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8.道高一尺

兩個女生害怕,但礙于自尊心并不道歉:“我又沒有做錯什麽!”

“我給過機會了。”陳塵耐心告罄,屈起指骨,清算似的往她倆遙遙一點:“周菡,李嬌馨,93.15,被淘汰因為音域狹窄,高音發不準,我在評委席聽的清清楚楚。既然不道歉,那你欺負弱勢群體,不如直接到政教處,或者派出所對質?”

政治樓在幾步外,陳塵看了下張正陽,他立刻大步跑去找老師。

“學生之間的事,為什麽報警?你別濫用公權力壓人!”女生開始恐慌了。

“到底,是誰,道德綁架?你們要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價。”

“那我道歉還不行嗎?”女生的敷衍是不得不妥協。

“晚了,”陳塵聲音很涼,“不接受。”

陳塵往常在同學心目中一直是令人如沐春風的年級第一,考試很神,但人情味足,可現在壓抑張狂的暗色,莫名讓人産生強烈的壓迫感——

陳塵有的是手段和權威。

“你們應該,記大過,或者退學。”

陳塵體內的惡意控制不住上湧。

怎麽将這事渲染成踐踏道德黃線的罪大惡極?

怎麽讓她倆在全校師生面前認錯?

陳塵靜靜思索,胳膊突然被韓深拽了一下。

“你是不是過分了?”

韓深早預感陳塵不像看上去這麽好相處,但現在,真真實實,感覺他做事見血封喉,利落狠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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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塵擡頭看他。

“我說你過分了。無論報警,叫老師,廣而告之還是私下解決,都不該由你決定。”韓深看了看抱着拐杖抽泣的白小春,“你應該問他怎麽想的,不要越俎代庖。”

陳塵眼神中本來有一絲混亂的狂熱,逐漸冷卻,靜了會。

“你說得對。”

問下來,白小春只是一個勁地說:“我要回教室,回教室,我不想跟你們說話。讓我回教室……”

他把自己縮得像個刺猬,不斷收得更緊更小。

陳塵攙扶着他往教室走,看了看兩個女生:“以後別再這樣,舉頭三尺有神明,會遭天譴的。”

兩個女生當着白小春班主任的面道歉。

白小春面無表情,他很厭惡外界的一切打擾,無論善意與惡意,只想回到座位上,靜靜撫摸他的五線譜哼讓人聽不懂的歌。

忙完一切踏入1班教室。

正伏案寫作業的同學擊掌歡呼:“開多媒體,聽歌聽歌,看視頻看視頻!”

韓深在教室門口見陳塵調整了神色,本來就是張初戀男神臉,莞爾一笑,立刻恢複了平易近人。

好像剛才喊打喊殺的不是他。

操。

韓深覺得陳塵要是去競選奧斯卡,妥妥的影帝。

陳塵的錄屏除了韓深,還包括其他入選的歌手,最後一節晚自習時間花在看視頻上。教室裏哄鬧歡笑,葉瑩也笑眯眯站在教室後排,開心地看。

韓深低頭寫作業,心不在焉,總想着剛才陳塵發火那一幕。

怎麽說呢,在他心裏,陳塵和顏悅色的人設已經崩成了狗。

但他覺得陳塵這個人好像更加真實、觸手可及了。

肩膀被手指按住。

陳塵跨腿繞過腳底擺放着的裝書大塑料箱,艱難坐上座位,給韓深肩膀輕輕撣了撣灰。

“作業寫完了?有不會的題嗎?”

陳塵很樂于檢查韓深的作業,讓人一度懷疑他不過單純享受糾錯的快感,韓深懶得搭理他,一般他敢伸手就敢揍。

所以現在陳塵只是口頭上發問,同時用“小朋友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目光看着他。

說實話,韓深現在後背挺涼。經歷了剛才的事,總覺得陳塵下一秒會抽把刀平靜地放桌上,或者悄無聲息捅他一手。

對他的好意,韓深只有以下六點要講:“……”

陳塵見他神色有異:“怎麽了?”

韓深支筆擋住他,想想說:“你知道你有時候很吓人嗎?”

