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吩咐的事,我哪兒敢怠慢。”
青年嘴上說得恭敬,行動卻放蕩不羁,他拉開座椅坐下,随手扔在桌面一件東西。銀色的U盤在桌面劃過一道銀光,終停在魏知叔的眼底。
魏知叔眼皮一掀,掠了一眼,沒說話。
“呲溜——”
路人凡吸溜一口粉絲,悄悄咪咪盯住桌面上的U盤,尋思這兩人在他面前賣什麽關子。
這青年,他也認識,準确來說,是上輩子認識。
周越來,地産大鱷周昌國的幺子,集寵愛于一身,為人桀骜不馴,跟暴躁狗脾氣的魏知叔略有相似。
他也是魏知叔屈指可數的朋友之一,但和魏知叔的關系與路人凡不同,他倆是一塊兒長大的發小,身份地位相仿,跟路人凡這半道冒出來的朋友,本質上有些區別,而這種區別,着重體現在,路人凡動機不純。
魏知叔拿起U盤揣口袋裏,指着路人凡道:“你帶他去檢查下手指。”
周越來掃了路人凡一眼,“你怎麽了?”
路人凡還沒開口,魏知叔就替他答了,“他的手指被龍蝦鉗紮了一下。”
“把手拿出來我看看。”說着,從懷裏掏出一柄小型放大鏡,“我先粗略看一下,等會兒去我工作室詳細檢查。”
路人凡把手指舉過去,周越來托住他的手指,撕開創口貼,捏着放大鏡湊近了端詳,看了半天,放下了鏡子。
他語重心長的拍了拍魏知叔的肩頭,“知叔,別說兄弟沒提醒你,近視也是病,得治。”
魏知叔:“?”
路人凡秒懂他的意思,搓了搓指腹的紅點,結果搓下來一小塊辣椒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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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人凡:“……”
魏知叔:“……”
周越來坐在路人凡邊上,靠得很近,牽着路人凡的手左看右看,很仔細的掃量着。
魏知叔見兩人肩膀靠着肩膀,腿挨着腿,一時間就不爽了,摘下一次性手套,站起身,強行擠進兩人中間的位置,搶過周越來握着的路人凡的手,藏在一邊。
他冷着臉說:“既然沒有,還看什麽看。”
周越來:“???”
喂喂喂,不是你讓我看的麽!沒見過翻臉這麽快的啊!
路人凡看看魏知叔的臉色,又看看被我捏着的手,疑惑他的行為。
周越來也是一臉懵逼的看着魏知叔,“知叔你不想我靠近你助理直說,幹嘛跟防賊似的防着我。”
魏知叔被兩人困惑的目光注視,耳尖微紅,“胡說什麽!我這是、是……”
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要你管,走走走,不吃了。”
老板發話,路人凡哪敢不從,忙不疊的吃完最後幾口粉絲,放下碗,碗底磕在桌面,發出“啪嗒”一聲。
魏知叔循聲看來,端起裝滿蝦肉的碗,他睇了路人凡一眼,在他驚訝的目光下,端起碗,将白瓷碗邊沿抵近路人凡嘴邊。
誰知半道被截。
周越來吧唧吧唧一口吞,“知叔,還是你好,知道我愛吃小龍蝦。”
路人凡:“......”
我覺得你要涼了。
正這麽暗忖,耳邊乍然怒吼,聲音大得幾乎震破他的耳膜。
“周越來!”
周越來早有預見,提前捂住了雙耳,嬉皮笑臉道:“知叔,怎麽了?”
魏知叔狠狠瞪了他一眼,周越來滿目茫然,下一秒,他猝然張大嘴,表情誇張的大口喘氣。
“卧槽卧槽!!你那是什麽味道的小龍蝦??”
路人凡默默補話:“麻辣小龍蝦。”
周越來:“!!!”
也難怪魏知叔沒發脾氣。
短短十幾秒,周越來就被這碗麻辣小龍蝦給辣腫了薄唇。
知道周越來不能吃辣的,就周家人和魏知叔,路人凡上輩子沒跟他打過交道,不知道他飲食忌諱,自然不會想到,一小碗的麻辣小龍蝦,竟然可以讓人嘴巴辣成這樣。
“咔嚓——”
手機拍照的聲音響起,路人凡和周越來意識回籠,紛紛看向出聲處。
魏知叔晃晃手機,嘴角上揚,“如果不想這張糗照上傳至你追捧者的郵箱,往後給我安分點。”
誰知周越來偏要互相傷害,他一把掏出自己的手機,“別以為就你有糗照,我也有。”
魏知叔:“?”
