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29.啊啊啊啊啊
老秦接到電話時正在敷面膜,對方自報家門是警察,然後陳塵說:“老師,我們出了點事。”
報完地址就挂了。
趕往醫院的一路,老秦極其震驚、擔憂和憤怒,臉都沒洗就往外沖,油門給踩得悶火。
等她跑到骨科樓,高挑少年正皺眉據理力争:“不是吧醫生?我都要痛死了居然沒骨折?我覺得我這個疼痛等級,不是誇張,至少粉碎性——”
旁邊一圓胖男人拉扯他:“你?你骨折?我呸!”
“幹什麽!放開他!”
老秦怒火終于有了發洩口,大步上前,劈頭蓋臉一陣罵:“有臉啊你成年人欺負兩個小孩?你看看你們——”指尖沿着這群花臂男人點下去,“地痞流氓!窮兇極惡!警察同志,這都沒人管?”
接着,聽警察陳述了剛才發生的一切,老秦一口機關槍啞了火,雙手叉腰。
白志剛翻來覆去就一句話。
“我幾個兄弟傷這麽重,你們必須賠錢。你,你是誰的家長?”
“我是他倆老師!”
“老師有什麽用!叫爸媽來,給我賠錢!”
棘手啊。
警察跟老秦讨論了意見,認為陳塵跟韓深都是未成年人,此事不易聲張,私了最好。
私了的話,白志剛一心一意只要賠錢,老秦忍了忍:“你說,賠多少?”
白志剛抹抹油厚的嘴唇:“五萬!一分錢都少不了,除了我兄弟的住院費,還有精神損失費,財務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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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深笑了:“五萬太少了,不如我賠你十萬吧?”
白志剛瞪大雙眼:“什麽?”
“就店裏那堆垃圾,你們這點皮外傷,撐死兩萬,還敢獅子大開口?凡事想想自己配不配!”
白志剛擡手指他:“我兄弟還要住院,你打發叫花子?五萬算少的!”
正吵鬧着,走廊盡頭走來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睡覺被叫醒比較倉促,頭發略為淩亂,兩指推了推眼鏡,透露出一股子專業和娴熟。
“小韓總。”他笑眯眯走近。
韓立東手底下一群天兵天将,一般都叫韓深小韓總,打趣。
“跟我家律師談。”韓深重新坐回椅子,懶得說話。
陳塵點評道:“豪橫。”
這律師成天打的都是幾千萬上億的官司,了解這情況後哦了一聲。
小朋友過家家啊。
他至少有95%把握讓小少爺不賠一分錢。
抓住白志剛家暴,先動手推搡陳塵做文章就行,能把這事說成見義勇為後的合理自衛,甚至值得表彰。
聽律師不緊不慢背法條時白志剛還一頭霧水,最後他簡明扼要來了句不賠錢,頓時驚慌失措。
“你不賠錢?我還開不開店?我砸爛的東西怎麽算,我住院要花這麽多錢,還養着老婆孩子,你們要逼死我嗎?啊?這個小畜生,養了一個報應!”
律師冷冷道:“那是您自己的事情了。”
堪稱無情。
陳塵本來在等候椅坐的好好的,直起腰擡了擡手:“我們确實打人了,到時候醫藥費和店裏的損失,由我賠償吧。”
律師笑了笑,回頭說:“小同學,從法律上講,也是可以——”
“嗯,我知道。我賠。”
白志剛家并不富裕,被打之後不考慮自尊體面,第一反應是要錢賠償,無奈的現實。
韓深明白陳塵的選擇,無所謂地點頭:“那就賠。”
律師頓時沉默了,沒理解自己被叫來幹嘛,剛才他咄咄逼人的辯駁完全成了自打臉。
但能怎麽辦?
小少爺得伺候啊。
“怎麽賠呢?”
韓深問:“他剛才要多少?”
“五萬。”
“那翻個倍。”
律師:“……小韓總,我建議你別說話,等合計了費用後再考慮。”
警察見協商至此,差強人意。
“那你們該住院的住院,治病的治病,算賬的算賬,兩個小朋友給我過來。凡事不能用暴力解決!你們也是懂事理的學生,給叔叔寫份檢讨,保證以後不再犯!”
晚上醫院人少,警察給拎到一間空病房,搭上小板凳坐一旁檢查。
老秦忙着送被打的二哥三哥五弟看醫生,提防這幾人中途查出個癌給賴上,順便清算醫藥費。
等她一身疲憊地回到骨科樓,已經是淩晨兩點。
派出所的警察離開了,走廊空蕩蕩的,只有兩條影子挨着坐在等候椅上。
陳塵半仰着頭,手臂纏着繃帶,搭扶把手的姿态十分僵硬怪異,正閉着雙眼睡覺。而韓深兩條長椅張揚地探到走道,臉靠在他肩上,應該是睡熟後滑下去的,鼻梁一抹冷白的陰影,睡得很舒服。
老秦走近時發出了點動靜,陳塵在夢中皺眉,擡手輕輕攏了攏肩上的臉,動作幾乎是下意識地保護,好像怕其他東西驚吓到同桌。
老秦嘆了口氣。
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她心情非常複雜。
陳塵是她教書這麽多年少見的一種學生,渾身持續、穩定地發着光。心智比絕大部分同齡人成熟,而且具有一種難能可貴的正義感。
不僅僅是口頭上的理想主義。
還有手腕強硬的執行力。
簡而言之,17歲就這麽會搞事情,如果不誤入歧途,将來前途不可限量。
——前提是,不能誤入歧途。
老秦又看向一旁的韓深。
說實話,韓深跟陳塵并肩闖禍不是一兩回了,但兩人單獨拎開不像做事沒譜的人。
在一起就是有奇妙的化學反應。
跟詛咒一樣。
陳塵睡醒腦中還有一瞬困沌,看見老秦喊了聲:“老師。”
說完垂下視線看見韓深,唇角不覺挑起弧度,捏捏他挺直的鼻梁:“同桌?”