“嗯?我明明平易近人,與人為善,睦鄰友好。”

“這個人設已經崩了,朋友。”

“……”

“啊,那怎麽辦?”陳塵背抵上牆壁,風正好吹開耳側的一縷軟發,低頭靜靜地笑了笑,有些慵懶邪惡:“被你發現我用法律武裝頭腦、堅持底線不動搖的正義天使真容了。”

韓深:“……”

不過好像,這騷,是真騷。

不是僞裝。

全班氛圍在視頻裏韓深出場時達到了頂點,回頭就看見陳塵半身探過韓深的桌面,侵占過度,似乎很想親近他。

但韓深面無表情,甚至十分嫌棄,不斷往角落退。

最後退無可退,韓深揪住陳塵一把給他搡回座位。

奪回領地。

這兩人愛在座位上搞小動作也不是一回兩回,大家見怪不驚,繼續津津有味咂摸視頻。

距離打鈴還有十分鐘,陳塵敲了敲韓深的桌面:“要不要跟我一起作惡?”

“作什麽惡?”

“剛才那兩個女生,我估計她們還要找白小春的麻煩。我想沿路送他回家。”

韓深感覺不可理喻:“送他回家?”

“送到南門的十字路口就行,他媽媽每天都在路口接他。”

韓深捕捉到“每天”這個字時,好像明白了什麽:“你喜歡他?”

陳塵給氣得一時沒說話。

“每天跟蹤,原來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附中就怎麽大點地,放學上學時間統一,時不時遇見很正常。陳塵不是第一次被韓深污蔑,懶得解釋:“随便你怎麽想,不過我确實喜歡他的名字。”

白小春。

韓深品了品,沒品出什麽味兒。

“去不去?同桌,我需要你,你跑不掉了。”

“我不吃你這套,不去。”韓深感覺這跟小女生拉着閨蜜去廁所一樣。

幼稚。

“沒人可以拒絕我。”陳塵給校服下拉拽出一片袒露的肌膚,鎖骨蜿蜒,營造了種邪魅不羁的氣質,語氣也輕佻,“你就不怕我一時遏制不住體內惡意,給那倆女生殺了,抛屍荒野?”

韓深:“……”

你戲真他媽的多。

剛才韓深的提醒給陳塵敲響了警鐘,集思廣益,單打獨鬥容易出問題,失手傷人。所以此時勾勾他的衣袖,一字一頓:“你是控制我的藥。”

一句挺中二病sjb的臺詞,被陳塵低低念出來,吹在耳側,韓深總覺得有哪兒不對勁。

半晌放下筆,起了層雞皮疙瘩:“你成功惡心到我了。”

陳塵:“……”

晚自習結束鈴聲打響。

腿腳不方便的白小春一直是學校最後離開的那撥人,陳塵跟韓深走到教室門口時,樓梯口有兩三個高高瘦瘦的影子晃動着,看見他倆,不住往樓底下藏。

韓深到這時哦了聲:“我明白你為什麽非叫我了。”

白小春扶拐杖起身慢吞吞往外走。陳塵後退幾步避免被他看見,一邊拉着韓深撞在走廊欄杆上僞裝成打鬧的姿态。

“你明白了什麽?”

“你哪是怕控制不住打別人。”韓深推開挨得過近的他,“你是怕挨別人打吧?”

陳塵:“……”

白小春在樓梯蹲身将拐杖放下去,慢慢往下用屁股梭摸,樓道昏黑,路過的下樓晚的人立刻繞過他匆匆地走開。

陳塵開始一言不發,出到校門口時,蹲陰影裏的幾個男生看到白小春,搖搖晃晃想上前,但又看到他背後門神似的高高兩道身影,立刻往後退。

某個男生比了個中指,沖白小春罵:“瘸子。”

白小春咯咯笑了兩聲,轉移視線擡頭看天上的星星自顧自唱歌,完全不在意。

陳塵捂嘴咳嗽了兩聲,似乎挺冷地微微縮了縮肩背,校服蕩開很大的空隙。

這一瞬間,韓深看不清陳塵的神情。

卻覺得他好像很痛。

路燈下站着一個身材幹瘦的中年女人,遠遠看到白小春開始招手。

“媽媽。”白小春飛奔去握住她雙手,再重新握緊拐杖,“我唱歌,入選了。”

