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讓黎白不去戲園子可能嗎?

當然不可能啦!

黎白知道自己才下山,好多事情都不懂,可要讓他看四書五經啥啥的,那絕對一看一個暈頭。

倒不是不識得字,仙人撿到他後,為他尋得人身便也開始教他認字,說是等下了山入了世間總有用得着的時候。

黎白實在不願意回憶認字的那段世間,哪怕有仙人的陪伴他都不想回憶,簡直太黑暗了。

而現在不同啦,他找到了一個既有趣又能學習的辦法,那就是——戲園子!

這日和大騙子說了話,他實在困得很,再次爬上龍床一直睡到午時才醒,睡足後醒來,寝宮內不見大騙子。

“陛下有事離開,黎公子不如在此等等?”元裘見到人醒來,趕緊招呼人上前穿衣伺候。

一群人圍在身邊黎白有些不自在,穿好了衣裳就跳上窗臺:“不了不了,家裏還有小徒兒等着我呢。”

話音落下,便翻身離開。

元裘要阻止的話硬是沒說出來,見着已經飛向屋檐的少年,他真的很想說上一句,無需再翻牆走大門即可啊。

黎白是真的翻牆翻上瘾了,或許是已經老待在豐青山無拘無束,所以讓他一直進出走大門,那多不舒服。

還是翻牆來得有趣,這頭翻厭了,就翻那頭,皇宮這麽大,每個角落都要踏遍怕是得好幾年呢。

出了皇宮,黎白沒去找自家小徒兒,上朝前就已經讓黎小叔帶着去閑逛,這會兒指不準就不在府上。

蹲在某處的屋檐上,黎白決定去找他的新朋友之一。

找得不是姬澤元,雖然雞兄這妖不錯,可就是太香了,香到每次見面都忍不住想着他到底啥時候能死了給他填肚子,想得次數多,難免就有些愧疚,還是少見面的好。

黎白一路走去,直接落在一處別院,別院算不上大,對比他見過的地方也寒碜很多。

等站穩了腳跟,他收回好奇的打量,對面前的人道:“你說那人想圈養你,咋把你圈養到這種地方,他是不是特別窮?”

澤二還沒從前面突然出現個人回神過來,聽到少年的話後,更是笑出了聲,點頭附和:“沒錯,特別窮。”

黎白露出同情的神色。

圈養嘛,他當然知道,以前他的族親就有被人類圈養過,要是遇到個好心又富裕的主子,那小日子過得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可那個啥啥莫啥啥的,脾氣一看就不好還這麽窮,澤二的日子肯定特別不好過。

他同情的道:“我有個好朋友,要不介紹給你搭夥過日子?”

“嗯?”澤二不知道怎麽接這話了。

“他住得屋子老大老大啦,特別有錢,就是有一點…”黎白又有些小心虛,“就是死後你們不能同穴。”

畢竟狐兄的肉身得下肚,肯定不能陪着一起安葬了。

澤二聽得是哭笑不得。

黎白不着急他的回複,還寬慰道:“沒事沒事,你先想想,這事确實得好生想想。”

一輩子的大事呢,認準了就是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澤二也不想說這些,和懵懵懂懂的黎白說這個,絕對是自找麻煩,他問道:“你今日怎麽來找我?”

“我來看看銀狐。”黎白說着,澤二将銀狐從牢房中帶走後他有來過一次,不過銀狐不樂意跟着他走。

其實也能理解,是他也不願意跟着另外一只公狐貍走,尤其是一只特有魅力的公狐貍,這要是再遇到母狐貍,不用想就知道母狐貍會選擇誰。

咳咳,黎白不願意多想下去了,有魅力就是麻煩呀。

“它被莫兮君帶出去了。”澤二說着。

黎白也沒問去了哪裏,又道:“那你要和我去看戲麽?今日演得是金虎迎親,老虎娶媳婦呢。”

老虎都能娶媳婦,他特期待看看。

澤二對看戲沒多大的愛好,不過聽着莫名感覺好奇,當然也是因為他絕對不相信真是老虎成親的戲曲。

兩人相伴,就朝着戲園子去。

剛剛進門,黎白就熟稔的道:“尋個上好的包間。”

“好嘞,兩位客官樓上請。”小二帶着人上樓,因認出少年是熟客,也沒說包間得多少銀錢,只是将人往上請。

以往都是黎小叔帶着黎白來的,開得包間、上得什麽酒菜都是黎小叔一手安排,黎白不會,可他會照學呀,利索的點好了酒菜,看着就像個熟手。

澤二道:“你來了不少次吧?”

