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身世

不管楚含慈表面上反應有多淡定,似乎半點也不在乎姜大石他們的生死,但思及姜大石和陳氏畢竟養了她這麽多年,霍三還是上前解釋道:“三小姐,姜大石和陳氏他們……他們是因為愧疚,選擇了自盡。”

借此,霍三還是提了楚含慈的身世,他道:“十六年前,身懷六甲的夫人在揚州養胎,在揚州産下三小姐,當時陳氏在夫人待的莊子裏做丫鬟,她正巧也懷孕,懷的是莊主的孩子,她和夫人同一天生産,莊主為了省事,就順道請了給夫人接生的婆子去幫陳氏接生,可是生出的是一個女兒,莊主想要的是兒子,就想把陳氏和剛出生的孩子一起趕出來,陳氏心一狠,在被趕出來前,趁夜裏跑去夫人的房裏偷偷把兩個孩子掉包了……”

楚含慈靜靜地聽着,聽着這樣荒誕的事情,仿佛故事裏的主人公不是她自己,而是霍三編出來的話本。

這個話本編得還算有趣。

霍三道:“也是去年,有個從揚州被賣到侯府中當差的小丫鬟向夫人說的,這小丫鬟的阿娘一直在夫人在揚州待過的那個莊子裏當差,當晚因為內急出來上茅房就撞見了陳氏從夫人房裏抱出孩子,陳氏給了她一大筆錢做封口費,她才将這事瞞了下來,不過她還是沒忍住跟自己女兒說了這事,那小丫鬟或許是覺得良心不安吧,就去給夫人把當年的事情說了出來。”

“侯爺和夫人千方打聽,才打聽到陳氏被趕出來後,帶着孩子嫁給了姜村一個漁夫,才找到三小姐你。”霍三越說,臉色越沉。

一個護衛遞來一條小小的金鏈子,鏈子中央墜着一塊水滴狀的金片,上面刻着一個“慈”字,金片另一面還刻着一個徽印。

楚含慈一眼就認出來,那鏈子曾是她的,陳氏說是她出生時一位貴人送的護身符,她一直幫她保存着,三年前陳氏卻偷偷賣了。

霍三道:“三小姐,你可認得這條腳鏈?”

楚含慈:“嗯。”

霍三:“那就對了!許是當時陳氏調換孩子的時候,因為鏈子戴在三小姐腳上,她慌忙之下并未注意到,夫人當時還以為是’三小姐‘不小心把護身符給蹬掉了,這陳氏真是十分狡猾,雖然金鏈子值錢,可她知道上面刻着慶寧侯府的徽印,不敢立馬摘下來賣掉,等了這麽多年才敢賣,當鋪的老板認出鏈子上面的徽印後,不敢轉手,就捎了信到侯府來,她可真是誤了三小姐這麽多年啊!不過……”

“不過說這陳氏謹慎,可她又明目張膽地讓三小姐喚作原來的名字……”

這個是霍三最想不明白的一點,他道:“或許是她覺得這樣做可以罪孽輕一些?反正她嫁到這麽偏遠的地方來,不會有人因為一個名字起疑心,他們也騙村裏的人說你是撿來的。”

又有個護衛遞來三張紙,紙上摁有手印。

那護衛說:“三小姐,這是屬下在正房的桌上發現的,是姜大石和陳氏,還有陳虎子寫的悔過書,之前我們一逼問,他們就什麽都招了,悔過書上說,陳氏自知自己罪孽深重,知道我們不會輕易放過她,選擇自行了斷,姜大石和陳虎子思及這麽多年對你苛待,深深自責和慚愧,也用了和陳氏同樣的方式……”

楚含慈看了眼那字跡跟鳳爪一樣的悔過書,道:“我不識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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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衛:“……”

他頓時覺得手裏的“悔過書”有千斤重,手都開始抖了。

霍三睨他一眼。

護衛想說“那、那我念給三小姐聽”,但受不住霍三掃過來的眼神刀子,大氣不敢出。

霍三道:“三小姐,人死不能複生,況且陳氏罪大惡極,你切莫為這種人難過。”

