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了的人嘛,要對人以命相托着實不容易”。男子聞言微微一愣,之前的淡淡歉疚之意倒也釋然了。
“這樣清澈的天空,在其他地方怕是很難得一見吧。”青衣女子輕笑着轉移了話題。
“可惜,我看不見。”男子與她并肩而立,也擡起頭看天。可是,他包着繃帶的眼睛的确什麽都看不見。
聽他這麽說,青衣女子的心頭似有一拍漏過,旋即又恢複了調皮算計的神态,她幸災樂禍地圍繞着他轉了兩圈,又狀似憂心地搭着他的肩膀,似是要搜遍他的全身,道:“哎呀,我看來找去,你那染血的铠甲嘛本姑娘實在嫌髒,你那柄長劍倒是不錯,可惜本姑娘向來不喜歡舞刀弄棒,那麽笨重的長劍自然也不是本姑娘心頭所好。除此之外,你身無長物,能拿什麽作交換讓我醫好你的眼睛呢?”
“一個承諾。”男子倒是并未生氣,他輕挑了眉毛,語氣倒是半開玩笑半似鄭重認真:“普天之下,沒有我給不了的,也沒有我給不起的,以一諾千金作為交換,可行得?”
“哎呀!”女子一驚一乍地用力拍了拍男子胸口,邊捏了捏男子的臉頰,噗嗤笑出聲來,道“我還以為你是鐵石心腸呢,沒想到也會玩笑,也有表情?要取那九鸩曼陀羅的解藥可是要九死一生的,你如今生死不明,一個輕飄飄的承諾又如何抵得過?這樣的買賣還不是便宜了你?本姑娘才不吃虧,不上你的當呢!”胸口這一拳倒是真的用了十成的力量,眼看男子的傷口裂開又滲出了殷紅的血跡。
男子一怔,倒是早就想到自己這樣的交換會被拒絕,只是又被這女子取笑了一番。他的嘴角牽過一絲若有若無的苦笑,不知什麽時候亮出了手掌中的一枚小小的玉環:“這枚玉環是我自幼的貼身之物,一個千金之諾加上一枚玉環,不知可否抵了姑娘的醫資?”
青衣女子不由分說地接到手上,只見那玉環用一根編織精巧的明黃繩結串着,正面用精巧的工藝镂空雕刻着一個小神獸,而背面則是簡潔的福壽平安圖案。觸手便能覺出那玉環十分溫潤,在夜光之下依然有着瑩潤的光澤。
青衣女子眼中有一抹精光轉瞬而過,笑道:“這玉環倒的确是個好東西,本姑娘便笑納了!”
原本,她已經驗出他所中之毒,只需假以時日一邊替他療傷一邊配制解藥。可是他若是這麽着急離開,恐怕要等到解藥配出已是來不及,那樣的話,她便顧不上照看那些蜂蜜,只能以身犯險親自去盜取解藥了。
似乎是突然瞥見了男子胸口的滲血,女子清了清嗓子,頗為正式地拍了拍男子的肩頭,一本正經的說道:“若是想早些離開,便好好躺着少亂動,免得外傷崩開了又得重新給你上藥。內傷嘛,想想你昨日中了毒還敢妄動內力,當真是不怕死!本姑娘就是醫術再高明,可也不能再給你療一次內傷了,反正今兒折騰了一天,你自己運功調息就是。不過你放心,本姑娘向來講信譽,既然收了你的玉環,三日之內,我必定将九鸩曼陀羅的解藥給你,送你出去!”
