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生
天氣很不錯。
初春的清晨，七點左右時天邊已經初綻金光，打在人身上，帶着一種獨屬于春天的懶洋洋氣息。
酒店附近的街道上還很安靜，間歇只有一些散步的行人和背着書包腳步匆匆的中學生。
紀明月醒很早。
舒妙還在酒店睡得酣暢，她被酒店的保潔服務吵醒後就沒了睡意，幹脆獨自一人出了酒店，打算給爸媽還有紀淮挑一點禮物帶回去。
三月初，正值花期，這處旅游盛景又向來以三月桃花最富盛名，特色産品店自然大都是各種各樣的桃花制品，什麽桃花氣泡酒、桃花餅、桃花茶……
琳琅滿目。
不過倒都不怎麽便宜，可能是想着多宰一個客人就能多賺一筆吧。
紀明月一層一層貨架挨個挑過去，拎着一個購物籃，秉承着中國人特有的“來都來了”的精神勝利法，也不怎麽注意價錢，見着喜歡的就放進去。
大約是因為正值早晨，店裏人也不算特別多。
她正挑得起勁，驀地就聽見隔了一兩排貨架的地方，響起一個女孩子的聲音。
挺陌生的——
“學姐？”
應該是有人碰上熟人了吧。
紀明月沒在意，繼續“來都來了”地掃蕩貨架。
沒聽到那個“學姐”應聲，陌生的女孩子似乎有些尴尬，繼續用很親切的語氣跟那個“學姐”講話——
Advertisement
只不過一聽就明白，那個親切就是裝出來的——
“我剛才看到臨青學長去付錢了。唉學長對學姐真好，要是我跟學長在一起，我肯定要和學長AA的，總不能讓學長太辛苦呢。”
紀明月這次倒是回過頭看了看。
也不為別的，她就是單純好奇，能發言這麽綠茶的人到底長什麽樣子而已。
要是特別漂亮……
也不一定，一般真特別漂亮的用不着這麽綠茶吧？
段位還挺低。
看了一眼，紀明月了然于胸。
果然啊。
那就叫她“幼兒園大班水平綠茶”吧。
不過更巧合的是，那個“學姐”，就是之前偶遇了兩次的那個年輕好看的女孩子。
都碰見第三次了，那就叫她“緣分立方妹妹”。
幼兒園大班水平綠茶還挺聒噪：“學姐，你莫不是把學長當ATM用了吧？”
聒噪×2：“嗨呀，我知道學姐跟學長在一起肯定是因為喜歡了，我開玩笑的學姐你別介意啊。”
聒噪×3：“學姐，你這身衣服是學長送的嗎？好漂亮。”
……
緣分立方妹妹似乎煩不勝煩。
紀明月比她還煩。
大清早的就吵吵吵，還讓不讓人買東西了？
幼兒園大班水平綠茶還開始故作委屈：“學姐，雖然不知道你怎麽追到的學長……”
一句話還沒講完，紀明月已經拎着籃子繞過了貨架，在兩個女孩子面前站定。
“你這樣講話很難聽。”
紀明月神色很冷，語氣更冷。
幼兒園大班水平綠茶跟緣分立方妹妹都愣了一下。
紀明月：“你想說什麽就直白點，不要拐彎抹角地暗示。”
不就是想說人家緣分立方妹妹只會用男朋友的錢嗎，別說緣分立方妹妹身上的氣質一看就是富養出身，就算真用人家男朋友的錢……
“關你什麽事。”紀明月重複了一遍，“就算她真用男朋友的錢了，關你什麽事。”
幼兒園大班水平綠茶像是被戳中了命脈，表情越來越僵硬，似乎這個時候才想起來回擊。
“關、關你……”
紀明月轉身，從貨架上拿下一袋桃花茶：“我果然還是喜歡桃花茶。”
？
幼兒園大班水平綠茶跟緣分立方妹妹都愣了愣，沒搞懂她怎麽突然轉移話題。
紀明月淡淡：“不喜歡綠茶。”
“噗嗤……”
店裏為數不多的幾個人都沒忍住，噴笑了出來。
她又搖了搖頭：“何況還是幼兒園大班水平的。”
……
這場鬧劇結束得飛快。
主要原因是緣分立方妹妹的男朋友從櫃臺那裏結賬回來了，男生面色并不好看，叫了幼兒園大班水平綠茶出去。
估計是要單獨對線吧。
紀明月沒放在心上，沖着緣分立方妹妹點了點頭，看自己滿當當的籃子，就打算去結賬。
緣分立方妹妹卻快她一步，叫住了她：“姐姐！”
紀明月看她。
緣分立方妹妹彎眸笑了笑，乖巧懂事：“謝謝你剛才幫了我。”
“沒關系，我只是不喜歡她講話的方式而已。”
緣分立方妹妹動作飛快，拿出手機打開微信出示二維碼：“姐姐，我們這兩天遇見了好幾次，能認識你一下嗎？”
……
紀明月看了看她。
不是微商吧？
她還是點了點頭：“好，緣……”
緣分立方妹妹似乎一瞬間有點茫然：“我不姓袁，我叫時辰。”
