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樓道裏漆黑一片, 兩人都控制着動靜,在方寸間半分不讓。
抓着聞簫的手腕牢牢壓在牆壁上, 池野銜着他的嘴唇, 用氣聲說話,“不能老實一點?”
掙脫池野的桎梏,聞簫閃電般抓了他的衣領, 腳下一轉,姿勢調換,反身把人壓在了牆上,重新吻了上去。
靠着硬邦邦的牆,池野忍不住邊親邊笑——他家簫簫這刺兒, 就算在這種時候,還是一樣的紮手。
因為才洗過澡, 池野身上沾着一層水汽, 沒幾分鐘又出了一層汗。他手覆着聞簫的後腰,發現彼此是一樣的,他懷裏這人連皮膚都是燙的。
正在這時,不知道是樓上還是樓下有開門聲傳過來, 兩人動作停住,放輕了呼吸。沒一會兒, 模糊的腳步聲響起, 接着是房門關上的聲音。
樓道裏重新安靜下來。
兩人在黑暗中對視。
這種環境下天然的禁忌與刺激感讓人心底的火焰猛然炸開,兩人不知道是誰先開始動作,雙唇又黏在了一起, 甚至比之前更加熱烈。
直到察覺踩在了失控的邊緣,聞簫往後撤了兩寸,“繼續嗎?”他說話的聲音有點啞,又含點鼻音,透着一種午睡後飽足的情态。
池野扣緊聞簫勁瘦的腰,貼上自己的胯骨,“聽你的。”
聞簫聲音裏添了不明顯的笑意,“我沒有命令,是你擅自給出的反應。”
不知道是哪個字的音量打開了聲控燈,在燈光亮起的同時,池野松開手,懶洋洋地靠着牆,盯着聞簫看。
火氣還沒消,聞簫被這眼神看得有點受不了,直接擡手捂了池野的眼睛。
被這個動作逗笑,池野逗他,“同桌,你這時候應該說,再看,就挖了你的眼睛。”
聞簫:“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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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野回答:“然後我會說,看了我會負責的,一定負責到底。”
兩人進了門。
換上拖鞋,聞簫低聲問,“芽芽睡了?”
“早就睡了,不知道是不是年紀小沒有什麽煩心事,閉眼秒睡。”想起桌上擺着的兩張卷子,池野笑着嘆氣,“留她哥哥我對着她那張破數學卷子發愁。”
池野的卧室跟大多數同齡人的比起來非常整潔,從疊得邊角平直的被子、書架上擺好的各類書籍可以看出這個人非常自律。
把椅子讓給聞簫,池野自己坐在床沿,“過來我看看,嘴唇破了沒有。”
聞簫臉上沒什麽表情,但很聽話地,上半身往池野的方向傾了傾。
覺得聞簫這動作乖得讓人心癢,池野忍住笑,肅着表情,手指托起聞簫的下巴,借着臺燈的光仔細看,“啧,又咬破了,疼不疼?”
聞簫就着這姿勢,有些疲倦地把下巴壓池野手掌上,“不疼,我不嬌氣。”
“疼了可以跟我撒撒嬌,你池哥不介意。”因着聞簫的動作,池野嗓音都軟了,“累了還是困了?”
“刷題刷累了,還有點困。”聞簫蹭蹭池野粗糙的掌心,又嗅了嗅,一股沐浴露的氣味,“才洗過澡?”
“嗯,看見你發來的微信時剛洗完,頭發都還是濕的。”
聞簫從下往上去看池野的頭發,“現在呢?”
“在樓道裏站了快半個小時,已經幹了。”池野見枕在自己掌心的人仿佛收斂了所有的銳氣和軟刺,眼睛都快閉上了,心裏某處軟塌,“突然來找我,是想我了?”
“嗯,想了。”聞簫眼皮撐不住,幹脆阖上了眼,近乎低喃着開口,“又不自覺地在草稿紙上寫你的名字了。”
草,不管是依賴的姿态、說話的語氣還是內容,都他媽地讓人受不了。池野很想捏着聞簫的下巴親下去,但又舍不得。
他想了想,自己這種心态,大概只有小時候玩彈珠游戲時。透明的玻璃珠最稀少,也最好看,他花了三天時間跟鄰居的同齡人比賽,一直連勝一直連勝,最後終于把那人手裏所有的玻璃珠都贏到了自己的手裏。
從彩色的玻璃珠裏把透明玻璃球挑出來,對着太陽看,晶瑩剔透,仿佛一切美妙都藏在裏面。
那時的心情跟現在很像,拿着那顆玻璃球,放在口袋裏怕丢了,捏在手裏怕壞了,小心翼翼,珍視無比。
不知道過了多久,睜開眼,聞簫開口,“我回去了?”
池野收回手前輕捏了捏他的臉,“好,我送你?”
明明就住在對面,幾分鐘的路程,但聞簫還是讓池野送了。
兩人的影子落在坑坑窪窪的水泥地上,才下過雨,時不時的,還會有水滴從樹枝上落下來。
一路上沒怎麽說話,停在樓下,聞簫往池野住的方向看了看,“我再……送你回去?”
閑不住似的,池野又擡手捏了捏聞簫軟白的耳垂,“真這樣,今晚就沒完沒了了,我們誰也不用睡,就把這段路來來回回走幾十遍。”
沉默幾秒,聞簫開口,“那明天見?”
“明天學校見不了,”見聞簫眼神溢出失望,池野補上後一句,“下了晚自習,公交站見?”
