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二哥

待到夜色入戶時,賀九卿才将長劍插腰帶上,打着哈欠懶懶地溜回了客房。他自己估摸着上師府沒什麽葷腥,遂在屋子轉了一圈,又貓着腰躍過院牆,下山吃野食去了。

距離千縱山一百多裏地,有個縱淮鎮,因為直通官道,遂四面八方湧進的商旅很多。這個世界又是修真界,街道上自然就穿插着不少的修真者。

賀九卿沒興趣在外結交什麽狐朋狗友,遂尋了個人間好去處,直接跑花樓裏喝花酒去了。

花樓花樓,沒有花兒叫什麽花樓。左擁右抱,環着一群莺莺燕燕,香烈的酒水入喉,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通通抛之腦後。

美色當頭,誰還管得了什麽血海深仇,剉骨揚灰,殺徒證道?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再談明日愁。人生疾苦,能浪則浪。

“公子,怎麽就您一個人啊,上回那個很俊俏的道長哪裏去了?”

一個穿紅着綠的美人湊近身來,渾身的脂粉香直往賀九卿鼻尖上竄。

他估摸着是在說師風語,也是,師風語的确生得很俊,跟師忘昔比起來,只有過之而無不及。當然,若是論嫡仙氣質,還是當數蘅曦君。

不知道為什麽,每次心裏一想起蘅曦君,賀九卿的心髒就會猛然抽痛一下,他自認自己心裏承受能力極好,又沒有家族遺傳心髒病,好端端的怎麽會心悸?思來想去,大約是這具身體原本的反應吧。

即使身體已經易主了,靈魂也變了,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還是不會變。

這讓賀九卿覺得很是苦惱,畢竟誰也不想跟将自己剉骨揚灰的人在一起,何況那個人又是自己的師尊……

掐着手指頭算算,師尊好像比他大一輪?

賀九卿猛灌了一大口酒,心裏暗暗罵娘。不斷的心理暗示自己,決計要浪子回頭,不可一錯再錯。

于是,他開始在腦中不斷描繪師風語的模樣,不斷想着師風語的好,甚至不知廉恥地暗暗意/淫,胡編亂造着兩個人驚天動地的愛情故事。

到了最後,賀九卿覺得,他愛的人,好像就是師風語,兩個人好像就是有那麽一段剪不斷理還亂的悲情故事。

賀九卿霍然起身,吓得姑娘們花容失色。他一把将懷裏的姑娘推了出去,大步走至窗外,伸手一推,新鮮的空氣撲面而來,這才覺得腦子稍微清醒了些。

眼尾的餘光忽然瞥見街角一道白影兒,賀九卿瞳孔一縮,定睛一看,卻見有道熟悉的身影立在小攤子前。他心裏默念了一句,“師二哥哥”,一手扶着窗臺,在所有姑娘的尖叫聲中,徑直從三樓躍了下去。

然後沖上前去,一把拽着那人的手腕,大聲喚,“師二哥哥!”

這白影兒應聲回頭,居然是一張猥/瑣且陌生的臉。

“你是哪位?師二哥哥是誰?”

賀九卿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哇”的一聲,側過頭在旁邊吐得昏天黑地。

過往的行人紛紛後退,小攤主尖利的聲音響徹雲霄,“要死嘞!要吐往旁邊吐好不啦,耽誤我們做生意哩!”

賀九卿一邊狂吐,一邊擺了擺手。待瞧見那人臉上居然還有一顆蠅頭大的黑痣,忍不住又狂吐一陣。幾乎把胃都吐空了,才起身,臉色蒼白道:“兄弟,聽我一句勸,長得不行就回家照照鏡子,別穿一身白衣在街頭晃蕩。人家那叫白衣少年,你他媽的白衣吊死鬼!”

“你他娘的罵誰,信不信老子大耳刮子抽你!”

賀九卿二話不說,劍刃直接出鞘半寸,于是這男子擡起的巴掌立馬轉了個彎,落自己臉上去了。

“對不起,對不起,大俠所言,小的一定謹記在心!”

“滾!”

“好嘞,這就滾,這就滾!”

賀九卿用衣袖擦了擦嘴角,好不容易才吃滿的胃,瞬間又空了。他琢磨着時間還早,再尋個地兒吃一頓,總不好餓着自己。肩膀處就被人從後面一拍,才收回的長劍瞬間就出鞘半寸。

“九卿,你怎麽又在欺負人啊?”