韓深立刻推開他。
老秦靜靜問:“檢讨寫完了?”
“寫完了。”
“呵呵,明天回學校了接着寫。”老秦轉身往外走,“3000字對你們來說已經沒有挑戰了,這次來個5000。免得你們有功夫管閑事。”
陳塵以為老秦會來個終極狂怒,沒想到只是和顏悅色讓寫檢讨,知足了:“五千就五千。”
韓深心情就挺操的:“我以後再特麽跟你一起浪。”
陳塵腳踝纏了繃帶導致走路一瘸一拐,笑了笑伸出雙臂:“同桌,扶我。”
韓深一臉不情願,停到他面前:“叫爸爸。”
陳塵轉身朝老秦喊:“老師你聽見沒?韓深毫無同學間的互助互愛精神,建議檢讨追加3000字。”
老秦氣得直怼:“哦,你同桌不是這麽愛你麽?患難見真情啊,人家根本不想理你,以後別領着搗亂!”
老秦開車送他倆回家,先送陳塵到成大校門口,問韓深:“你家在哪兒啊?”
韓深扶陳塵下車:“我先送他上樓。家裏有司機來接,這麽晚不麻煩老師送了。”
“那好。”韓深家裏面情況她清楚,點頭,“你們注意安全,可以明上午休息半天再來學校。”
成大校園這時候沒幾個人影,涼風習習,陳塵腿傷的并不嚴重,只不過上樓時較為艱難。
“教授住的地方電梯都沒有?”
“都在等拆遷呢。”
手機電筒光照在黑洞洞的樓道,一時有些沉默。
到門口,陳塵從衣服裏摸出鑰匙往孔裏塞,一個沒拿穩掉了下去,韓深彎腰給鑰匙撿起來,擡頭見陳塵若有所思地盯着門板。
韓深突然想起剛才在醫院,警察叔叔讓叫家長,陳塵輕描淡寫說了句我是孤兒,然後給老秦打了電話。
這扇門內,永遠是空蕩蕩的。
“脊髓損傷曩腿部神經。”
耳邊響起這句話。
韓深擡頭:“嗯?”
“白小春雙腿致殘的原因,”陳塵開門往裏挪,聲音挺平靜,“我得過和他一樣的病,不過那時候年齡比較小,5歲。”
韓深本來該回家的,哦了一聲,跟了進去。
高一上學期收貧困生補助申請表,陳塵在辦公室協助老秦評定,看見白小春從門外進來,将表放上班主任的辦公桌。那一瞬間鬼使神差,陳塵瞟了眼表上的內容,字跡扭曲,一筆一劃。
也看到了他的名字。
白小春。
——陳塵,你的到來,是上蒼賜予我們的春天。
陳塵坐上沙發,嗓音有些嘶啞:“我能感同身受他的痛苦。”
韓深不知道說什麽好,就嗯了一聲,拿出手機搜索,盯着結果發了會神。
操。
“看什麽?”
“我搜出來脊髓損傷治不好。”
陳塵笑了笑:“不好治。我爸帶我去美國動的手術,恢複了挺長時間。”
“那你比他幸運多了。”
白小春的家庭,也許缺錢,也許缺少精力,造成了一輩子的痛苦。
“是,幸運。”陳塵脫下校服外套,低頭看了會手腕上的繃帶,語氣平鋪直敘,“我爸陪我康複的這段時間,跟醫院護士出軌了,當時我媽剛回國兩天。”
韓深好像被重物砸中,半晌發出一個音:“啊?”
陳塵接了杯水繼續說:“他跟小護士調情被我看見,讓我別告訴媽媽,她要生氣。我幫他隐瞞,後來謊言揭穿,他們一拍兩散。”
韓深不清楚他怎麽突然說出這些,但明白了他為什麽對白小春極其關注,為什麽提到父母會有意味深長的沉默。
韓深脫口而出:“那你爸跟小護士結婚了?”
問完覺得自己這嘴挺煩人。
陳塵真的笑了:“沒結婚。他說,要是發生了關系就要結婚,那他已經欠了上千年的婚約。”
“???”
韓深剛才還是驚訝,現在全懵。
陳塵摩挲杯沿,指骨細長,有種光滑的大理石質感。
“他說過只有我一個小孩,但我一直覺得,四海之內皆兄弟姐妹。”
陳塵還在說笑話。
不好笑。
看到韓深的表情,陳塵低頭笑了笑。
關于陳書溪在外面有多少女人,莊念莺還是離婚後才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廢物這廂來遲了,對不起感謝在2020-05-1121:10:41~2020-05-1222:13:5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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