幾秒後,他忽然想起什麽,吼道:“周越來!”
周越來笑了:“新助理,你想看看魏知叔的黑歷史麽?”
路人凡:“!!!”
想看!
魏知叔渾身暴戾幾乎如火山将噴發般,源源不斷散發着灼熱的氣息。
周越來置之不理,笑着一把摟住路人凡的肩膀,豁然拉近兩人的距離。他突然靠近,彎成蚊香的路人凡渾身上下都不自在,不着痕跡的往旁邊閃躲了些,以免近距離接觸。
見狀,魏知叔眼睛一眯。
兩人緊挨的畫面,詭異的刺目。
他目光輕掃過搭在路人凡肩膀的手,眼神徒然一厲,無端冒出想要扯開兩人的沖動。
而周越來正在作死這條路毫不知覺的走下去。
他撥弄着自己的手機,翻找着相冊,企圖曝光魏知叔的黑歷史。正努力翻着,忽然手腕襲來劇痛,側目一看,魏知叔單手扣住他搭在路人凡身上的手,力道遠勝平時開玩笑時。
周越來看向魏知叔,他嘴唇深抿,眉目淩厲得不可直視,那是從未見過的凜冽神色,眼神如瑩瑩寒星般冰冷。
他真生氣了。
一瞬間,周越來慫了。
他手一抽,飛快站開,“難得吃到魏大少爺親手剝得小龍蝦,今晚這頓算我的。”
說完,如龍卷風似的立刻遁走。
魏知叔看了眼還跟棍子般杵原地的路人凡,心底頓時生起一股無名火,燃燒着他揮之不去的煩悶感。
心裏不爽,語氣也稍顯煩躁,“還站着幹什麽,走了。”
“哦。”
魏知叔越過路人凡,朝路邊的跑車走去,路人凡幾步追上他,兩人一前一後穿過餐桌和人群,到了道路邊。
周越來結賬後,趕來開車。
魏知叔:“車鑰匙拿來。”
周越來遞去時,疑惑問:“就能坐兩個人,還有個人沒法坐。”
他說着,倏然對上魏知叔不言不語的冷臉。
周越來:“?”
看着他做什麽?
一分鐘後。
被留在原地吹冷風的他,恍然大悟魏知叔剛才那神色是啥意思,可不就是“你還想坐車”的含義。
哎,這位兄弟,脾氣還是這麽差,但願這次的新助理能忍他三個月。
路人凡通過後視鏡看周越來身影越發模糊,問:“就這樣留他一個人好麽?”
魏知叔手握方向盤,頭也不側的回答:“不如現在回去換你?”
路人凡擺手拒絕:“當我什麽都沒說。”
不知為什麽,魏知叔心情突然陰轉晴,路人凡偷瞄着他上揚的嘴角,可貴的溫柔笑容就像春風吹得冬雪融化一樣,細水長流彙入路人凡的心間,軟化他整個心。
他的心髒跳如擂鼓。
砰咚......
砰咚砰咚......
路人凡捂住口鼻側開臉,忍下滿臉躁熱。
媽個蛋,一個男人為什麽能笑得這麽好看!
魏知叔注意力附着在前行的道路,沒察覺路人凡的異樣,兩人就這樣無言的開回了住所。
打開別墅鐵門,跑車駛入,徑直停進車庫。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門,在玄關換了鞋,魏知叔就直接去了書房。
想着魏知叔剛才從周越來那裏拿了東西,肯定還有事,就自己進房間洗漱了。
魏知叔睡在二樓主卧,路人凡搬進來後,住在次卧,也就是魏知叔的隔壁,兩間卧室間隔一堵牆壁,這位置令路人凡十分滿意,能和男神近距離睡覺,能不高興麽。
他回卧室簡單收拾了一番,拿上睡衣去盥洗室洗漱。在路邊攤吃小龍蝦和螺蛳粉這種重口味的美食,好吃則好吃,但衣服上沾染的味道就沒那麽讨人喜歡了。
洗完澡出來,路人凡去了洗衣房,先把髒衣服扔進滾筒洗衣機,再去廚房煮點吃的給魏知叔送去。
今晚在路邊攤,魏知叔沒吃什麽東西,明早七點,他倆又得趕去機場,怕是來不及吃早飯,魏知叔這麽折騰,胃肯定熬不住。
雖說他手藝欠佳,但熬個粥的技術還是不在話下,說幹就幹。
路人凡在廚房冰箱裏找出了冰鮮的基圍蝦和蔬菜,百度了蝦仁粥的做法,開始動工。
他先将梗米淘淨煮上,再取出基圍蝦去頭去蝦線,預留的蝦頭用小煎鍋煎出紅橙橙的誘人蝦油,繼而洗淨蔬菜切末,一切完畢,只待白粥煮稠後,下那幾樣東西。
另一邊。
魏知叔兩指夾着銀色的U盤,悠閑的轉動。他手機的音筒中,傳來一個女人的尖叫。
“你從哪兒弄來的!”