三小姐現在對陳氏肯定又怒又恨吧?可三小姐畢竟跟陳氏一家生活了這麽多年……霍三準備再安慰幾句,只聽楚含慈淡淡“嗯”了一聲。

霍三噎住。

“三小姐,此地死了三個人,是大大的不吉利,不宜久留,也不好讓你連夜跟着我們趕路,還請三小姐上馬車,我們送三小姐到鎮上找家客棧住下,明日再出發。”霍三道。

霍三派人牽來的不是楚含慈之前乘的那輛馬車,而是一輛比之前那輛大了有一倍之多的馬車,造型簡約不失大氣,車壁上刻有慶寧侯府的徽印,裏面備有兩箱供楚含慈回京路上換洗的衣裳,都是來時從侯府帶的。

待車夫将馭位上的馬踏放下來,霍三對楚含慈道:“三小姐,請。”

“謝謝。”楚含慈說。

霍三愣了一下,趕緊擺手:“不打緊不打緊,三小姐莫要跟屬下客氣!”

車門打開後,裏面還有一層簾子,車夫将簾子給楚含慈掀開,楚含慈卻沒有立即進去,她轉過身,目光投到那個捏着三張“悔過書”的護衛身上。

那護衛頓時站直了些。

楚含慈對他道:“你脖子受傷了。”

護衛脖子上有兩道細細的劃痕,浸了血,不仔細看其實看不出來。

霍三臉色一冷。

護衛忙捂住脖子,解釋道:“哦!三小姐,是是是是屬下方才不小心摔了一跤,蹭、蹭到了尖銳的石子了!”

楚含慈道:“擦點藥吧。”

護衛面部僵硬,“謝、謝三小姐關心!”

霍三讓人先啓了馬車,待馬車行了一段距離,他陰恻恻地睨向那脖子上有抓痕的護衛,聲音含冰:“誰讓你弄出悔過書這種東西?”

護衛瑟縮道:“老大,我、我還不是怕三小姐她不相信陳氏他們是自殺的……”

霍三踹他一腳:“鄉野的村婦和漁夫怎會識字?更別說寫字,以後做事情給我長點腦子!”

“是、是……”護衛忙點頭。

另一個護衛道:“老大,那這三個人的屍體要怎麽處理?”

霍三冷冷道:“陳氏罪孽濤天,不可饒恕,一把火燒了吧。”

“是。”

“李麻子那邊羅東應該也已經拿下,要不要押過來交由三小姐處置?”有護衛說。

霍三道:“這些腌臜蠻夫,不配再出現在三小姐面前污了三小姐的眼睛,那邊,也給我一把火燒了,燒幹淨些。”

夜靜,車輪在村間泥濘的小道上壓出深深的印子,楚含慈突然聽見一道痛苦的叫聲,叫聲戛然而止。

她盯着馬車內壁上的花紋,沒聽見似的。

翌日,旭日東升,朝陽無限好。

兩個時辰後,日頭爬上正中,兩個護衛湊到楚含慈的包房門口,愁容滿面。

他們很掙紮,很猶豫,到底要不要敲門叫裏面的三小姐起床。

霍三看見他們,肅了臉走過來:“你們不好好守着,談論什麽?”

其中一個護衛撓撓頭道:“老大,都、都快午時了,三小姐也太能睡了吧?我們該啓程趕路了……”

霍三想,定是昨晚的事情讓三小姐驚了神,別看小姑娘淡定得像那些事都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一樣,其實心裏肯定是很難受的,或許一宿都沒入睡,思及此,霍三面上一寒,“你們給我守好,不許打擾三小姐,她什麽時候睡醒,我們什麽時候再趕路。”

“是、是。”

兩個護衛剛應完聲,房門被從裏面拉開,一臉“我剛醒”的楚含慈站在裏面,頭發亂亂的,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霍三愣了一下,皺眉:“三小姐,我們說話是不是把你吵醒了?要不……”

你再去睡會兒吧還沒出口,楚含慈往樓下走,回道:“我又不是豬。”

“……”

霍三忙追過去:“三小姐,你是要下樓吃飯嗎?屬下可以叫小二送到你房裏吃的。”

可能因為剛睡醒,有些起床氣,楚含慈聲音不悅:“我不能下樓吃?”

