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最重要的事

張奕澤和暮雪的婚禮,勉強算是門當戶對強強聯姻,而華裔的婚禮總是更繁瑣一些。

西式的教堂典禮,中式婚宴,與其說是結婚不如說是給商人們提供了一個社交平臺。

暮雪6點起床開始化妝,樂晨安起的比新娘還早,拍攝環境素材。

張奕澤家的別墅區沿湖而建,人煙稀少。湖邊空曠,他在陽臺架設好機器。畫面裏是尚未明亮的天空,下方的寬闊的湖面平靜無波。

設置好參數,開始延時攝影。他拖了個椅子坐在機器旁邊,計劃着接下來的拍攝方案。他沒拍過婚禮,最近一周在惡補相關知識。其實張奕澤請了單獨的拍攝團隊,不需要他碰機器,奈何職業病,發小這麽重要的日子他早已躍躍欲試,即使不能全程親手為他記錄全程,也希望能最大限度的參與拍攝。

“幾點了卧槽幾點了幾點了!!!”張奕澤從樓上咚咚咚跑到陽臺驚醒了樂晨安,他不知不覺靠在圈椅裏睡着了,淩晨溫度低,他艱難的活動了一下凍僵的四肢,站了起來,天剛蒙蒙亮。

今天雲層低矮,日出之時,遠處的雲從畫面中部緩緩飄過,被熹微晨光映成了淺橘色。湖面如鏡,整片天空倒映其中,不知哪裏飛來的天鵝沿着岸邊踩水而過,在身後留下熠熠奪目的波光。

還有一個小時出發,他趁化妝師在折騰新郎的時候迅速沖了個熱水澡,清醒了一下頭腦,換上了張奕澤提前準備好的淺煙灰色西裝4件套。作為一個常年需要端着器材活動穿着寬松的攝影師,他第一次嘗試穿剪裁如此合體的西裝。起初他看到這個略明亮的灰色時擔心會不會搶鏡新郎,張奕澤卻一臉胸有成竹表示一切都在哥的掌控之中。

當他看到張奕澤的兩身西裝時下巴差點脫臼:“這,也太騷氣了吧……”教堂是一身黑色翻領的純白色西服,內搭白色馬甲黑色襯衣以及黑底銀色手工刺繡領帶,高調華麗。婚宴一身酒紅色絲絨質地西裝搭配黑色領結玫瑰金袖扣,悶騷優雅,與之相比伴郎的灰色低調到幾乎不會被看見。

“這個是我老婆送我的!”張奕澤捧着一只打開的羊皮小盒子,裏面躺着一對正方形藍鑽袖扣,大克拉數的藍色鑽石鑲嵌在簡潔的鉑金扣托上,寶石切工明亮火彩炫目:“拍拍拍拍,用你那個什麽卡片機!”

在不懂攝影的直男看來,凡是沒有巨大的機身和炮筒鏡頭的都是卡片機。樂晨安看他春光滿面笑的眉毛都彎了也懶得糾正,幫他把袖扣取出,放到廚房的純黑色大理石臺上拍了幾張,覺得效果不夠好,借了攝影團隊的柔光燈,找到金屬明暗過度自然地角度,又抓了一把白糖顆粒,邊撒邊拍。微距裏,寶石像銀河中閃耀着藍色光芒的天狼星。

典禮安排很簡潔,樂晨安作為唯一的伴郎開着一輛複古英倫款老爺車sokda422送新郎去提前去教堂準備。一路上,張奕澤永不停歇的嘴閉得緊緊的,樂晨安從後視鏡裏瞄了他兩眼,剛剛還在家裏上蹿下跳硬拽着一屋子人合影的小夥現在緊張的面色發白。後座的跟拍攝影師一直撺掇着新郎伴郎多點互動,結果張奕澤反應慢了好幾拍,愣是冷場好幾回。

樂晨安無法,趁紅燈他在副駕發呆的間隙,重重拍了他大腿一下:“丢死人了你!緊張個屁!”

張奕澤本能的就要還手,樂晨安被他掐住了胳膊,一邊求饒一邊躲:“開車呢!危險!”

