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六顆糖
唐煜生忙完工作的時候,已經十二點多,辦公室裏早已沒了人影。他獨自一人去食堂打了飯,端着餐盤打算去和霹靂他們會合。
途中路過幾個座位時,忽然聽見一個男人的聲音:“你們今天看到那來實習的女明星了嗎?那身材,那胸……這明星就是不一樣,果然比普通人強多了。”
聞言,唐煜生的腳步頓了頓,順着聲音望去,看見說話的人是銷售部的瘦高個馮明。這人唐煜生知道,人品不怎麽樣,嘴上向來不把門,什麽話猥瑣說什麽。
瘦高個對面的人說:“那胸是假的。你們沒看前幾天的新聞啊?她唱歌時胸墊都掉出來了。”
瘦高個目光盯着不遠處的駱蒙,拿牙簽剔了剔牙,笑得明目張膽:“就算是假的,我看也有個C吧。”
幾人對話還在繼續,唐煜生神色微斂,不動聲色地扭轉了腳步方向。他繞到瘦高個身後,輕輕地撞了他一下。
這麽一撞,唐煜生餐盤中的一整碗西紅柿蛋湯不偏不倚地全灑在了瘦高個的身上。
“草!走路不長眼啊!”
瘦高個被潑了一身西紅柿蛋湯,頓時氣得跳起來,嘴裏罵罵咧咧。等他轉頭看清身後的人是唐煜生時,嘴巴張了張,半天沒說出話。
唐煜生挺直脊背,看着他,“抱歉,不小心。”
瘦高個早就聽過唐煜生的大名,科研大佬,貝康研發部的扛把子。聽說當初總裁為了請他過來,登門拜訪了好幾次。連總裁都要禮讓三分的人,瘦高個自然不敢惹。
瘦高個是做銷售的,練就了一身見人下菜的本事。此時他收起方才怒氣沖沖的神色,抖了抖身上的蛋花,笑着說:“原來是唐博士啊。沒事,回家洗洗就好了嘛。”
唐煜生看着瘦高個襯衣上暈染的一大片西紅柿蛋湯,又故意問:“真沒事?”
瘦高個擺擺手,“沒事沒事,您忙!”
唐煜生點點頭,端着餐盤朝駱蒙的方向走去。
結果唐煜生剛走到駱蒙的身後,就聽見她在跟霹靂和太厚吹牛逼,說自己幾個月沒吃肉了。
敢情上周他親手做的醬牛肉和烤肉不是肉啊!
“老大,你來了。”
霹靂和太厚看見了唐煜生,同他打招呼。他不動神色,在駱蒙對面的位子坐下。
見到唐煜生,駱蒙眼角抽了抽,涮菜心的手頓住。
她擡眸偷偷看他,心裏千愁萬緒,唐煜生這人不會當場打她臉吧。
當務之急是立刻岔開話題,于是她開口問太厚:“你們中午有休息時間嗎?”
“有啊。”
太厚輕描淡寫。顯然他對這個話題并不感興趣,轉瞬又将話題繞回來,“女神,你不吃肉不會饞嗎?”
駱蒙:“……”
這個話題能不能過去!別再提了!
于是後來一整頓飯的時間,太厚和霹靂從豬肉談到牛肉,從肉價聊到哪家店好吃,之後又讨論起怎麽燒肉。
駱蒙全程如坐針氈,恨不得找個地方躲起來。
她幾次偷瞄唐煜生。但他始終面色如常,神色平靜,一句話都沒有說。
午飯結束的時候,駱蒙長長舒了一口氣。她端着餐盤站起來,剛走兩步,就聽到一道低沉的聲音從耳邊傳來:“下回吹牛,記得別當着人面。”
駱蒙:“……”
她轉身,唐煜生卻已經端着餐盤,坦然地從她身邊走過去了,仿佛那句話并不是他說的。
上天啊,能不能把這個唐煜生收走!
午休時,辦公室裏很安靜,大家都在座位上睡着了,偶爾還能聽到細微的打呼聲。
駱蒙心裏還記挂着早上唐煜生說她身材一般的場景,她心裏不服氣,于是拿了把剪刀,把工作服的上衣裁短,又将長褲改成了超短褲。
大功告成,她對自己的成果頗為滿意。穿上煥然一新的工作服後,這才得意洋洋地來到唐煜生的辦公室。
他的辦公室很大,但大部分空間被各種不知名的實驗儀器占據,只有右側擺放着一張白色辦公桌。辦公桌上放置着一臺顯示器和一張黑色鍵盤,鍵盤旁有一只紙疊千紙鶴,此外空無一物。
她在原地轉了一圈,賣弄似地說:“唐博士,你看。”
唐煜生擡頭,瞟了她一眼。
工作服早已面目全非,露出小姑娘的盈盈細腰和粉藕般的玉腿。見狀,他的眉頭微微皺起。
駱蒙叉着腰笑嘻嘻地問:“不好看嗎?”
唐煜生沒回答,輕哂一聲,“跟我去實驗室。”
貝康公司主打昆蟲生物科技的研發,光是各種昆蟲養殖實驗室就占地數千平方米。大大小小玻璃房樣的養殖實驗室一字排開。每個玻璃房內均是樹木成蔭,流水潺潺,自成一套生态系統。
唐煜生領着駱蒙來到一間玻璃房的門口,門口上方印着一個大大的數字一。他刷卡後,推開兩層厚重的門,撲面而來的是清新自然的空氣。
望着眼前恍如亞馬孫雨林般的景致,駱蒙有些興奮,笑說:“唐先生,這地方山清水秀的,你是帶我來吸氧呀?”