宣國公主
男子不再言語,他臉上露出欣慰而自信的笑容,仿佛這青衣女子的應承是那麽理所當然的一件事。他擡起頭,似乎就能看見星辰月光一般,那一剎那,他周身散發出氣吞山河的磅礴氣勢,不過只是須臾便又歸于平靜深邃。
從一開始男子就十分好奇,什麽樣的女子竟然在這深山密林之中結草為廬,卻又能以虎皮狐裘為鋪;這兩天替他療毒醫傷,已知她在這樣的年紀武功修為便已高深莫測,即便與他相比也只在伯仲之間;這女子言談之中甚是不拘禮法,可是這住處的一花一木都透着非凡的心思,還有剛才那曲蘭殇……
男子低頭朝青衣女子看去,倒是毫不在意此時他自己的眼睛是看不見的。青衣女子也早已斂了心神不再說話,此時她席地坐到木橋岸邊,一雙赤足便撂到了冰冷的湖面,夜間的湖水随着她雙足的晃動發出清淺的水聲,原本倒影到湖中的天幕便随着一圈圈的漣漪蕩漾開去……
兩人默然回到屋裏,女子又細細的重新給他包紮了傷口,“真想看看你的樣子。”在青衣女子轉身離去的時候,男子微不可聞、似有似無地輕嘆了一聲,卻讓人真切的聽得清楚。
女子足下微微一滞,略微轉頭答了一句:“夜了”,便快步而去。
若說那別苑小築只是安置在山外偶爾歇腳的所在,那麽居雲閣就是一方世外桃源所在了。這居雲閣隐建在麓銘山麓的鎖煙崖上,規模上與一處富貴人家的院子差不多大小。一應建築都恰到好處的依附着周圍的山巒水勢,仿佛這居雲閣不是後天人工建成的,反倒是天然就長在這山水之間一般。不僅顯得清雅別致,也與周圍的環境很好的融為一體,不知所然的人斷然找不到這一處所在。再加上居雲閣并無阡陌外界交通,若想入得此處境界,需得先尋到隐匿于飛流急湍之後的那處洞口,再攀過鎖煙崖的炫耀峭壁才可抵達。如此一來,等閑之人怕是尋而不得,即便是尋到了這一處所在,要避開這深山之中的毒蟲野獸,攀上這一方懸崖峭壁,怕也需得是非常之人才做得到了。居雲閣庭院裏,借了天然的泉眼鑿成一個小湖,倒使得這一小方天地的氣候溫潤了不少,院中栀子、蘭花、茉莉、芍藥、石榴、木槿都已次第開放,蓮花本不屬于這個季節,但閣裏不多的匠人們也不是等閑之輩,便是在春夏季節也能讓湖中的蓮花開放得絢麗多姿。
醜時将盡,剛剛沐浴完的蘇雪晴正穿着一件寬襟廣袖的青色睡袍,慵懶地歪在窗前的睡榻上小憩,在她面前的書案上零零散散放着一堆文書,看似雜亂無章卻又似乎有着說不出的章法,尤以她枕在胳膊底下的那一沓明黃的錦絹格外顯眼,那錦絹明黃的底色上用朱紅的顏色畫着鳥狀的圖騰,如若你定睛細看,便會識得那是宣國皇族的标志:畢方鳥。這名偏愛青色衣衫、名喚蘇雪晴的女子,正是宣國國君成和帝膝下的獨女——封號婧瑤公主。
宣國的後繼之君,身份尊貴的一國公主,卻極少居住在宣國京城皇宮之中。偏偏成和帝年輕時也是愛好交游的,結交了不少奇俠異士,倒也放心自己的女兒與一衆江湖中人混跡于名山大川之中。再者二則,雪晴偏偏從娘胎裏帶來的先天不足之症,幼時在宮中養着總不見好,反倒是遠離宮禁修習內功心法、江湖武藝以來,身體日漸康健不少。如此一來,成和帝對于婧瑤公主的自在逍遙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甚至有些樂見其成了。這下也正中了公主下懷,雪晴偏愛寄情山水,游歷江湖,索性将一衆朝政俗物統統丢給了她的皇帝老爹,自己卻樂得逍遙。
不過,自打公主及笄之後,成和帝便當朝宣布由公主攝政。也是從打那之後,任憑她如何縱情于江湖之間避不回宮,但凡重要的奏折、廷記,總是三不五時地随着那些信鴿飛入居雲閣中。起先之時,雪晴還想耍賴偷懶,對于一概朝政俗物并不怎麽上心,想着她若是不予處置自然還有老皇帝擔待着。誰知成和帝對自己女兒的性情也是知之甚深,竟然比雪晴還沉得住氣,無論多麽緊急重大的朝政需要處置的,他只一味稱病不出,通通派人送到了雪晴跟前。到底婧瑤公主的道行還是比不過她老爹,婧瑤公主統攝朝政卻不顧天下蒼生死活的帽子,她到底還是承受不住,自此之後,再有往來的公文,她也就只得也只得硬着頭皮一一批閱了。這樣的境況,不知不覺竟然已經過了四五年了。以雪晴的天資和靈性,處置起一應朝政公務來自然是早已駕輕就熟,于當今的宣國內政乃至于天下大勢,更是早已了熟于胸了。
就在剛才,她剛剛閱完了最近的廷記和要事摘編。而其中最有價值也是最重要的一條,便是羲國遣嫁盈容公主,與雲國結成姻親之好。而另一則重要的消息,她倒是比這些傳遞廷記的信鴿知道得還要早些,還要多些:外界只知道羲國平雁城失守,其他一概消息都被封鎖了。恰恰莫叔叔之前便已探得羲國軍中異常,必定是有所變故,卻不知這變故其要害所在。而她此時卻是已經知曉十之七八了……雪晴叟地睜開了雙眼,她下意識地掏出了藏在袖中的那枚玉環。
那日救人之時,看到男子手中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