魏知叔放下U盤,不緊不慢調整了坐姿,背輕靠在皮椅,并不接話。
通話那頭,女人失去儀态的怒喊着,“魏知叔,你到底想做什麽!”
他一聽這話,神色寸寸凍結,“你說說我想做什麽?”
說着,他話音驟然一冷,仿佛穿透寒冰的利刃,“誰給你的膽子,來動我的人。”
聽着通話的董寧夏整個人如墜冰窟,手腳瞬間冰涼,她不自覺地捏緊電話,呼吸都幾乎停滞了。
他知道了,他竟然知道了!
魏知叔聽到了通話那端的屏氣聲,冷笑:“你造謠那件事,我不跟你計較,但你不該妄圖動我身邊的人,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找過何東西?”
他每說一個字,董寧夏遍體生寒的身體就沉冷一分。
被魏知叔句句威脅,她慌亂如麻的思緒中,徒然飛快閃過什麽。
董寧夏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鼓足底氣,強自冷靜的笑道:“別以為有個U盤,就可以威脅我,董家不會讓你有機會的,我爸爸——”
“你爸爸?”魏知叔出聲打斷,輕笑了一聲,帶着明顯的嘲諷意味,“當然了,你爸爸是不會讓他的乖女兒有事的。”
說到此處,門被人叩響,路人凡的聲音傳來。
“魏哥,我給你做了宵夜,要吃麽?”
魏知叔頓了兩秒,減弱了音量,對着手機道:“但前提是,你還是他的乖女兒,他的乖女兒可不會賣公司的機密給競争對手。”
語畢,他挂斷通話,任由那邊的董寧夏抓狂的吼叫。
他收起U盤,回複:“進來吧。”
路人凡聽到回答,推開門走了進去。他端着盛好的一碗蝦仁粥,走到辦公桌邊,将粥放在魏知叔的面前。
軟糯的白米混合着鮮亮的紅豔蝦仁,粥面浮着些橙紅的蝦油,又撒了幾粒淡淡香氣的蔥末,光聞着,就令人食指大動。
魏知叔本來不餓,但聞着這香味,忽然又覺得餓了,端起粥喝了一口,眼睛登時一亮。
路人凡小心的問:“味道如何?”
聞言,魏知叔又吃了幾口,才道:“馬馬虎虎,以後還是別随便做飯,更別在別人家做。”
路人凡看着魏知叔幾下吃光光,冷漠臉,呵呵,大哥你臉疼不疼。
魏知叔吃完擦了擦嘴,忽然想起什麽,問道:“就一碗?”
路人凡不假思索的答:“你胃不好,一次不能吃太多。”
魏知叔緊跟着問:“你怎麽知道?”
話音一落,路人凡立刻意識到自己這話說的不對,趕緊補道:“是何哥說的,他說你一直有胃病,要及時吃飯,叫我平時注意。”
魏知叔倒沒再追問下去。
路人凡找了個借口,極快跑回自己房間。
躺在床上時,他的心還跳個不停,略有驚魂未定。
差一點,差一點就讓魏知叔意識到不對勁了,幸好圓了過去,往後說話得小心點了,不然他該怎麽解釋。
想着想着,路人凡就睡着了。
翌日六點鐘,鬧鐘準時響起。
路人凡頂着亂糟糟的頭發爬起來洗漱,弄完這些,就到隔壁敲門叫魏知叔。
叫魏知叔起床,是個技術活,一般人不敢叫。
這人有非常嚴重的起床氣。
也不知道是不是歐氣吸太多,運氣驚人的好,住在這兒一個多月,他還沒遇見魏知叔恐怖的起床氣,頂多就是得多費點時間叫醒他。
在房門前敲了約莫十分鐘,才聽到魏知叔的回應。
得了他清醒的信息,路人凡返回自己房間收拾衣物,又提上早就準備好的魏知叔衣物,到樓下等他。
六點半時,魏知叔沉着臉下樓,他邊走邊戴鴨舌帽,因為沒睡醒,鴨舌帽有些戴歪了,他走到路人凡跟前,他踮起腳幫他扶正,繼而拉着魏知叔忙不疊的出了門。
滴滴是昨夜預約好的,兩人出門時,對方剛到。
時間掐算得合适,兩人緊趕慢趕到機場,卡着時間取票登機,坐上頭等艙的座位,路人凡才長長舒了口氣。
一大清早就這樣匆忙,當助理真不容易。
路人凡靠在座椅上,思緒遠放,忽然想起魏知叔當時聘請他做助理,其實不是做明星的私人生活助理,而是捉鬼的助理,但一個月下來,路人凡發現,他身邊的鬼其實不多,并不想魏知叔描述的那樣。
那他聘請他做助理,是為什麽?