賀九卿一聽,立馬将劍收了回去,迅速無比的轉過身。就見眼前之人長身玉立,穿着一身素白的道袍,笑眼彎彎的,正微笑着望着他。

“師二哥哥!”

賀九卿想都沒想,一下子就跳入了師風語的懷裏,兩手勾着他的脖頸,誇張地大叫,“師二哥哥,幾日不見,如隔三秋!可讓我想死你了!”

“不過才短短幾日,你怎麽像是很久沒見過我一樣?”

師風語的脾氣是出了名的好,即使他分明知道賀九卿是個斷袖,可仍舊把他當成小弟弟看,并不像旁人那般,對他如避蛇蠍。

賀九卿這才從師風語身上下來,見他身後背着配劍,也沒什麽弟子跟随。又想起旁人說,上師府是怕自己再去糾纏師風語,這才打發了師風語下了山去。

沒曾想居然在這縱淮鎮遇見了。

賀九卿心裏大呼有緣分,自動把師尊囑咐他的話忘得一幹二淨,拉着師風語的手腕,裝憨賣癡,“師二哥,我不管啊,千縱山太無趣了,你不在的時候,都沒人同我一塊兒耍。我不管啊,我今日見到你了,就不許你再走了,你現在就同我一道回去。”

“你莫鬧,我有要緊事要做的。”師風語含笑道:“哪個門派都是如此的,難道在華南,你就不用成天忙于課業了麽?你不要告訴我,蘅曦君從來不在課業上對你做要求,你說了,我也是不信的。”

賀九卿撇嘴沒應聲,師尊的确是不太關注他的課業,可是每年都會抽查那麽一兩次。答得順遂,那自然皆大歡喜。答得不順遂,藤條伺候。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兒,當人徒弟的,就跟當人龜孫子沒甚麽分別。是以,賀九卿早對這種事情免疫,管他什麽課業不課業,該浪還得浪。

“師二哥,你對我好狠的心啊!”

賀九卿用手指挑起一縷長發,絞了絞,滿臉哀怨道:“我不過是同你走得近些,你兄長就百般為難于我。今日還在衆目睽睽之下落我顏面。明明其他人跟你走得也很近,可偏偏就我一個人有事兒。”

師風語啞然失笑,豈非不懂其中的彎彎繞繞。可也沒說什麽,只道:“那這樣吧,我在這裏替我兄長向你賠禮了。”

說着拱手便要拜下來。

賀九卿原不過是随便一說,怎料到師風語這人這麽實誠。遂趕緊将人攔住道:“師二哥,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的。你這可是折煞我了,我可是一直把你當親哥哥對待的。”

一直把他當親哥哥對待,只不過就是想睡他而已。

當然,這種話是絕對不能說出口的。否則天知道師忘昔那個直男狗,會不會一氣之下把他活劈了。

師風語似乎真的有要緊事兒要處理,耐着性子,溫聲細語地囑咐了賀九卿幾句。無非就是讓他老實本分一些,不要随便頂撞之類雲雲。

這種話賀九卿聽得太多了,胡亂點了點頭,見師風語要走了,又忍不住出聲喚了一聲,“師二哥哥。”

他終是忘不了原文中師風語的慘死。這樣的明媚少年,就應該永遠站在陽光下面,享受着周圍羨慕和敬仰的目光。而不是被黃土鮮血掩面,永墜無間烈獄。

“怎麽了,還有什麽事麽?”

“其實……嗨,也沒什麽。”賀九卿故作輕松道:“我出來的太着急了,身上沒帶多少銀子。”

“這樣啊。”

師風語素來是最好說話的,直接解了身上的錢袋遞了過去,“拿去罷,少喝點酒,要不然回頭禦劍再從劍上摔下去了。”

“那沒事,我又不怕摔。”

賀九卿笑嘻嘻地将錢袋接過手,掂了掂感覺挺沉。他不是個貪得無厭的人,遂取了幾塊碎銀子,估摸着可以再沽一壺酒喝。剩下的全部都還了回去。

師風語笑道:“我真得走了,大約很快就會回千縱山的,希望我回去的時候,你還在那兒。”

頓了頓,他才嘆了口氣,單手拍了拍賀九卿的肩膀,像個老父親似的囑咐他,“九卿,玩一會兒便回去罷,禦劍的時候當心點,別讓二哥擔心。”

賀九卿一一點了頭,“我知道的,你放心好了。”

如此,這才目送着師風語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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