“是嗎?”女人神色顯得焦慮和心不在焉。

“我,我,我給你唱,我今天唱的歌。到時候你來學校看我,很多家長都會來。”白小春有些口吃。

“那要看有沒有時間了,我要幫你爸爸卸貨。”

“會、會有的。”

女人嘆氣道:“其實你不該參加,耽誤學習。這次月考要是再考倒數,爸爸又要打你了。不打,也要罵幾天。”

“會、會考好的。”白小春伸手去拍女人的背,沒站穩往前踉跄了幾步,立刻調皮地笑出一排稀疏的牙齒。

“回去了?”兩人越走越遠,韓深拉住陳塵,“你還想跟蹤到家裏?”

陳塵點頭:“好,回去了。”

剛打算離開,街道盡頭的陰影裏走出一個中年男人,圓圓胖胖,盯着女人跺了跺腳:“我日媽以為你跑哪兒去了,有客人在不知道煮飯,跑去接他,一天不接人要被車撞死在路上嗎?”

女人加快腳步:“來了,來了,你跟三哥先吃飯。”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偷懶,飯都不煮了,好吃懶做。就想讓我給你養起,當祖宗供奉,對不對?”

女人燈光下的臉色相當隐忍。

白小春沉默地走上前,中年男人擡起大手猛一掌掀在他背,直打得他朝前連撲,歪歪扭扭坐倒在地,又連忙爬起來。

“非要你媽接,多大的人了?仗着你腿這點毛病,在家裏當皇帝?日媽瘸子一個。”

陳塵眼底染上陰暗,面朝着他大步流星過去。

街道兩側的底樓都是門市,大部分已關門,只有一間灰暗破舊的建材裝飾店還亮着燈,女人将地上雜亂的鋼架扛肩上往門市裏搬,男人探出半身,哐當打掉她身上的東西:“還不來煮飯?”

女人似乎被壓到手,疼得哎喲一聲。

白小春恨恨地瞪他,他猛地舉起巴掌:“造反?去買酒!”

陳塵脊背挺直地站在鋼架之間,看向店內,字吐的清晰幹淨:“就這麽對你老婆兒子?你真是垃圾,有毛病。”

管別人家事管得這麽理直氣壯。

韓深第一反應其實是陳塵有毛病。

“你誰?”準備進門的男人吼。

“我,正義天使。”

陳塵斯條慢理走到他跟前,擡起修長手指往他鼻尖一戳,直戳到脊梁骨:“臭傻逼,不能讓老婆過好日子就別結婚,養不起孩子就別生。看你現在這幅窩裏橫的孬種相——”

男人橫行霸道數十年,第一次被人一針見血戳穿婚姻真相,而對方還是個未成年高中生,當即惱羞成怒:“關你屁事!”

怒氣沖沖一推手,對方明明個子挺高身體挺結實,卻跟個繡花枕頭似的搖搖欲墜,趔趄一步直接往後坐下去。

“痛——”似乎磕到骨頭,陳塵猛嘶了口氣,臉立刻蒼白了。

“小朋友還敢跟叔叔挑刺。”

男人啐了口正要回屋,背後猛然一聲響:“C你媽個狗逼再碰他試試!”

行道樹陰影裏還站了個高挑挺拔的男生,校服松散挽到手肘,微皺的長眉俊美鋒利,漆黑影子張牙舞爪延伸過來。

韓深見陳塵被推倒,腦中當場炸鍋,疾跑過來擡腿直接給男人踹飛在地,“我他媽弄死你個傻逼,你再!搡!他!一!下!?!”

圓胖男人起碼一百多斤,跟個球似的飛了出去,陳塵欲言又止,伸手扒拉韓深:“不是……”

韓深追着男人打到店裏,踹了十幾腳,男人已說不清莫名被毆打的委屈,痛苦地轉向另一邊:“二哥,三哥……”

韓深看過去。

一張小方桌上,三個光膀子的男人正舉着啤酒瓶吃涼菜,嚼花生米,畫面定格,錯愕地盯着這一幕。

個個膀子上攀龍附鳳,都挺社會。

韓深微微喘着氣,舔了舔牙尖,從地上撿了根撐手鋼架疾步走到小方桌前,劈手就他媽一通亂打猛砸。

先下手為強。

“來?是不是要打?啊?!”

