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八點半，路邊攤。
魏知叔蹙起眉，目露嫌棄的環顧四周，“讓你選地方吃飯，你就帶我來這兒？”
說着，魏知叔壓低聲，不悅道：“萬一被人認出來怎麽辦。”
路人凡睇過滿座的食客，道：“魏哥，你放心，我保證這兒沒人認識你。”
魏知叔臉色一黑，不知該氣自己人氣不足，還是該氣路人凡說話欠打。
這邊，路人凡輕車熟路從櫃前取走菜單，笑着将魏知叔拉到角落位置，擦淨座椅，安置他坐下。
魏知叔尊臀一落，就見菜單被遞到眼前。
路人凡道：“魏哥，你點吧。”
聞言，魏知叔憋屈的撈過菜單，匆匆掃了眼，看也不看的随手指了指，“就這兩個。”
“魏哥，你确定？”
魏知叔厲眉一壓，“你有什麽問題？”
路人凡：“沒有！”
語畢，路人凡忙抓着菜單去了攤位老板那裏。
魏知叔捏住眉心，世上難買後悔藥，他怎麽就嘴欠說錯話，嘴欠之下還受不了路人凡滿目落寞的神色，活該他被帶到這個三無路邊攤。
他再次掃過占地十平米的夜攤，周圍坐了約莫十來桌，每桌三五成群，滿是嘈雜的笑鬧聲，吵得魏知叔腦仁疼。
當他目光落及桌面的菜肴，面色登時一變，不禁摘下墨鏡，确認般盯了幾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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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不一的青瓷盤中，盛滿了色澤誘人的海鮮，但對喜歡清淡飲食的魏知叔而言，單從外觀看來，實在無法成為吸引他的美味佳肴。
看着看着，他漂亮的眼睛瞬間瞪直，那個人在吃什麽！那好像是......是田螺！這東西能吃？？
魏知叔的臉色一青，立刻生出了要離開這裏的沖動，身體先一步做出決定，幹淨的馬丁靴快速踩過地磚，奔向出口。
将近出口，一道人影閃過，攔住去路。
路人凡端着一盤小龍蝦，疑惑問：“魏哥，你去哪兒？”
魏知叔低頭看了眼盤中的紅亮的某物，嗅到了一股從未聞過的鮮香，他指着小龍蝦，問：“這東西還能這麽吃？”
路人凡思疑片刻，想起沒入娛樂圈時，這位可是富人圈中的貴公子，社會底層人民的生活，他沒有體會過，小龍蝦這樣的東西，大概還沒榮幸登上他的菜單。
不論家境，還是生活，他和魏知叔都差距懸殊，本該沒有交集，但命運太過奇妙。
高中時，他被社會人士索取保護費，那會兒正是窮得叮當響的時候，哪有錢給人家，餘錢摳了又摳，一角錢恨不得扳成兩半花，身上幾塊錢看得何其重要，愣是沒給，對方怒氣暴漲，狠狠毆打他一頓。
屋漏偏逢連夜雨，動手者紛紛離去，天淅淅瀝瀝下起雨，将他淋成落湯雞，正想着回家怎麽面臨二嬸的責罵。
突然，頭上的雨停了，他擡起頭，自己跟前多了一位撐傘的中年人，對方露出和藹的笑容，“小朋友需要幫忙去醫院麽？”
不能去醫院，二嬸會不停的罵罵咧咧。
對方又問：“能起來麽？”
路人凡點點頭，慢慢摸着深巷的紅磚牆坐起身，婉拒對方的好意，中年人也沒繼續停留，将雨傘留給路人凡，就要走。
他堅持還回去，對方卻道：“不是我給你的，是我家少爺讓我給你的。”
說着，他指了指深巷盡頭的人，路人凡順着方向看去。
少年撐着漆黑的彎柄雨傘，燙得筆直的私立學院校服襯得他挺拔帥氣，黑傘微壓，擋住少年濃烈的眉眼，削弱了幾分暴戾。
春雨淋漓，那一瞬間，路人凡被這位美少年給狠狠驚豔了，心髒怦然一跳。
糟了，是心動的感覺！
上輩子，路人凡拼了命的靠近少年，用盡十年的時間，他終于站在了少年的身邊，成了能讓他記住的......
朋友。
......
