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刺殺
審問完園園, 柏旸的小厮也被帶了上來。
謝無咎問:“你家公子的藥是從何處得來的?”
那小厮看着就是個機靈的, 連忙答話:“您問的是哪一種?要說這女子用的九回香, 是京城裏一起玩的一位公子爺送的。說是西域奇藥。那男子用的九回春就更稀奇了。有一回我和公子去城外郊游,驚了馬在林子裏面迷了道, 碰見了一位仙風道骨的道爺,是他送給公子的。”
謝無咎問:“這不明不白得來的藥,你家公子也敢吃?”
那小厮忙道:“那位大爺,可是個仙人,掐指一算,算出我家公子屁股上有兩顆紅痣。叫做天生鴻運。可是福氣太過,對子嗣卻有些妨礙。而且這位仙人,還将公子籍貫姓名都說得清清楚楚, 連公子晚上起夜幾回都曉得勒,必定是個神人。公子給我先試過一回,的确是飄飄欲仙。”
說着, 猥瑣的堆滿了回味無窮的笑容。
“那小小一瓶藥, 就要了我家公子五百兩銀子。但是那藥也真是神了, 我家公子用過兩回,不出半月, 一直沒動靜的少夫人就有孕了。只不過這孩子沒有福氣, 沒能出生。但這藥的确是神藥啊。”
那孩子哪是沒有福氣?分明是柏楊獸性大發,又踢打袁氏, 生生把孩子給打掉了。
謝無咎思索這橫空出世的道人,自覺有些古怪。可惜, 憑着小厮的三言兩語,再想去找到此人,恐怕是人海茫茫,海裏撈針。
謝無咎又問了幾個問題,大多是柏旸平素與哪些人交往,還有誰知道這九回春。
小厮道:“那位仙人千叮萬囑,不得外傳,公子也沒和外人說過。”
謝無咎問完了,突然似笑非笑的看着這小厮,直把這小厮看的心裏毛毛的,才突然道:“你家公子遇見老道,是你陪同。買藥也是你随行,服用這藥有什麽禁忌,你自然也知道。這九回春雖然神,可卻不能多服,你也是知道的,對嗎?說!你究竟是被誰收買毒害主子!”
小厮吓了一跳:“冤枉啊,大人!我們一家老小,都是柏家的家生子,萬萬不敢毒害主家啊!”
“可在你家主子出事的前兩天,你卻突然得了一大筆錢,偷偷的交給了你藏在銅鑼巷的相好的,是不是?你可別說這筆錢是你家主子賞賜的,你若說不出來源,那下毒之人就是你!”
小厮急的冒汗:“真不是!是盧娘子!盧娘子給我的銀子,讓我想辦法把公子帶到她那兒去。說是借着生辰,給公子一個驚喜,好好伺候伺候公子,也也好讓公子回心轉意……”
孟濯纓問:“什麽回心轉意?”
小厮道:“一個多月前我家公子提前回家,發現盧娘子和她從前的未婚夫在後院小門說話。公子發了好大的火氣,也不聽毒娘子解釋,把那男人痛打了一頓,攆出去了。也有半個多月沒去盧娘子那。前些天,公子在春風樓喝多了酒,十兩銀子把盧娘子賣給一個姓郝的老舉人了。盧娘子知道了這件事,也知道那舉人毛病大,好用馬鞭抽·人,吓壞了!要不然也不能用這麽多銀子收買我。”
“所以以你家公子分明吩咐了去江邊花船玩樂,你卻讓車夫把車趕到了盧娘子的住所,是嗎?”
小厮道:“是啊,是這麽回事,我就是貪了點銀子。但是,我絕對沒有謀害公子的意思啊。”
也就是說,盧氏早有預謀,生辰那日要想方設法引柏旸過去。
孟濯纓道:“盧氏絕不像她表面看起來,貪財又無廉恥。”
謝無咎深深贊同:“孟大人,你看,朱明素柔柔弱弱,卻暗中找來了一條冬眠的毒蛇,養在閣樓裏許多天,就為了造成他被毒蛇咬死的意外景象。至于盧氏,表面貪財,實則面孔多變……”
孟濯纓聽他說了這許多,以為他正在思索案情,于是入神的聽着。突然這人話風一轉,正經而又正經嚴肅而嚴肅的道:
“所以,你以後娶妻,一定要擦亮眼睛!”
孟濯纓只得道:“謝兄,您多慮了。”
她拿什麽娶妻?
她就是想,也得有那能耐啊!
謝無咎卻依然認真:“你年紀小,眼光又不好,又有些好美色。偏偏父親又是個不管事的,靳夫人更不可靠。若是他們誰,要為你娶妻,一定要告訴我!我替你打聽清楚。”
孟濯纓心中一暖,原來是怕人在她婚事上做手腳,再被人拿捏住。
“我年紀尚小,謝兄還是先操心自己吧。”
謝無咎一擺手:“我不需操心,我看女子,從沒有看走眼過。更何況,是我将來要娶的妻子?”
說到娶妻,他目光落在孟濯纓臉上,心中一個念頭,突然一閃而逝:若是她那雙生妹妹還在,該生的什麽樣子?