“敢跟你爸爸動手!今天什麽日子!”張奕澤一邊還手一邊罵,還要小心避開樂晨安做好的發型。

今天樂晨安在鏡子前被化妝師一通收拾,兩側鬓角鏟青一半,頭頂抓出了簡單的紋理卷度。曾經的暖白色皮膚如今已經覆上一層淡淡的小麥色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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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兄弟,你是要在我的婚禮上出道麽。哎我說你這個皮膚怎麽曬得啊,不顯髒,還有點性感……”張奕澤在旁邊酸溜溜地說。

“沒特意曬。跟底色有關吧,你底色太粉了,曬不出這樣。”樂晨安打趣他:“你就适合白胖一點。努努力,很快就胖了。”

跟拍立即打開機器。

“哎哎這段別拍!”張奕澤趕緊轉身伸手擋鏡頭。

10點多他們便到達教堂後的花園,距離結婚典禮還有一個多小時。場地裏來的都是與新郎新娘相熟的年輕人或是家裏的親戚朋友。

花園中心處,一男一女兩個看上去不超過5歲的混血小花童,穿着一身白色小西裝小紗裙靠在一起乖巧得坐在花園的長椅上。

“那倆小孩兒哪找來的啊,長得跟洋娃娃似得,太可愛了。”樂晨安偷空問張奕澤。

新郎一臉看智障的樣子看着他:“你這半個月,沒進展啊兄弟?你還不知道那倆是誰?”

自從那天從卡爾加裏回到溫哥華,他跟暮寒就只在跨年那天匆匆見了一面,氣氛不鹹不淡。

暮寒每天在家陪家長迎來送往不知道忙什麽,信息也不怎麽回,樂晨安原本已經放回肚子裏的一顆心越等越忐忑,月底自己就要回國了,這大半個月真的幾乎沒什麽進展。

“他倆,Olivia和Oscar。龍鳳胎。”張奕澤一臉嘲笑。

“你笑什麽?我又沒見過他們。”樂晨安覺得莫名其妙,這個場地他認識的人不超過10個人。“他倆你是沒見過,不過他們的爹你熟啊。暮川。”

“暮川有孩子?他結婚了?!”這實在讓人瞠目結舌。

“沒。這倆孩子是意外,五六年前的事兒了吧,在酒桌上被人擺了一道,也不知道最後怎麽處理的,反正那個洋妞爽快地答應老死不相往來,孩子到是留下了。”張奕澤見縫插針,在攝影師拍教堂的時候讓樂晨安幫他去找點小蛋糕墊肚子。

孩子居然是被人擺了一道生的……樂晨安覺得毛骨悚然,難怪暮川總一副‘我只是一臺沒有感情的工作機器’的樣子。

“Sue!”女孩忽然指着遠處喊了一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順着女孩幼嫩的手指望向遠處的林間小道。

樂晨安端着一盤小蛋糕從教堂側面的小房間出來,發現現場幾乎是靜止的,所有人都凝神屏息望着一個方向,只有攝影師們在機器後低聲交流着什麽。

兩匹毛色光亮的白馬拉着一架簡約的白色馬車徐徐靠近,馬蹄在卵石路上發出清脆的噠噠聲。

暮雪的主紗是蕾絲長袖A字大擺的公主裙,層層疊疊的潔白裙擺幾乎填滿了整架馬車。

她美得像是從古老童話書中走出的公主,在場所有人在短暫的驚訝過後忍不住鼓掌尖叫。

可樂晨安的眼睛卻停留在前排駕車人的身上。

暮寒手握銀色缰繩,嘴角明晃晃的笑容暖得人一陣眩暈。

樂晨安緊緊掐着手中的一次性盤子,只覺得這個場景太過夢幻,大腦瞬間一片空白,只剩下高頭大馬身後那一抹情真意切的笑意。

“新郎呢?伴郎呢?都傻站着幹嘛!去前面等着扶新娘和伴娘下車啊!”攝影師在旁邊焦急地問道。

樂晨安呆站在原地發愣,不知被誰推了一把,手裏的盤子也被拿走了。他快步走到張奕澤身側,背着雙手,用力掐着自己的虎口,疼痛感讓他保持清醒:今天的主角只有一對,就是新郎新娘。別分心。別分心。

