術還可以,他腳下留下的痕跡線工整,與自己一路板尾掃雪留下的截然不同。

他學着那人的樣子,試着更大幅度的立起雪板,重心前傾找到平衡點。

“對,就這樣,哎很棒。”陌生人旁若無人地大聲鼓勵他,樂晨安聽得一陣臉熱,恨不能立刻消失。好在周圍人不多,零星幾眼掃過來,很快大家又專注于自己的練習。

“那個,謝謝啊,我自己練就好。”他客氣地拉開了一些距離,凝神屏息感受着身體與雪板的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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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別害羞啊。”那人居然不依不饒跟了上來,樂晨安看得出他的技術很不錯,不知道為什麽會駐留在中級雪道。那聲弟弟更是喊得樂晨安羞恥感爆棚。

誰他麽是你弟弟……草……

難卻盛情,那人雖說性格太自來熟,但授課技術還算不錯。樂晨安一邊被他嘴上占便宜,一邊化解着他不着痕跡動手動腳,竟然也慢慢找到了立刃滑行的竅門。

“你學真快。”那人重重拍了下他屁股:“這麽聰明,是個學霸吧,哪個學校上學啊?大幾了?身材練的很結實嘛。”邊說邊上下其手,在他上臂狠狠捏了一把。他身高恰好到樂晨安太陽穴,有意擡頭正沖人耳朵壓低聲音說話。

樂晨安哭笑不得。還沒等回答,正上方忽然傳來壓雪聲。

兩人同時轉頭一看,暮寒帶着風呼嘯而來。

前刃摸雪,後刃坐雪,大S型雪痕幹淨清爽的留在雪面上,刻痕深切細。似乎是不需要用力,他在雪面上的騰挪靈動輕巧,重心交換,貼地飛行。繞過他們的時候故意撲了他們一場雪。

熱情的野生教練吹了一記響亮的口哨,胳膊自然而然摟上了樂晨安的肩膀:“這算是個教科書級別的範本了,運氣不錯,遇上高手了。”跟暮寒一比,他剛剛的示範登時顯得沒那麽得心應手了。

樂晨安視線緊盯那道身影,心裏一陣洶湧。

巨大的壓迫感,像半空盤旋着撲向獵物的鷹隼,他依舊是這片銀白色間的掌控者,猶如開啓了上帝視角,睥睨一衆凡俗。

“你不怕嗎。”樂晨安在更衣間的時候問過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應該是人之常情。

“現在想着,好像有點怕。”暮寒扣好頭盔:“但是有顧不得。”他握着雪板的手微微發抖,像是等不及利刃出鞘。

暮寒停在不遠處,打開了固定器,夾着雪板走上來,推起雪鏡瞄了一眼樂晨安肩上搭着的胳膊:“你朋友?”

那人看到暮寒的臉瞬間立正:“我去,MU?你是MU吧!”

暮寒沒理他,專心看着一臉尴尬的樂晨安。

“不是,剛認識的……額……”當事人發現自己一直忙于應付這人的毛手毛腳,壓根沒精力問對方究竟姓甚名誰。

“我是這個雪場的教練。”那人摘掉頭盔:“MU你不是受傷了嗎!已經好了?我看視頻裏你撞到頭了?”

暮寒不動聲色将樂晨安拉到自己背後,禮貌的回應:“嗯,好了。”

“能不能給我簽個名啊!簽頭盔上就行!”

“抱歉,我們還有事。”暮寒微微一笑,躲開了那個遞過來的頭盔,眼角留下一記鋒利眼刀,那人面色一僵。樂晨安就這麽被他拖走。

不知道為什麽,隔着柔軟的手套和雪服,他依舊覺得暮寒手上的力氣大的出奇。

“哎你輕點,我手腕要斷了!”他掙紮了一下,暮寒順勢松開手,沖大門口走去。

樂晨安莫名其妙追在後面:“這就走了?不滑了?”

走在前面的人毫無反應,頭也不回。

“你是不是不舒服?”樂晨安忽然緊張起來,用力拽住悶頭走路的人,替他摘了頭盔和雪鏡,仔細盯着他眼睛看。

介于琥珀色和金色間的虹膜紋路交織,清澈見底,瞳孔在陽光下自然收攏,眼神聚焦跟着眼前的物體晃動。似乎沒什麽異常。他松了口氣。

暮寒淩厲的眼神有所軟化,嘆了口氣:“我沒事。”說完繼續往停車的方向走去。

“怎麽忽然要走。”樂晨安提着他的頭盔追上,與他并肩。

“你為什麽讓他摸你。”暮寒斜眼一撇,話裏帶刺眼神帶刺。

樂晨安瞠目結舌,搞了半天是因為這個?