紀明月加上了緣……哦不，時辰的微信，也做了一下自我介紹，看了一眼時間，估摸着舒妙應該快醒了，就沒再多說什麽，跟時辰告了別。
“哥！”時辰剛一回到酒店，就迫不及待地撥了一通電話出去。
電話是響了三聲之後被接起來的，謝雲持的一貫風格。
只不過，他的聲音裏好像帶了幾分倦懶的味道。
時辰還聽見電話那邊謝雲持在跟秘書講話：“飯先放在這裏吧。”
她下意識地擡頭看了看牆壁上的挂鐘。
下午兩點二十三，謝雲持還沒吃午飯。
謝雲持似乎是夾了一口飯送進嘴裏：“怎麽了？玩得開心嗎？”
“……”其實這不是時辰想講的事情。
而且她知道謝雲持有多忙，這個點還沒吃飯的話，目測是有什麽緊急會議吧。
果然，那邊又低低傳來秘書提示的聲音：“謝總，兩點半會議繼續嗎？”
謝雲持應了一聲。
七分鐘，那就長話短說。
“哥，我今天碰見了一位很漂亮的還有點眼熟的姐姐。”
謝雲持沒應聲，還在吃飯，時辰甚至還能聽見夾菜的聲音。
“那個姐姐幫了我的忙，我就加了她的微信。”
電話那邊仍舊沒什麽反應，謝雲持繼續夾菜，溫潤的嗓音：“嗯？”
……
似乎很平靜。
時辰心裏有些摸不着底，生怕自己認錯了人。
她心裏轉了幾個彎，然後又聽見電話那邊秘書的聲音：“謝總，會議材料已經為您備好了。”
謝雲持離開了話筒一點：“人都到齊了嗎？”
“就等您了。”
“好。”謝雲持又把電話拿近，跟時辰說，“辰辰，我這邊還有工作，沒什麽急事的話，等會議結束我再打給你。”
時辰不想再糾結了，果斷又幹脆：“那位姐姐叫紀明月。”
“……”
電話那邊，幾乎是一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時辰也沒敢再說話。
秘書再次走近：“謝總……”
“會議推遲。”
秘書跟時辰都是一愣。
謝雲持擡腕，看了眼時間，低低應聲：“會議推遲十分鐘，你先出去等我。”
不僅僅是紀明月本人，就連舒妙都覺得，那位叫時辰的小妹妹對紀明月好像過分熱情了一點。
舒妙這次都不僅僅是打趣了：“貓貓，你到底對那位妹妹做了什麽啊？”
……
這什麽鬼語氣，不要搞得好像她做了什麽不好的事情一樣。
“不過，時辰真的太漂亮了，”舒妙再次感慨，又上下打量紀明月，“嗯，是跟你不同類型的好看。”
紀明月懶懶地應了一聲。
舒妙又嘀咕：“就是說不清為什麽，總覺得時辰好像有點眼熟。”
紀明月偏頭看她。
“特別是那雙眼睛。”舒妙說。
……
紀明月都來不及細想，就開始在內心感慨“說曹操曹操到”這個熟語的魅力所在。
——時辰提着一袋子零食，在酒店後面的那條小路上碰見了紀明月。
“這些給你，”時辰笑了笑，“我跟我男朋友今晚的高鐵，就要回去了。”
紀明月其實不太擅長應付這種小妹妹的示好，奈何時辰實在是讓人拒絕不了的類型。
她伸手接過，沖着時辰道謝。
“哦對了，明月姐！”
時辰看起來好像很開心，
“我哥哥說，為了表示對你的感謝，回頭有機會的話他要請你吃頓飯。”
紀明月随意地點了點頭，并沒怎麽放在心上。
“回頭有機會的話”這種表達方式，一看就是标準中國人的客氣模板。
做人嘛，別人跟你客氣客氣，你也就應一聲，別當真就行。
再說了，這種在旅游景點偶遇到的女孩子，以後哪來的機會再相遇？
時辰也不說話，就看着紀明月，眨巴眨巴眼睛。
……還有事？
不知道為什麽，紀明月看着時辰漂亮的眸子，腦子裏突然回想起來舒妙的那句話。
——眼熟。
她頓了頓，安靜了幾秒，開口問：“你哥哥……”
？
見了鬼了。
這特麽該怎麽問。
但很慶幸，時辰是一個善解人意通情達理申明通義的，好妹妹。
好妹妹笑了笑：“我哥哥沒準你應該認識。”
好妹妹還不忘在心裏嘀咕，那何止是認識。
紀明月沒說話，倒是擺出了一副願聞其詳的樣子。
“他叫謝雲持。”
……
三月的初春午後，陽光正好，萬裏無雲，空氣中滿是桃花的香氣。
紀明月卻愣在原地，腦海裏恍若晴天霹靂，周圍萬籁俱寂，舒妙走過來，嘴巴一張一合，似乎在說什麽。
可紀明月什麽也聽不見。
她盯着時辰的眼睛，一點一點跟盒子裏照片上的少年重合。
心跳再也不可抑制地加快，再加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