心情重新好起來,聞簫點頭:“好。”
第二天,許睿課間抱着習題集來找聞簫時,注意到,“聞簫,你嘴唇怎麽又受傷了,不會是晚上做夢一口咬出血了吧?哈哈哈!”
趙一陽聽見轉身,“靠,還別說,我真有這個經歷,半夜做夢吃核桃,把自己疼醒了,一看,咬的哪裏是什麽核桃,是我大拇指!”
許睿笑得前俯後仰,追問後續,“然後呢!”
趙一陽:“然後大拇指負傷出血,沒辦法握筆,強行練就了左手寫字。”
聞簫一邊聽他們說話,一心二用,一邊把許睿用紅筆勾出來的那道題看完,在草稿紙上把解題過程寫了出來。
許睿笑完一看,目瞪口呆,“大佬,你是不是自帶外挂了?這題我昨晚抓了半小時的頭發,今天早自習又抓了二十分鐘,快抓禿了,你一遍看完就解出來了?”
聞簫手指轉着黑色塑料殼的中性筆,“《一題一練》第112頁,右邊第三道,跟這道題是類型題。”
許睿看向趙一陽,趙一陽已經在翻《一題一練》了,停在112頁,遞給許睿,“就這道。”
火速把題看完,許睿悲憤,“這題老許講過?靠,我以為老許講的我聽懂了,其實我沒懂!”再看聞簫,他心中暗道,果然,聞簫渾身上下散發的冷氣,都是學神大佬自帶的絕對氣場!
聞簫不關心他在想什麽,只問道,“還有沒有哪裏不清楚?”
“沒有了!”許睿抱起自己的書,覺得解題過程都給出來了,要是還不懂,他就別在理一班混了,早點去學校門口賣煎餅吧。
這時,斜斜從後面過來一個人,再眨眼,聞簫桌上就多了一份早飯,塑料袋打的結都細心地拆好了。
“你的外賣到了,三分糖的豆漿。”
聽見這句,許睿轉頭,“靠,池哥?”
池野見聞簫插了吸管開始喝豆漿,垂着睫毛,含住吸管的模樣乖乖巧巧的,手癢的想去摸一摸碰一碰。聽許睿叫他,漫不經心地應了句,“怎麽了。”
“沒什麽。”許睿見池野注意力都在聞簫身上,也看了兩眼——不就是喝豆漿嗎,喝豆漿有什麽好看的?難道池哥喜歡看吃播?
池野來了一趟又不見了,要不是聞簫課桌上立着的豆漿,都要讓人覺得剛剛出現在教室的池野是幻覺。
趙一陽摸摸下巴,“所以,池哥來這一趟,就是為了給你帶份早飯?”他感嘆,“真是附中好同桌!”
聞簫咬着吸管,剩最後兩口豆漿,沒舍得喝。
大課間,做完課間操回來,許光啓把還沒進教室的聞簫叫到了辦公室。
半個學期下來,知道自己這個學生話少,許光啓不廢話,直奔主題,“附中有慣例,每年都要舉行一兩次學習交流會,每個年級選幾個優秀學生,上臺做一個學習指導。畢竟啊,我們作為老師,跟學生的視角立場都不一樣,有時候我們總結出來的學習方法學生不一定适用,所以才有了這個活動。我們年級的老師聚在一起商量了,決定推薦你,聞簫同學,你想去嗎,不想去也沒事。”
想了想自己說的,許光啓又補充了幾個信息,“是在學校的禮堂,一個年級選九個人,一人講一個科目,高三的時間緊迫,他們不參加。”
聞簫不感興趣,“抱歉老師,我不想參加。”
“沒事沒事,不想參加就算了,我一會兒去找張思耀問問,看他願意不願意。”許光啓有點發愁,又小聲感嘆,“要是池野那小子不考這點分數就好了。”
聽見這句,聞簫手指無意識地縮了縮——
如果池野不考六十分,那上臺去講學習方法、做學習指導的,也會有池野。
“老師。”
許光啓正在腦子裏數能推上臺的都有哪些人,聽聞簫叫他,應了一聲:“什麽?”
聞簫:“我願意去。”
許光啓表情一亮,“好好好,那你選選,你講哪一科?我覺得要不數學物理二選一?這兩科是很多同學的短板和軟肋,他們正好可以聽聽你的思維思路和方法,可能在進入高三前,能得到不一樣的收獲……”
117路公交在城市複雜的道路上繞來繞去,報完“栖霞路”的站名,聞簫從座位起身,站到門口。夜晚路燈的光在他身上晃過,像一幀幀剪影。
明明聽報站早已經聽熟,外面的街景也沒什麽新奇,但想到下車能見到池野,心裏就有一點……雀躍。
大概是這樣的一個詞吧,最近一段時間,這種陌生的心情出現過很多次,跟同一個有關,聞簫暫時還沒辦法精準地形容出這種心情到底是什麽樣子。
“九章路”的站名報出來,公交車停下,車門打開。聞簫拉着黑色的書包帶子下車,踩上街沿,公交站臺卻空空蕩蕩,沒那個熟悉的人遠遠朝自己看過來。
繞到LED廣告牌後面,确定沒人,聞簫拿了手機出來,在鍵盤上按出了池野的電話號碼。
“嘟——”聲每一次都拖得很長,一直到最後,都沒有人接。
聞簫握着手機,站在明亮的廣告牌前,垂着頭,重新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将號碼按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