“……不、不是!屬下是怕你累着。”霍三看了看楚含慈有些雞窩亂的小腦袋,後面想說的話沒敢說出口。

“我不累,只是餓。”楚含慈說。

“行,三小姐想下去吃,就下去吃!”霍三不再多話,陪楚含慈下到客棧一樓。

霍三給楚含慈點了文思豆腐、鹽水鵝、葵花斬肉,還有灌湯包各一份。

菜都上桌時,楚含慈眨了一下眼,她道:“我吃不了這麽多。”

霍三笑道:“沒事,吃不完沒關系,三小姐能吃多少吃多少。”

半個時辰後,桌上就剩下光碗、光盤子,還有一個光籠。

被楚含慈要求一起吃飯、不得不坐到另一桌勉強陪吃的護衛們皆是愣住。

別笑話楚含慈,這貨就是個土包子,第一次過上這種可以肆無忌憚吃肉的日子,一時沒忍住。

她拍拍肚皮,喝了口水,轉頭對護衛們說:“吃完了。”

心情明顯不錯,根本不像是因為有心事失眠了一整夜的人。

護衛們忙站起來,胸板挺直:“好的!那三小姐,我們出發吧!”

楚含慈鑽進馬車的時候,一個臉上有刀疤的少年從她的馬車前快步走過,進入客棧。

“公子,情況不妙!”

趙存風剛把帕子扔木盆裏,夏朗火急火燎地跑進來。

這家夥智商可能随了原身,做什麽事情都沉不住氣,遇到什麽事兒也一驚一乍的,趙存風似已習慣,眼皮也沒掀,将帕子撈起來擰水,“怎麽了?”

夏朗道:“公子,我實在不放心,就起了個大早跑去李村看了一下情況,你猜怎麽着?”

趙存風搓了把臉,“怎麽着了?”

夏朗咽了口沫,“那個村長家着火了!那麽一大個院子,一夜之間全燒成了灰!”

趙存風一頓,擡眼:“着火?”

“嗯!”夏朗道:“你說是不是有人發現我們在李麻子家宅子外面發現了那個包袱?”

雖然夏朗根本不知道那包袱裏到底是什麽寶貝,但肯定是個寶貝沒錯的,昨晚才在那撿了寶貝,那宅子就被火燒沒了,想起來夏朗就覺得詭異。

趙存風将帕子擰幹,抖開,搭回架子上,像是自言自語道:“小說裏可沒這段……”

“公子,什麽小說??”夏朗疑惑。

夏朗越想越不安,“公子,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快離開這吧,興許會有人來跟我們搶包袱!”

瞧他緊張成那樣,如何看也不像是一個皇子身邊的貼身護衛,趙存風笑出聲,彈他腦門,“真要有人來搶,我們現在走也來不及了。”

“不急,先把中飯吃了。”趙存風抖抖衣袍,沒所謂地朝外走。

倒不是因為他是個穿越者,所以有恃無恐,而是“獲得包袱”這一段,在他穿進的《帝王令》這本小說裏,發生在男主二老婆的回憶敘述裏。

這包袱由男主二老婆的父親所撿,男主二老婆的父親是李村的村民,十年後,男主二老婆才嫁給男主,包袱裏的東西被當做嫁妝。

也就是說,這個時候,男主根本還不知道這個“包袱”的存在,後來書裏解釋道,這個包袱裏的東西,其實是李村村長在李村後山一座布局精巧的墳墓裏所得,物主就是墓主。

書裏也沒提過李麻子跑了新娘子和他宅子着火這些無關緊要的劇情。

既然無關緊要,就無需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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