西式婚禮中最具儀式感的除了宣讀誓詞交換戒指,便是新郎新娘的first?sight,婚禮當日的第一眼,再一次的一見鐘情。他們不會提前拍結婚照,所以這是張奕澤第一次見到暮雪穿婚紗的樣子,馬車平穩停在面前,樂晨安扭頭看了一眼呆站着的張奕澤,剛要催促他伸手接人就愣住了,衆目睽睽之下,幾臺攝影鏡頭多角度記錄了新郎抑制不住流下的眼淚。

暮雪的頭紗還沒有掀開,隔着蕾絲面紗不知是什麽表情。

他敲敲塞了張紙巾到張奕澤手裏,新郎平複了一下,伸出手牽住了暮雪,小心翼翼将她扶下馬車,兩人相對站定。

“你好美。”新郎邊流眼淚邊笑得開心,新娘只是緊緊抓着他的手。

他們誰也沒有催促,沒有人忍心打破這樣動人的時刻。

樂晨安鼻子一酸,本能的擡起頭深呼吸,不想正迎上了馬車上的目光。

暮寒在看他,不是匆匆一瞥,而是光明正大仔仔細細的從頭到腳的打量。

樂晨安這才注意到,兩人的西裝似乎是同款,只是顏色有所區別,他的是淺煙灰,暮寒的是香槟色。西裝筆挺,身材修長,握着缰繩的手帶着一副白色手套,一雙令人炫目的眼睛此刻收斂鋒芒柔和細膩,深深看着他,仿佛冬日裏的爐火包裹周身,溫暖着眼中人。

“帥哥你愣什麽啊,趕緊扶伴娘下車啊!”攝影師在旁邊提醒他。

樂晨安一愣:“啊?伴娘?在哪兒?”

周圍人一陣哄笑,暮寒也忍不住撇開頭暗笑。

“喂你搞什麽啊!”車上原來還塞着一個嬌小可愛的女孩兒,剛剛注意力完全放在暮寒身上,暮雪的裙擺又太大,女孩幾乎整個人被埋在了裏面,樂晨安壓根沒注意到。

他趕緊上前一步伸出手,女孩搭着他的手心跳下了馬車,似乎忘記了自己穿着恨天高,差點摔倒。樂晨安趕緊一把扶住伴娘的手臂幫她站穩。

“謝啦。”伴娘一臉甜笑,挎着他的胳膊肘跟在新郎新娘身邊。

牧師是個上了年紀的老頭,樂晨安兜裏揣着一對婚戒,站在張奕澤身邊。花童和伴娘順次進入後,在親友的注視下,暮雪的父親牽着她從教堂正門踏着灑滿花瓣的地毯走進來,這是樂晨安第一次見到暮子文。

面容蒼老卻威嚴,此時此刻他的臉上居然也沒有什麽笑意,他嚴肅地将暮雪的手遞到了新郎手中,轉身坐回了第一排暮雪母親的身邊。兩人的外表看上去相差了至少二十歲,一個不茍言笑,一個淚眼婆娑。

“從今天起,我,張奕澤,将接受暮雪成為我的合法妻子。無論貧……”

宣誓途中,張奕澤忽然頓住,沒有繼續重複牧師的話,他直視着暮雪陷入思考,現場一片嘩然。樂晨安心裏咯噔一下,不至于這幾句話都緊張到記不住吧。

半晌停頓過後,他清了清嗓子壓住了觀禮席間的窸窸窣窣。

“暮雪,無論身份如何變化,你不必強行接受外界對你的定義,不必被任何教條規訓綁架。你不是誰的老婆,不是誰的女兒誰的姐姐妹妹誰的媽媽,請你永遠做你自己,你是我崇拜的女神,是我一輩子想保護的愛人,愛你是我這今後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事,一刻也不會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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