“不是,人家就是看我菜,好心指導一下。”他解釋着,心下好笑,這人也有幼稚的時候。

“所以,我教不了你了,需要你另請高明?”打開後備箱,将雪板扔到包裏,暮寒沉着一張臉坐到副駕。

樂晨安小心翼翼把他的寶貝雪板又重新取出來,抖落雪塵,用軟布擦幹淨才又放回收納包裏。他大腦飛速旋轉,很想拿出手機上網求助,男朋友莫名其妙吃飛醋該怎麽辦。

一路開回悅苑,他偷瞄了幾次後視鏡,那人看都不看他一眼,一言不發的盯着窗外,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

進了門那人依舊不做聲,冷着一張臉換衣服。樂晨安不敢出聲,在旁邊默默折好兩人的雪服放到一邊,發熱衣裝入洗衣袋叫了客房服務收走幹洗。

他眼巴巴看着暮寒去洗澡,想擠進去卻被無情的拒之門外。

“你別生氣了……男神……”聽到裏面水聲停了,他趕緊趴在門縫可憐兮兮的哀求道。

裏面的人不為所動,有條不紊地穿衣服,吹頭發,推開門繞過站在門邊的人,坐到床上打開筆記本處理工作。

樂晨安沒轍,披上外套出了房間。

見他出了門,暮寒合上了筆記本。他承認自己領地意識是與生俱來的。

怕小家夥一個人無聊,他刻意早早結束了自己的練習,坐纜車下去找他。半空中,顯眼的小黃人并沒像他設想中在偷懶,居然認認真真在練習,看他的運動軌跡似乎是在自學換刃滑行。樂晨安天生運動神經發達,平衡感也強,學什麽動作都很快。

暮寒心裏正盤算着該怎麽教他,就見到他身邊居然還有另外一個人。

那人似乎還是個老手,技術不錯,在他的小朋友身邊轉來轉去……上下其手……樂晨安傻得可以,似乎壓根沒意識到自己在被占便宜,反而樂呵呵地跟着人家糾正動作。

他第一次意識到,樂晨安的崇拜,迷戀一直以來讓他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個可愛的男孩兒該是非常受歡迎的。仔細想想,兩人外出的時候,樂晨安常常無意撩到周圍的女孩,比如年輕的服務員小姑娘與他說幾句便會臉紅,比如之前那個拍過封面的鼓手女孩,似乎還跟他保持着聯系,微博上還留着偷拍他的照片。

回想起來,自己第一次見他也是一樣,一時沒有控制住,才一直糾纏到現在。

那個聰明帥氣,單純可愛,莽撞直接,卻野心暗藏的樂晨安,非常非常非常容易讓人心動。

消失了快半個小時,讓他心緒難平的人才徐徐歸來,他捧了個湯碗放到桌上,臉上堆滿人畜無害的笑,一顆小虎牙嵌在笑容裏格外打眼。

還好意思笑。

暮寒起身,腳下一絆手上一推,将人摔在了大床上:“樂晨安,我是不是太慣着你了。”

那人顯然沒料到他這一手,掙紮着要起身,暮寒一狠心,一改對他輕拿輕放的寵縱,右手死死卡住他的肩膀不松手,樂晨安吃痛倒吸一口氣:“我錯了我錯了,疼疼疼……”

左手用力捏住他的側腰,暮寒靠近他的臉:“哪裏錯了?”

“...哪兒都錯了...你別摸我腰嘶……不生氣了好不好……哥……”

……

……

一聲哥叫的人瞬間熄火。暮寒實在看不出他是不是故意的。

“那個,我問他們借了廚房幫你做了一碗牛肉面,你嘗嘗看?大廚口頭指導!”

“你做的?”暮寒看了一眼桌上的湯碗,肥瘦相間的牛腩切成一口大小,和翠綠的小白菜一起整齊的碼在手擀面上,紅褐色的湯汁清澈去了明顯的油星。

“嗯。”那人猛點頭,期待地看着他:“那個,大廚師傅也幫了忙……你,肚子餓了吧。”

暮寒挑了一塊肉扔進嘴裏。

“哥,我以後肯定不讓別人摸我!我保證!”樂晨安湊在旁邊親他的臉,手也不老實起來。

确實餓了。暮寒繃不住笑了出來一把拍開他不安分的爪子:“明天,我教你刻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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