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盛天清垂着眼,沒有一把将敖楚推開,怕他摔倒;也沒有提着他的後頸把他掀開,因為他旁邊還坐着人,會撞到。
未開封的信、情書節、出走、針鋒相對……盛天清幾乎在一瞬間明白了過來:敖楚對他竟是懷着這樣一種感情。
他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右手沒用多大的力氣推開敖楚,被握着手腕的左手打了道靈力。敖楚放開他時,周邊的同學跟沒事發生一樣,收拾手機、背包,結伴出了門,還順手按暫停了音樂,門也自動關上。
此時空蕩蕩的包廂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房間隔音效果極佳,周遭的五音不全被隔絕在外,裏面頓時安靜下來。
敖楚調整好坐姿,又拿起桌上的雞尾酒喝了一口。
盛天清遲疑地坐直了身子,神色有些複雜地看着敖楚。
他斂着眼眸,臉色冷淡了些,放肆過的唇比原先紅潤,盛天清看得想伸手摸一下自己被蹂/躏過的嘴唇。
“改了他們的記憶?”敖楚直視着前方的屏幕,聲色平靜地問道,“為了你還是為了我?”
盛天清收回目光,輕嘆了一聲,“為了以後大家都好過點。”
敖楚無聲地笑了笑,“怕尴尬?那你為什麽不改了我的?”
盛天清:“我想聽你說說心裏話。”
兩人隔着幾個拳頭遠,肩并肩坐着,誰也不看誰。
“哦,聽我說完再改嗎?”敖楚扭過頭看他,暗黃的燈光下,一雙眼睛灼灼逼人。
盛天清沒有回答他,沉默着,不忍心騙他。
敖楚站起身,側過臉垂下眼眸,滿不在乎地沖他一笑,“那你請便。”連套路也不稀罕用,兩廂無言地坐着也沒意思。
“小楚,”盛天清像是花了很大的力氣下定決心一樣,叫住他的時候都顯得毅然決然,“我不會對你的記憶動手,你有什麽話跟我說吧,別一直藏在心裏,我怕你難受。”
敖楚說:“意思不是很明顯了嗎?”
盛天清一時啞然。
他很想把剛才那個吻當做玩得過火的惡作劇處理,但是一下子被打通的意識不允許。想冷處理,直接無視,可人心都是肉長的,他對敖楚狠不下這個心。
“所以你當時離開是因為這個嗎?”他小心翼翼地問。
“嗯,”敖楚重新坐了下來,繃着的嘴角也緩了一些,心平氣和地跟他談起自己這份年份久遠的心事,“到底是因為我心思不純,我以為時間久了,也就算了,所謂的感情,也會淡掉,沒想到……”他看了看盛天清,沒把接下去的話說完,換位思考,畢竟經常被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想起、夢到,并不是什麽特別愉快的事情。
盛天清見他沒了話音,也不追問,後面要說的是什麽,他能知道個大意。他能想象到當時如果自己知道這件事,會作出什麽樣的反應。先是當笑話取笑他一番,這才多大的孩子,懂得什麽是“情”嗎?說不定往後的日子還會用來取樂。要是敖楚太糾纏不清,那麽他盛怒之下可能真會把人趕走。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盛天清心底一冒出這個念頭,便不敢去往下想到底是什麽不一樣。他輕輕“嗯”了一聲,仿佛只是為了表達自己的存在。
“盛天清,”敖楚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豁出去一樣,一字一句地說,“我确實喜歡你,有幾百年了。”
每個字就如石頭一般,一個一塊地砸落在盛天清心中,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最後只能艱難地重複道:“小楚……”
“我不需要你的答複,更不需要你的承諾,我從一開始就知道,男人之間的這種感情,你從來都是反感,厭惡。當初你把那個人趕出去的時候,說的話我聽到了。”敖楚笑得有些慘然,“可我還是沒能死心。”
聽到這裏,盛天清整個人僵住了,當時他被那人纏得不勝其煩,丢給那妖族的少女阿瑟如去解決。
後來他聽說,阿瑟如也真是刁蠻潑辣,直接把一個大男人罵得一路哭着跑出了山莊。事後他也想到這事辦得有些欠妥,想要讓阿瑟如登門賠禮道歉,不過也只是起了一點念頭而已,因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絕情歸絕情,起碼斷了別人的念想。
不曾想那時敖楚站在了門外,把化身盛天清的阿瑟如,說的那一番狠話聽了進去。
盛天清心裏一緊,“你……就一直記着那些話,這樣過了這麽多年?”他心裏疼得厲害,他一直寵着哄着的小楚,因為他,這些年來過得那麽難堪。
他問這話時,敖楚假裝無所事事地慢慢轉着杯子,沒看到盛天清眼眶微紅。
因為心裏先入為主,已經對盛天清有偏見,認為他問這句是難以置信的語氣,潛臺詞像是在告訴他,一件小事而已,不用記那麽久。
敖楚不痛不癢地答道:“是啊。”然後停了手,“反正剛才在場的人也不記得什麽了,我們就當沒事發生。”他起身走了兩步,身後的人卻沒有動。
敖楚轉身問:“還不走?”忽然,他像感覺到了什麽,睜大了眼睛,“你答應過我的!”
盛天清走過去扶住了要倒下的人,把他帶到沙發上靠着。
強烈反抗記憶幹擾的人,會暫時失去意識。
盛天清看着身邊閉着眼睛一無所知的人,頭疼地一只手按了按額頭,他能怎麽辦呢?先不說他們從前是養父子關系,兩個男的……他從未想過。退一萬步講,就算他們真的兩情相悅,可桃花預言呢?不是被選定的人都沒得好下場。即使敖楚不在乎,他也不能讓他送死。
他只能這樣了,改了小楚剛剛的記憶,還有那段幾百年前傷他太深的。沒必要解釋那時候不是他本人,因為他一開始就沒打算讓敖楚留着今晚這段荒唐的記憶。
敖楚醒來時,和往常無異,看見包廂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奇怪道:“我怎麽睡着了,其他人呢?”
“你喝多了,我讓他們先回,我等你醒了酒再一起走。”說完沒再跟他多說什麽,直接先出去了,敖楚只好跟上。
關于昨晚計劃的壯舉,管嘉白沒說,其他人也沒問,好像約定好了一樣,大家把這事給遺忘過去。但其實每個人腦海中沒什麽印象,幾乎忘了有這麽件事。
以後的日子裏,管嘉白雖然對盛校長還會眼饞,但不再像以前一樣迷戀,陸舒嘲笑他說,他這一突破堪比看破紅塵,六根清淨。他們宿舍因着這個還消停了些時日。
盛天清也不再像之前一樣閑着沒事就去他們面前瞎晃,存在感如今變得極低,連說好的帶班也去得很少,能不出現盡量不出現,尤其是看到敖楚,總會不自覺想起那個糟心的夜晚。
人已經被抹掉了記憶,如果是別人,那他管不着,随它去了,他可以當做無事發生,照常過日子,無事一身輕。可敖楚不一樣,他在他心裏的份量是不可估量的。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學院的學生每天依然晨跑,上課,訓練,執行基礎任務。這期間又有過一次區域世界的任務,級別比較低,盛天清沒有露面,是由別的老師帶隊。
時值隆冬,他們再次要進入區域世界。這次較之前兩次,難度比較高,盛天清放心不下,又一次親自帶着他們執行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