在此之前,她只知道唐煜生是研發三組的老大,卻不知道他們組的研發方向是蚊子基因改造。
在這山清水秀的玻璃房內,實際圈養着許多只蚊子。
因為一號玻璃房內的大部分蚊子還處在孵化階段,只有零星的剛孵化出的蚊子,所以并不需要穿防護服和防護面罩。
此時在玻璃房內,唐煜生兀自拿筆記錄着什麽,淡淡地說:“帶你來喂蚊子的。”
“嗯?”
話音剛落,有幾只孵化好的蚊子發現了駱蒙,氣勢洶洶地立刻朝她撲來。
駱蒙哪見過這樣的陣仗,下意識地就用手去打。
唐煜生不緊不慢地說:“這是從國外引進的珍稀物種,你拍死了一只,那是上百萬的損失。”
聞言,駱蒙的手停在半空,絲毫不敢傷害眼前金貴的蚊子,只能任由它們落在她的身上。
細皮嫩肉的駱蒙,此時俨然是一部活體供血機。她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着越來越多的蚊子落在皮膚上,吸她的血,吃她的肉,她都快哭了。
她後悔萬分,為什麽偏偏要把工作服剪得這麽短啊!
眼看蚊子吸了自己一口又一口的血,而一旁的唐煜生卻是百毒不侵的樣子,她忍不住問:“它們怎麽不咬你?”
“我擦了防蚊水。”
靠!這個奸詐的男人。
什麽風光霁月,什麽朗日清風,當她從來沒說過。
駱蒙在心裏罵,卻不好發作,又問:“那我們什麽時候走啊?”
片刻後,唐煜生停下手中的筆,壓制住嘴角的笑意,合上文件夾,“行了,今天就這樣吧。”
回到辦公室,駱蒙才發現自己全身都中招。
尤其是一雙腿。
她的腿很好看,筆直修長,皮膚白得像是浸了牛奶。如此一來,那些蚊子包就更加顯眼,一個個的,在腿上蔓延開,有點觸目驚心的意味。
她抓着身上的包,欲哭無淚,“我的天啊,這些蚊子是餓了多久啊?這是把我當成開葷了吧?”
唐煜生從抽屜裏取出一管棕色藥膏,走到她面前,命令般地對她說:“坐下。”
駱蒙乖乖坐下。
唐煜生在她面前蹲下,輕輕握住她的腳踝。他的手微涼,觸及皮膚時帶着如冰的寒意。駱蒙渾身打了個激靈,下意識地想要躲開。
“幹什麽?”她問。
他擡頭,一雙眸深如潭水,“別動。”
這句話平平常常,偏偏帶着某種不容抗拒的力量與威嚴。駱蒙看着他的眼睛,到底還是乖乖地伸出腿。
腳踝處傳來男人手掌的溫度,冰涼,幹燥,她微微有些失神。
唐煜生将她的腿放在自己的膝蓋上,然後将藥膏一點一點地塗在她被蚊子叮咬過的地方。
他塗抹藥膏的時候輕柔又細心,連帶着那股子清冷的氣質都蒙上了一層溫柔。
駱蒙的心怦怦跳了幾下。
不一會兒,清涼的藥效從塗抹處傳遍全身。感官的刺激不斷放大,她漸漸回過神來。
等到十幾個包都塗上了藥膏,唐煜生終于擡起頭,這才看見她兩眼不知何時,竟已泛起了點點淚花。
說實話,他有點吃驚。
七夕那天,駱蒙在舞臺上面對那麽個車禍現場,都能淡然處之。他覺得她內心應該挺強大的。至少,不是個柔弱的女孩子。
只是今天,小姑娘怎麽突然哭了呢!
這該怎麽哄,他也沒經驗啊!
他內心微微一動,語氣也溫柔下來,試探性地問:“疼?”
駱蒙搖搖頭,一副傷感的模樣,“我這雙完美的腿毀容了,以後可怎麽辦啊!你知不知道,為了這雙腿,我投保了幾百萬……”
他起身,放下藥膏,然後遞給她一張紙巾,心裏覺得有些好笑,面上卻還是不動聲色:“過兩天就好了。這些蚊子無毒的。”
她擦了擦淚花,那雙靈動的眼睛裏只剩下淡淡的霧氣。睫毛長長的,上面還挂着點淚珠。頗有幾分楚楚可憐的意味。
唐煜生別過頭,拿起報告:“走吧,去下一個實驗室。”
“還要去啊?”
駱蒙愁眉苦臉。
其實她大概能猜出來,自己剪了工作服,實在是太過頑劣,唐煜生這是在教訓她呢。
此時她終于向他示弱,擺出可憐兮兮的模樣,語氣也沒有了之前的張揚:“唐先生,你饒了我吧!我錯了還不行嗎?”
唐煜生看着駱蒙,不茍言笑,語氣疏淡:“真知道錯了?”
她點頭如搗蒜,“真知道錯了。我千不該萬不該把工作服剪這麽短,也不該說你不行。”
唐煜生眉毛微微挑起,聲音有些沉,似乎不是很高興:“我不行?”
作者有話要說: 直到新婚之夜,駱蒙才知道“行”這個字怎麽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