雖不能審問盧氏,但伺候盧氏的婆子卻能提來問一問。
那婆子支支吾吾,也不敢隐瞞,那夜盧氏的确讓她備好酒菜,溫在爐子上。
而柏旸過來以後,一連喝了好幾壺酒,都是盧氏自己伺候的。她去送溫酒時,還聞到一股特別濃郁的香味。
謝無咎敲了敲桌面,一低頭,餘光瞥見孟濯纓手按在銀镯上,無意識的轉動。
他頓了頓,問:“盧氏被抓奸的那天,你在哪裏?”
婆子吞吞吐吐道:“那天娘子給我放了假,我,我也不知道家裏頭是怎麽回事。我趕回來的時候,那小秀才被打得渾身是血,頭破血流。躺在地上動彈不得,被公子給丢了出去。娘子一直在哭,只說是偶然遇見的。公子見娘子衣裳完好,也不知道信了沒有,打了我倆一頓,氣沖沖的就走了。”
“那柏旸是什麽時候說過,要把盧氏送給吳舉人?”
婆子一臉茫然:“沒有啊,從那以後,到公子生辰當天,公子都沒來過。”
那盧氏又是從何處知道的呢?
二人對視一眼,謝無咎先開口了:“會不會,是朱姑娘告訴她的?”
孟濯纓一針見血的指出疑點:“她二人,不,她們三人用的傷藥,都是同一種。雖說不算難得,但這種藥,出自京城,乃女子慣用,生肌祛疤,恐怕只有袁氏才能弄的到。”
盧氏受了刺激,胎相不穩,自然不能審問。二人借着憧憧影影的月光,行至客棧。
夜風生寒,謝無咎突然伸手,将孟濯纓一把裹住,卷在了自己的披帛之中。
孟濯纓掙了幾下,也掙不開他。
謝無咎反道:“你這個小公子,這麽別扭做什麽?別看你官暫時做的比我大,可我比你大了好幾歲,就該護着你!你看看你凍的都縮成一團了,還逞什麽能?我倒是想把我的披風給你,不過我也冷啊!好兄弟,咱倆就這麽走吧!還有幾步路也就到了。”
謝無咎像個大火爐子,孟濯纓又急又惱,不敢真靠在他身上,剛往外避了避,就被他用力的往胸口一按:“你別扭什麽呀,趕緊進來吧!”
孟濯纓鼻子撞在他結實的胸膛上,眼淚都差點疼出來了,這人還在煽風點火:“就到我這兒啊?你也太矮了,到底還長不長了?那你以後娶媳婦,可一定一定要找個高點的!那還能有機會生出個高點的孩子來,要是你再找個矮矮的媳婦,那你兒子一定比你更矮!”
孟濯纓忍無可忍:“謝無咎,你……”
謝無咎:“我咋了?”
孟濯纓不說話了。
她心裏想,真是頭笨豬!
也就看起來,是一副好看的精明皮囊!
翌日一早,謝無咎和孟濯纓帶着大理寺的一行人浩浩蕩蕩到了姑蘇府衙。
永平伯三輛馬車将府衙堵住,袁氏蒼白着臉,低眉順眼的站在他身後,不住點頭稱是。
原來,是要接盧氏回府,以貴妾的身份。
這夫君都死了,盧氏反倒能進柏家的大門了。
永平伯道:“孩子出生,也是記在你名下。将來也是你的依靠。盧氏這胎,就交給你了。她受了驚吓,身子不爽,你去,把人扶出來吧!”
袁氏木木的點了點頭,進了府衙大門。
永平伯憂喜參半,又因盧氏反複腹痛,一夜沒能安睡。這會被冷風一吹,抖抖索索的站着。
正想着兒子總算能留下了一點血脈,無論如何也要保住,突然被一股大力一撞,接着胸口一痛,一股熱流湧了出來。
永平伯疼得呲牙咧嘴,又被一把滴血的匕首架在脖子上。那人拖着他,使勁往後拽。
謝無咎攔住她:“朱姑娘,這裏是姑蘇府衙,裏外都是衙役捕快。你逃不掉的。”
朱明素陰冷一笑,刀在永平伯身上又劃了一刀:“我說過要逃了嗎?我來就是來殺這個上梁不正的老東西!原本我只想殺了柏旸,為我弟弟,也為我自己報仇!沒想到,兒子死了,老子也送上門了!”
永平伯哆嗦着問:“姑娘,有話好好說!冤有頭債有主,要找對人哇。我認不識你,也沒什麽對不起你的啊!”
“就憑你養出柏楊這個畜牲,我把你千刀萬剮,你也不冤!”
“你可知道,我是如何認得了他?”朱明素凄慘一笑,“他在西山踏青時被毒蛇咬傷,是我與母親路過,救了他!假如我要知道,他是這麽一個人面獸心的畜牲,我絕不會救他!”
“救人一命,這就是我這輩子做過最錯的一件錯事!”
她未曾造了七級浮屠,卻造就了柏旸這座大山,要把她活生生壓成人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