黎白此時正磕着瓜子吃着糕點,還未到唱曲的時辰,臺上正是一個老頭在說書,黎白不是太喜歡,也就沒顧着看,說道:“都是黎小叔帶着我來的,京城幾個戲園子,就這家最好。”

待得包間好、吃得好、唱得也好,他最喜歡的就是這家。

唱戲曲的還沒開始,街道外就傳來一陣敲鑼打鼓的人,黎白是個愛瞧熱鬧的主,當即趴在窗臺邊,一瞧就樂呵了,“還真應景,這裏也來了個迎親的。”

戲園子內迎親,街道外也有迎親。

“這可不同。”澤二端起酒杯淺抿了一口。

黎白不懂,“有何不同?”

澤二擡了擡下巴示意,“外面那兩人,可都不樂意。”

黎白轉頭望向樓下,細細一看,還真看出來了。騎在駿馬上的新郎官一臉沉色,擺明是不高興,而後面的轎子裏時不時傳出哭喊的聲音,別提有多撕心裂肺。

黎白更加不懂,他擰起眉頭問道:“既然不願意,為何就要成婚?成婚可是一輩子的事,真要不情不願的湊合在一塊,那得多難過。”

澤二勾起唇角:“你希望他們與心中人成婚在一起?”

黎白想了想,沒應聲。

他才不希望呢,又不是自己認識的人,幹嘛要管人家那麽多事。

“你可知道花轎裏的是何人?”澤二不等黎白回應,接着自顧自的說道:“此女是右相的嫡孫女,她最想嫁得可是聖上。”

黎白撇嘴,“大騙子才不想娶她。”

澤二打趣道:“你猜聖上想娶誰?”

黎白眼珠子轉了轉,大騙子誰都不想娶,他可是要做兒子的娘親呢,哪裏能娶別人。

單手撐在下巴,連桌面上的佳肴都提不起興致開吃,真想将人打暈了拐回山裏去。

想着想着,又趕緊擺了擺頭,還是被想這些有的沒的,他指了指臺上:“快快,戲曲開始啦。”

樂聲響起,臺上唱了起來。

黎白是看得有趣,澤二卻不是太愛,倒是對桌面上的酒水更加鐘情,連着小兩壺下肚,倒是也沒嘴。

“……虎頭虎腦笨又癡,你說氣人不氣人。”

臺上的新婦兩袖一擺,搖晃着小腰進了後臺,黎白猛地起身,連聲鼓掌,看他紅潤的臉頰,就知道他是真高興。

而澤二內心松了口氣,真得太無趣了,還不如待在牢房中安靜的睡上一會。

“是不是特好看?”黎白問着身邊人。

澤二十分識趣,跟着鼓掌:“沒錯,挺有趣。”

找到同愛好的同伴,黎白更加興奮,連忙邀請:“那明日再來?明日有婦人千裏尋夫呢,肯定有趣。”

澤二生硬的笑了笑,“呵呵,再說再說。”

臺上散場,時候也不早,兩人也沒繼續留下來,稍微坐了會就起身打算離開。

兩人同行,下了樓梯朝着戲園子的大門走去,結果剛剛走了幾步,随行的小二就上前,谄笑道:“兩位公子,櫃臺在這邊。”

黎白與澤二互相看了眼,對方久久都沒反應,随即兩人眼中都帶着不可思議的神色。

澤二輕咳一聲,“是你請我來的。”

潛意詞很明确,你付錢!

黎白更直接,“我沒錢。”

“……”澤二真的想暈厥了,尤其是看到小二臉上的笑意不在,掌櫃更是在招呼着手下圍過來,他咬着牙根道:“沒銀子你上這裏來?”

黎白眨了眨眼,特別無辜的道:“可是每次來,都不是我付錢。”

“……”澤二嘴角抽搐,他上下打量着黎白,看看他身上有沒能先抵押的物件,結果一瞧,身上比他還要來得幹淨。

黎白湊上前,小聲的問道:“我能跑嗎?我能躲開他們的。”

“不行!”澤二一臉黑線,他倒是也想跑,可他能跑過嗎?肯定是跑不過,到時候被抓回來,那真叫丢臉丢盡了。

努力的擠出笑意,他對着小二道:“真不湊巧,我兩身上都忘了帶銀兩,能不能麻煩你去我府上帶個信。”

“自然可以,公子給個地址,小的這就去。”小二說着,其實還真不怕這兩人跑掉,畢竟一個是他們這裏的熟客,還是由黎老爺帶來友人,就算這次不付銀子,他們也沒什麽好說的。

當然,既然要付他們也會收。

最後的最後,是莫兮君帶着銀子來‘贖人’的,黎白見他掏出銀子結了賬,特陳懇的道:“你人還蠻不錯嘛,比澤二靠譜多了。”

出門不帶銀子,特不靠譜。

澤二沒好氣的道:“明明就是你請我來看戲。”