路人凡扯出笑容，“當然能啊。”
說着，推着魏知叔回去原位，将麻辣小龍蝦放桌上，戴上一次性手套給他剝了一個。
魏知叔神色懷疑，“沒什麽奇怪的味道吧？”
路人凡笑着道：“先嘗嘗吧。”
聞言，魏知叔将信将疑地含住，舌尖不經意掠過路人凡的指尖，路人凡頓然如被灼燙了一下，驚得忙縮回手。
魏知叔皺起眉，一臉“你發什麽神經”的瞥了路人凡一眼。
路人凡幹笑一聲，忙轉移話題，“好像被小龍蝦的鉗給紮了一下哈哈哈哈。”
“你是傻子麽！”魏知叔沒好氣的瞪着他，兇巴巴道：“哪裏被紮了，我看看。”
路人凡見他注意力從縮手這件事轉開，還沒松口氣，又在魏知叔危險的目光下，取了手套，顫巍巍伸出手，伸到一半，突然縮回去。
“哎呀，我想起來了，還有道菜沒端過來，我去催催老板。”
言罷，他騰地起身，魏知叔卻眼疾手快拽住他收回的手，扣住手腕一扯，路人凡差點站不穩。
魏知叔扯了張衛生紙，輕柔地擦了擦路人凡的手指，一根根仔細拭淨。
路人凡面對這溫柔至極的一幕，內心痛哭流涕，幾乎能想象到稍後這位大爺沒見到傷口，以致炸毛發飙的場景。
好在歐氣不衰，路人凡的食指還真的被戳了一下，有個小數點般大小的傷口。
魏知叔卻是如臨大敵，猛地沖邊上道：“服務員！拿消毒水，快！”
近處正上菜的服務員以為出了什麽大事，忙追問：“先生，出了什麽事麽？”
魏知叔暴躁道：“快去！”
服務員被他一兇，也不敢多問，忙裏慌張的跑到老板那裏取東西。
路人凡被這聲吼震得怔忪了一下，“好像沒那麽嚴重吧？”
魏知叔橫了他一眼，“閉嘴！”
吼完，立刻掏出手機撥出一串號碼。
沒兩分鐘，服務員折返回來，趕緊将東西遞給魏知叔，魏知叔邊接電話邊拆消毒水的封塞。
“先消毒？好，還需要做什麽？這裏有......我看看，哦，有創可貼，貼上麽，行，我消毒後貼上，就先做這些處理，等你來了，再帶他檢查，你抓緊時間過來。還有，你過來的時候，帶樣東西，對，橋頭那家的。”
他說完就挂了電話。
路人凡聽得雲裏霧裏，“魏哥，誰要來？需要多點一份不？”
魏知叔微笑臉：“你再多BB，扣你工資。”
路人凡：“......”
所以當年的美少年去哪裏了！你肯定是假的。
路人凡絕望的想。
這邊魏知叔用棉簽替路人凡消毒，他垂下頭，近距離接觸路人凡，仔仔細細幫他消毒，認真的模樣，路人凡都不好意思開口拒絕。
路人凡垂下眼睛，看着魏知叔硬挺俊逸的側臉，腦子混沌一片，不經大腦思考的問出一句。
“魏哥，有人說你長得好看麽？”
話音剛落，手指猝然一痛，路人凡倒吸一口涼氣，頓時清醒過來，擺手忙道：“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
魏知叔難得沒發脾氣，道：“你是第一個。”
他是第一個？不應該啊，魏知叔從小到大，都沒人說他長得好看？
正滿腹疑慮，魏知叔自動補話，“想說這話的人，都被我揍得想都不敢想。”
路人凡：“......”
他現在收回還來得及不？
見路人凡面露驚恐，魏知叔暗笑兩聲，取出一張創可貼給路人凡貼上，做完後，滿意的看着自己的傑作。
路人凡瞄了眼貼得歪歪扭扭、完美避開了傷口的創可貼，欲哭無淚。
魏知叔見他哭喪着臉，以為他吃不了小龍蝦，心情難過，于是大發善心，“鑒于你現在屬于半個傷患，我幫你剝小龍蝦。”
路人凡非但沒露出感激的眼神，反而眼含質疑。
魏知叔氣道：“你那是什麽眼神！懷疑我的能力？我馬上剝給你看！”
三分鐘後。
路人凡：“魏哥，還沒好麽？”
剝了幾條蝦腿的魏知叔，“急什麽急！”
路人凡一臉黑線的等着，邊等邊嗦螺絲粉，沒嗦幾下，就接到數個來自魏知叔的眼刀。
路人凡：“要不，也給魏哥點一份？”
魏知叔：“......”
這是他想吃的事麽。
魏知叔憋住火氣：“這東西的味道太重了。”
路人凡抱歉的笑了下，忙道：“我到旁邊去吃！”
端着碗将起身，魏知叔又道：“算了，你就在這兒吃。”
路人凡：“？？？”
意義哪？你嫌棄的意義在哪裏？？
路人凡滿心問號的嗦粉，吃得正香，碗裏就落入一塊香噴噴的蝦肉，對面傳來魏知叔的聲音，“吃吧。”
聞言，路人凡偷瞄了一眼魏知叔旁邊摞滿的龍蝦殼，心底不知緣由的泛起一絲甜意。
路人凡笑了：“謝了，魏哥。”
魏知叔邊擦手邊道：“別笑了，像個二哈似的。”
路人凡：“......”
笑容漸漸凝固。
相談難歡，路人凡幹脆埋頭吃自己的，不理魏知叔。魏知叔跟小龍蝦杠上了，繼續拿它練手藝。
臨近九點時，一輛騷包的亮紅保時捷跑車嗡地一聲馳過，剩下幾桌正在吃飯的人刷然看去，保時捷一個漂亮的甩尾剎車，停在路邊的停車位裏。
靜默了數秒，車門一開，一身休閑裝的帥氣青年下來，他走來地邊攤前，掃視一圈食客區，目光忽然一定，徑直穿過餐桌，走到路人凡他們這桌停下。
他朝路人凡瞥了一眼，“這就是你新招的助理？怎麽看着像個大學老師似的。”
魏知叔理也不理，直接問自己的問題，“東西帶了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