啤酒瓶,碗碟,皮肉,砸上去觸感不一,韓深冒出一頭熱汗時,聽到由遠及近的警笛聲。

“……別打了,警察來了。”

陳塵徘徊在耳邊的聲音也逐漸清晰。

“來得正好。”韓深沖砸爛的小方桌踹了一腳,警察進門正好看見這一幕,直接給他右手拷上。

韓深:“?”

警察左右掃了一圈:“幹什麽呢幹什麽呢?你這高中生還挺猛的啊?給人家店砸成這樣?放學了不回家寫作業到處撒什麽野?”

“他們打人在先——”

韓深指認的指尖頓住。

警察目光落在躺地上直不起腰的男人,砸爛的酒桌,鼻青臉腫瑟瑟發抖的二哥三哥,遍地狼藉的店面上。

……操。

這幾個人欺負孤兒寡母時特有種,但被外人打卻相當孬。

所以現在韓深倒成了單方面惡霸。

有點洗不清的意思。

“警察同志,你要替我做主啊!走走走,去醫院鑒定傷殘等級!我都要被他打死了!”男人此時一副任由警察定奪的良民姿态。

“誰打誰?別造謠啊,你這個人壞得很。”

陳塵一瘸一拐從門口走進,嗓音有條不紊,剛擡左手朝男人一指,腕部突然被一圈冰涼“咔嚓”敲上。

韓深被手铐拉扯得前走一步,差點撞上陳塵,面面相觑後低頭看了看被迫鏈接的左手右手。

“……”

“……”

韓深莫名挺操:“誰特麽報的警啊?”

陳塵嘆氣:“我報的。”

“……”

“不報警想瞞天過海?你們兩個高中生砸店不說,還給人毆打成重傷!情節十分嚴重,性質極其惡劣!”

“警察叔叔,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聽訓後陳塵也很淡定,比劃着解釋,“是我看到他家暴老婆孩子,說了兩句公道話,結果他直接動手打我,我同桌氣上頭了才動的手,算是合理自衛。”

家暴。

公道話。

直接動手打人。

合理自衛。

聽這措辭,韓深突然感覺到了什麽。

陳塵把褲腿往上一提露出腿,又舉起冒血珠的手臂,誠懇地說:“叔叔,他打得我手腳全是血,快骨折了我感覺!現在腰也出了點問題,就怕摔碎脊椎,生物書上說會致殘,真的嗎?我害怕。”

“……”

陳塵白校服拉到下颌,穿的特整齊,比劃動作也規矩乖巧,再配上附中校徽,怎麽看怎麽是個好學生,何況他本來就是萬裏挑一的優等生,本色出演說服力極強。

警察逐漸動容。

“你!”男人氣得渾身發抖。

韓深明白這怎麽回事了。

陳塵提前報了警,所以一推就倒,本來想借此訛這家暴男。

沒想到自己一上頭給店裏砸得稀巴爛,反被對方訛了。

韓深清了清嗓子,附和:“是這樣的,我們雖然是未成年人,實在看不慣這種垃圾男人。”

兩人乖起來都還挺乖,韓深彎腰攙扶陳塵,聽他猛然演繹出一聲曲折慘叫:“疼疼疼疼疼——”

“……”

“不是啊警察同志!他們打人賊猛,你看看我鼻青臉腫的,再看看店裏破成什麽樣!”

“——三四個成年人,我同桌不動手,等着被你們打死?”

男人極其絕望。

到底誰TM打死誰啊?

警察再晚來幾分鐘他幾兄弟就準備過頭七了好嗎?

警察看他們鬧了半天,腦瓜子嗡嗡作響,大手一揮:“先去派出所。”

作者有話要說:附上我喜歡的一句話——

善和惡會在環境中自然的轉換,你根本無法預測和判斷。

一會兒再修,,嗷,大家可以關注我修後的,,

謝謝支持,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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