黎白理直氣壯的說:“我沒銀子嘛,我要有銀子保準請你。”

澤二表示不想和他說話了,說得有些累,他決定已經和黎白出門,一定一定一定記得帶銀子,不然再遇到剛才的事,那也太尴尬了。

對了,最好随身帶個配飾,要是沒銀子也能有物件先抵押。

想了好多法子避免再遇到剛才的事,偏偏沒想過,不在和黎白出去玩,畢竟難得遇到這麽有趣的人,偶爾一起玩耍也挺有趣的。

兩人告別,各回各府。

黎白回了府上沒直接去自己的院落,而是去了黎小叔的院子,他覺得自個得将一件事提上行程。

那就是得考慮賺銀子的事。

從山上帶來的皮毛都被賣光,手中的銀子也都花得差不多,現在還有一個徒兒要養,以後還得多個兒子。

再有的就是兒子他娘了,剛剛看了一出金虎迎親,他學習到了一件事,原來成親那麽費銀子的啊,光是聘禮就得備上不少。

那他還得攢下豐厚的聘禮,才能給兒子找個娘。

走到黎小叔面前,他将來意說了出來。

別看黎小叔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可做生意的事他或多或少還是懂的,難得有人來請教,他坐直了身子,認真的道:“這個做生意嘛,有往大的也有往小的做,就看你怎麽選擇。”

“往大!”黎白絲毫沒有猶豫,當然是賺大錢,最好一次賺多點聘禮,等兒子娘找到後,就讓兒子娘去賺銀子了。

黎小叔欣慰的點了點頭,這孩子有志氣,他又道:“那你想從哪方面的生意下手?又能拿出多少的本金?”

“只要有銀子賺,哪方面都成。”黎白回答得很快,而且特別的實誠,“我手頭上應該還剩下十來兩吧。”

沒辦法,花得太厲害了,京城太多他喜歡的物什。

黎小叔哽了下,瞬間說不出話來了,十兩本錢能做什麽?

不過,他豪邁的揮了揮手,“沒事,銀子要是不夠,我這裏有。”

黎白不是太想從黎小叔這裏拿,總覺得有些心虛,可真要說為什麽又說不出來,他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那我先從小生意做起,成本十兩的小生意。”

黎小叔為他發愁,“這麽點銀子能做什麽?”

“先試試吧。”黎白說着,如果真得實在不夠,那就…那就從大騙子那要,反正他養了大騙子那麽久,從他哪裏拿銀子絲毫不覺得虛心。

兩人正在說話時,在門外打掃的婆子聽了些許去,等幹完了活計離開,經過小道與一個小厮說了幾句,小厮又去了外門,在某個護衛耳邊悄聲細語,經過層層途徑,婆子的話被人帶到黎宏耳裏。

“黎白很缺銀子?”黎宏重複一句。

下面的人應道:“程婆子是這麽說的,黎白與黎正誠談話就是再為銀子的事發愁。”

黎宏站在窗前,他道:“能用銀子解決的事就是小事,以我的名義給黎白送千兩白銀。”

身邊的領命便去辦事,黎宏站在窗前沒動,長期擰起的眉間總算是舒展了些。

自從黎府的權利被黎學博奪去之後,他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本想着殺了他的傻兒子算是出口氣,不想那傻子被救走不說,又來了個和傻子極為相似的少年,更沒想到的是,此人不聲不響居然成了二品官員。

要知道,此官比他和黎學博還要大,黎學博突然得此助力,他更加沒能耐反抗。

可現在不同了,如果能将黎白這人拉到他這邊,局勢必将反轉,所以他便打算送上真金白銀,先投石問路,如果黎白真要收下,他所想之事或許真能成。

……

翌日,黎白并未上朝,真要整日早起上朝那他可受不了,昨日會起來上朝,也是為了給大騙子撐場子,現在已經出了氣,自然不會去。

睡到日上三竿,黎白才撐着懶腰起床,穿衣梳洗再到美餐一頓,黎白覺得這種日子真得太美好了。

小四喜不同,早就起床,這個時候都已經蹲過馬步,無需人盯梢都能自覺的完成,他擦着臉上的汗,脆聲問道:“師父,徒兒已跑完一圈,覺得還有些餘力,要不要再增加一些?”

所謂的跑圈,是圍繞他們的院子周邊跑,算不是多長,可小四喜還小,跑起來其實挺費力的。

只是小四喜特自律,做什麽都要做到最好,黎白忍不住與原先的自己對比下,發現他這個做師父的有些拉不出手。

伸手輕輕揪了揪他的臉頰肉,小家夥比起剛來時,要胖了些,模樣比起之前也好看不少,“功課做完不需要增加,接下來的時辰只管玩耍就好。”

小孩嘛,尤其是小四喜這般大,最重要的不是讀書識字、也不是練功紮馬步,而是随心所欲的玩耍。

“等會兒師父帶你出府,有想好要去哪裏玩嗎?”

