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節
生命,誰也沒料想原本打算的“小住”竟然一住就是十年。師父依然來去無蹤,但比起之前行蹤不定卻是要好了許多了,因為他每隔上個一年半載的便會回谷,渡些內力給雪晴,又或者找了些靈丹妙藥來讓雪晴服用。天機谷地處陰寒,夏秋雖則涼爽宜人,冬天卻是對雪晴身體不利的。因此,每年冬天,玄通子都會帶了他和雪晴上麓銘山的居雲閣避寒,便也由此有了跟莫不平等人朝夕相處的機會。
如此年複一年,大部分時候都是司徒清逸他與雪晴在谷中相依為命。雪晴悟性極佳,一身才學全憑她自己在谷中常讀些書,而醫術武功倒是一多半都是自己所授的。及到雪晴過了十歲,師父見她精氣理順,也能不靠藥物只憑內力便可不再犯病了,便将大半內力渡給了她,只不過,師父卻從來不提要送雪晴出谷的事,也不願收她為徒。從此之後的五六年,師父似是無所挂礙,重新又恢複了他那無羁無絆的性子,雲游四方去了,偶爾回谷時,雪晴那大大咧咧的性子倒是頗能讨師父歡喜,若是這一老一小都在谷中時,天機谷便少了素日的寧谧清幽,必定是吵吵鬧鬧,歡笑不斷的。師父若是回來,必定在武功修為上頗為悉心地指點雪晴一二,有時候惹得他這個正經的徒兒都要嫉妒了。
而他與雪晴,一個性子清冷,一個大大咧咧,兩人亦師亦友。到了後來,他竟分不出究竟是他在替雪晴調養,還是雪晴為他孤寂的生活送來了一些暖意。不過,他依舊每年循了慣例冬天就帶着雪晴上麓銘山,每兩年,雪晴便回宣國宮中小住一段時日。這麽些年,算起來倒也是無憂無慮的,師父陸陸續續将雪晴的身世和天下的格局告訴他,他便也知道終有一日雪晴需要去承擔和面對她的命運。因此,但凡雪晴能在他身邊時,他便會竭盡全力寵她疼她,既如兄也如父。十年過去了,他和師父暗中一直在尋找能夠徹底調理好她身體的方法。一年前雪晴決定離開天機谷,完成她作為婧瑤公主的使命;而他,便也如師父那般四處雲游,順便尋找能适合她體質的奇花異草。功夫不負有心人,此番倒還真讓他尋到了,只需再有個兩三年的時間讓他制藥試藥,雪晴的羸弱之症或許就能徹底解了。想到此處,司徒清逸略微舒展了眉頭,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夜色漸深,行人漸少。碩大明豔的畫舫岸邊停靠,沒有遲疑地,雪晴登上畫舫。畫舫重新駛到江心,船上衆人躬身對雪晴行禮後便無聲退下。見司徒清逸也在,雪晴頗感意外,她像一只歡快的小鳥兒奔到了他面前,“司徒!我便知道莫叔叔和潇然他們定然會知會你,卻不知你竟然尋到雲國來了。”懸着的心終于放下,顧不得有旁人在便拉着司徒清逸的袖子搖搖晃晃地跳了起來。若是換到平時沒有外人在時,雪晴一早便撲到他懷裏了。
見雪晴安然無恙,司徒清逸的心也暫時放了下來。之前他經知曉她與洛桑子對陣受傷一事,如今見她面色蒼白,神傷疲憊的樣子,司徒不禁嘆了口氣。“丫頭好生讓人擔心,如今倒是連這羲國的宸王也敢去招惹了?”司徒清逸倒也不避嫌,嘴裏嗔怪着,牽住她手腕的瞬間便已經探了她的脈。“情動傷身”,這是當年師傅說過的,看來,這丫頭還真是動了心。到底還沒到他司徒清逸治不了的程度,想來她這段時間怕是吃了不少苦的,終是不忍過于責備她。
“丫頭,你既然有意,君沐宸也願意聯姻,你為何……”只需探一探雪晴的脈息,他們方才的對話,司徒已經猜到了七七八八,終于開始忍不住開口詢問。他從來都知道雪晴所背負的,也從來都全力支持她。可是他更希望她能像普通女孩子那樣擁有愛情,他甚至曾經叮囑過她,若是有一個人能夠為她放棄一切就必定是她的良人,若能得遇良人,他寧願她負了天下!