對于這個問題,路人凡暫時還沒有頭緒。
他身旁的魏知叔早就清醒了,登機後,困意全無,單手扶額,一直看着窗外。
見他戴着厚重的墨鏡,路人凡也不清楚他能看到什麽,能目不轉睛盯着窗口一動不動。
不多時,飛機起飛,朝着隔壁市飛去。
飛機上也睡不着,路人凡幹脆拿起旅行雜志看起來,看到中途,空姐送來機餐,餓得饑腸辘辘的路人凡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埋頭吃早餐。
魏知叔一向挑食,機餐向來不碰,路人凡吃完後,覺得還不夠,目光不禁望向魏知叔那份。
被他盯着看的人似有察覺,回過頭,“你看着我做什麽?”
路人凡有點懵,誰看你?我在看你的早餐。
說完這句話,魏知叔也發現路人凡的目光不在他身上,而在那香噴噴的早點,就道:“你給我拆開。”
路人凡雲裏霧裏的拆開,就聽魏知叔道:“啊。”
他嘴微張,一副等着喂的表情。
路人凡:“???”
魏知叔張開嘴,就真的這麽等着路人凡喂他。
路人凡嘴角抽搐,又考慮到魏知叔那句殺手锏——扣你工資。
只能拆開包裝袋,将吃的塞到魏知叔的嘴邊,魏知叔霜色的唇瓣湊近,卻在臨近時,停住。
他唇角噙着壞笑,說:“騙你的,傻子。”
路人凡:“......”
我跟你講,你這樣,可能要挨打。
路人凡憤憤想着,嘴上卻沒骨氣的吃着魏知叔的早點。
他慢吞吞啃着,卻沒發現魏知叔冷厲的眉眼多了幾分笑意。
吃完後,路人凡繼續睡覺。
等播報即将抵達目的地的語音響起時,路人凡猛地被吓醒,醒來後,他發現自己居然是靠着魏知叔的肩頭睡覺。
吓得他趕緊檢查了一番,魏知叔肩頭有沒有可疑的水漬,認真端詳後,他放下心。
還好沒有,不然丢臉死了。
可惜了可惜了,都不知道靠在魏知叔肩膀上,他是什麽表情,是驚訝,是生氣,還是其他什麽表情。
越想,路人凡越想知道。
他暗自下決定,拍完戲回來時,他一定要再靠一次,是裝睡的靠上去!
下飛機,他們徑直坐上了來接機的車,這次是何東西來接的,他先一步到劇組這邊幫忙打點,魏知叔脾氣壞,難免要和導演之類的溝通一下。
兩人穿越接機的熱情粉絲,坐上車後,何東西遞來了準備好的早餐,他貼心的買了路人凡和魏知叔各自喜歡的早點。
路人凡在飛機上吃了不少東西,這會兒倒是沒餓,就先放在了一邊,魏知叔似乎沒什麽胃口,也沒吃東西。
何東西見兩人都沒動,不禁問:“不合胃口?”
路人凡忙道:“剛才吃了機餐,這會兒吃不下。”
魏知叔悶悶道:“甜甜圈。”
他說的聲音很輕,只有同坐在後座的路人凡聽見了,他黑線了一下,低頭看了下地圖,跟何東西道:“何哥,麻煩一會兒在恒東路口停一下,我下去買樣東西。”
何東西看了眼時間,點點頭道:“行,不過你要快點,還要趕去劇組,大家都在準備開機儀式。”
“好的,我盡快。”
半小時後,路人凡在路口下車,飛快奔進甜品店,打包帶走幾個特色甜甜圈,又忙折返回去。
何東西也不敢再耽擱,開着車一路疾馳,到劇組時,還好沒開始。
魏知叔跟着何東西忙去了,路人凡抱着魏知叔的東西等在邊上,剛找着一個空凳坐下。
頭頂就響起冷淡的聲音。
“起來,別坐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