小四喜微微歪頭,“去吃馄饨?”

黎白皺巴着臉,不是太想去安老爺子那吃馄饨,主要沒那個臉,才耍了官威就被送進牢房,多丢臉啊。

小四喜會看神色,連忙道:“師父去哪,徒兒都喜歡。”

黎白揉了揉他的腦袋,“那就去吃馄饨。”

兩師徒收拾了一番,便朝着馄饨鋪子而去,只是半路被攔沒去成。

攔人的是一個中年小胡子男人,神色說不上谄媚,卻也是帶着讨好,“黎大人,我家老爺乃是您的叔公,因某些緣故沒法親自前來,便命小人給您送些物什拜訪一下。”

“送東西給我?”黎白有些疑惑,怎麽好端端的有人送東西給他?

“所謂長輩賜不可辭,黎大人一定得收下。”小胡子将木盒遞過去,并伸手打開了盒子的一角,露出裏面裝着的一疊銀票。

黎白看得分明,“這是銀票?”

小胡子沒回話,只是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黎白有些糊塗,怎麽好端端的有人送銀子給他?想到昨日和黎小叔的對話,他問道:“是黎小叔送來的?”

“不不,是您的叔公黎宏大人。”小胡子趕緊說明。

黎白想起黎宏是誰了,正要再說些什麽時,就被小胡子将木盒塞進了手中,并道:“小人康順,是老爺身邊的管家,黎大人初來京城如有需要盡管開口,小人一定會幫。”

說完,抱拳行了個禮,便轉身離開。

留下抱着木盒的黎白一頭霧水,平白無故被人送錢,他真的有些莫名其妙啊,垂頭問着身邊的徒兒:“這銀子咱能收嗎?”

小四喜哪裏知道,茫然的搖了搖頭。

黎白擰着眉頭發愁,想了想他決定還是收下,并道:“人都說京城人士熱腸古道果然不假,居然還無償給我送銀子。”

感動!太感動了!

而且感動的還不止一次兩次,接下來的小半個月裏,康順又找來了兩三次,每次都帶着個木盒,木盒裏面裝着的都是銀票,前前後後加起來有五千兩。

黎白一開始還有些不明白,可每次康順都是硬塞,塞完也沒說什麽,他便想着或許就跟他以前給人家送皮草一樣,瞧着順眼就送一些,或許是人家看他順眼長得可愛所以才會一股腦的送銀子給他呢 ?

果然,他是只有魅力的狐貍啊。

而黎宏這邊,見連着幾次送銀子黎白都收下,心想着也是時候見上一見,收了銀子自然得辦事,也得讓他幫襯下自己,畢竟他送出去的銀錢也不是白送的。

康順更是連連保證,黎白收錢收得利落,肯定是站在他們這邊。

于是,這日黎白剛剛出府,就被有意經過的黎宏攔了下來,倒也沒故意面對面的說話,而是坐在轎子中,掀開一點點簾子,輕聲開口:“聖上壽誕接近,黎學博掌管禮部,不如想些法子惡心惡心下他如何?”

黎白搖頭:“不好。”

黎學博對他那麽好,幹嘛要惡心他?這人真壞。

被直接拒絕的黎學博一怔,收了他接近五千兩的銀子,換來的就一聲拒絕?心中帶着氣悶,他假笑道:“黎大人的銀子可花完了?”

“沒。”

黎宏哼笑聲:“既拿了銀子,總得做些事不是嗎?五千兩的真金白銀可不是這麽好拿的。”

黎白奇怪了,“銀子不是你硬要給我的麽?”

“……”黎宏氣結,低吼道:“拿錢辦事,你收了錢難道就不想辦事了?”

黎白更加奇怪了,“可你塞銀子的時候也沒說呀。”

要說了,他才不會收了,雖然想賺銀子,可他也不想幫這個明顯就是壞人的人去害黎學博。

黎宏氣得差點大罵,這事還用得着明說嗎?不是理所當然的事?他深呼吸幾次,緩平氣息道:“那你現在可知道了?”

黎白點頭,“知道了。”

黎宏滿意,“那你該知道如何做了?”

黎白又點頭,“知道,等你下回塞銀子給我,我保準不收。”

“???”黎宏氣得倒仰:“那之前的呢?!”

黎白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他覺得自己說得很清楚啦,“之前你又沒說,你現在說了,我以後就不收你的銀子,這話沒毛病啊。”

“……”黎宏沒話說,因為他發現根本就說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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