雪晴面上一片清冷之色,眸中更是一片清明:“即便只是生在普通人家,沒有三國相争的利害權衡,我這身子也不知能撐到幾時,到時候少不得你要傷心,又何必徒惹了多一個人煩惱。”
這樣傷感的話語說來,雪晴倒是毫無凄清之色,卻叫司徒清逸心中滞悶,一時生出多少喟嘆感慨來。不過嘴上卻是未露出分毫,只是重重地彈了雪晴一個腦瓜蹦兒,佯裝生氣道:“丫頭莫不是病糊塗了?只消再休息個三兩日的功夫,你的內力便會完全恢複了。憑它什麽天生的羸弱,這天下還沒有我司徒清逸治不好的症狀,不必擔心。”雪晴毫無扭捏地靠在司徒身上,閉了眼睛。最近,她的确越來越覺得傷神疲憊,似乎總要昏昏睡去。如今有了司徒到身邊來,她終于可以放松片刻了,于是倚在他身上不多會兒便睡着過去,在迷迷糊糊之間呓語一般哼了兩聲,算是對司徒清逸的回答。
殺身之禍
君沐軒既然已與君沐宸彙合了,雪晴又委婉的下了逐客令,便不好再賴在雪晴處,于是前日便搬了出去與君沐宸同住,等辦完了事,便要取道回羲國。
司徒清逸來了,便仍在外院住着,雪晴他們的小院也就更加少了人員進出。今夜,就是雪晴準備将西京城中打掃幹淨的日子。
“主上。”女子放下雙膝上的古琴起身,躬身喚了一句。一襲素衣,面色凝重,原來正是莫琴。
“一切都準備好了?”自從決定了後,莫氏四姝便按雪晴安排分散各處,原先青冥樓安排的暗衛也特意都撤了下去。一旁的莫琴沉聲開口道:“撤去青冥樓的暗衛,對方果然有所行動。潇然在去宣國途中便被人所傷。”
雪晴蹙了眉。林潇然的武功不弱,能夠傷他的必然不是泛泛之輩。林潇然此前并未出現在天華山莊,因此,她故意遣他一路離開雲國前往宣國,對方竟然還要趕盡殺絕麽?想到此處,雪晴怒火中燒,只是強忍怒火,臉上卻難得地染上了一層薄怒神色。
“暗衛來報,宸王利用匈奴部盟之間的矛盾逐個分化,又時不時以游擊戰術襲擾,前日倒是大勝了一場。”見雪晴對暗殺一事已有計較,莫琴安下心來,又禀報一事。
游擊戰術,本是匈奴人慣用的兵法,君沐宸倒是很懂得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這捷報來的不早不晚,君沐宸人在雲國,北漠前線竟然還能大獲全勝。看來,這戰報倒是更好了掩飾了君沐宸的行蹤。
莫琴想到暗中所查到的種種跡象所指向的那傷人者,面帶忿恨:“好在司徒先生及時出手,現下潇然已無大礙。“他們幾番想對您下手,似乎有另外一股不明的勢力在暗中幫助我們,因此未曾得手。而如今的種種跡象,殺手的可疑都指向……”。莫琴的話拉回了雪晴的思緒,只是她說及此處時也不再言語,只因這人身份特殊,與雪晴的關系也特殊,盡管心中不平,要直呼其名地點出來,到底還是有所顧慮。
“雲國。”雪晴淡淡吐出兩字,她心下已經了然,卻仍不願意直接說出雲天驕三個字。并未出乎預料,也不是沒有心理準備,只是真的走到這一步,真的擺在眼前要去面對的時候,心中依然有着莫名的牽痛。“可曾探得那暗中幫助我們的是誰?”對于宸王捷報一事不予置評,雪晴面帶思索的提問。
“羲國的密探似是對我們的存在有所察覺,只是,雖然君沐宸已經知曉了主上的真實身份,那暗衛每每有意無意中刺探。算來也已在暗中有過幾次交鋒,可是每次那人都會單槍匹馬及時出現,似乎是為我們掩護。只是那人輕功極好,來去如風,屬下還未曾探得更多的消息。”收斂了平日的随性和親近,此時莫琴自稱屬下,十分嚴謹地向雪晴禀報盡可能确切的消息。她是有分寸的人,自然明白在大争之世,一個微不足道的細節有時也可能會改變歷史的走向。
聞言,雪晴的臉上辨不出神色。她對青冥樓自然是有把握的。青冥樓即便是在聲名鼎盛之時也一向自高于江湖,更不屑朝政俗務,更何況至今已絕跡武林幾十年,人們早已經把它當成一個曾經的存在和遙遠的傳說。即便羲國密探對莫琴等人有所察覺懷疑,也只會将她與突然冒出來的蘇雪晴聯系起來,哪怕是懷疑到宣國、雲國的頭上,也決計想不到她們會是重出江湖的青冥樓。不過既然她們能夠知道是雲國屢屢行暗殺之事,羲國定也早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