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五顆糖 (1)
從實驗室裏回來時, 唐煜生已經将工作服換下。
此時育蚊室裏的他,一身灰色常服, 胸口有條裝飾性的拉鏈。
他從駱蒙的喊叫聲中回神,這才發現, 正是這條拉鏈纏住了她的頭發。
難怪她的叫聲如此凄慘。
駱蒙垂着頭, 細白的手指在那撮頭發上撥弄, 試圖解開。然而頭發卻和拉鏈鏈頭纏繞得越發緊密。
他撥開她的手, “你別動, 越動越亂……”
“誰讓你突然站在我身後的呀!”她抱怨。
嗯,确實是他的錯。
他咬了咬腮幫,低着頭, 仔細撥弄着胸口的拉鏈鏈頭。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唐煜生的額頭沁出了一層薄汗, 卻始終沒有将頭發和拉鏈分開。
他擡手看了眼時間,有些失去耐心, 提議道:“用剪刀剪吧。”
“這麽一大撮頭發,剪了我還不得禿啊!”駱蒙義正言辭地拒絕,“而且這周五我的新電影就要上映了, 到時我得全國各地跑宣傳。頭發一根毛都不能少!”
罷了,只能依她。
唐煜生無奈地嘆口氣。
他環顧四周, 又提議道:“你跟我過來。我們站到燈的正下方,光線好一點。”
“好!”駱蒙積極響應。
于是他扶住駱蒙的肩膀,小姑娘靠在他的胸口,兩人一步一挪地走到燈源正下方。
忽然, 育蚊室的門開了。
唐煜生聽到動靜轉頭,正好撞上霹靂吃驚的視線。
霹靂站在門口,看見的場景就是老大抱着女神,而女神靠在老大的胸口,嘴裏還說着“輕點兒”。
霹靂吓傻了,眼鏡差點掉下來。
他推了推眼鏡,轉瞬反應過來,說了一聲“打擾”,立刻退出了育蚊室。
這下完了,唐煜生想,怎麽解釋也解釋不清楚了。
偏偏胸口的小姑娘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嘴裏還嘟哝着“解得開嗎”。
外頭黑雲壓日,屋內的光線只來自頭頂的那盞白熾燈。
燈光明晃晃的,攏在她的頭頂,有種壓迫的感覺。小姑娘柔順的發絲反射着融融的光,頗有種暧昧的氣氛。
說不清為什麽,他竟然産生了“不如就一直這樣”的想法。
至少,她始終在他的胸口。
唐煜生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喉結滾了滾,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許是生怕弄疼她,他小心翼翼,修長的手指将頭發一根一根理出來。
後來大約是時間花得太久,駱蒙垂着頭太久,有些累了。于是她将頭抵在了他的胸口上。
溫熱的壓迫感從胸口傳遍全身,他渾身一滞,随後就聽到她說:“借我靠會兒,累了。”
這一刻,他的手指忽然亂了章法,竟不知道該往什麽方向解開纏繞的頭發。
“老唐,老唐……”
育蚊室的門再次被推開。
又是哪個莽撞的家夥!
唐煜生不耐煩地看向門口,門口站着目瞪口呆的易先哲。
他剛想開口叫易先哲過來幫個忙,易先哲卻已經識趣地轉身離開,還貼心地帶上了門。
育蚊室外,易先哲一臉懵圈地望着研發三組的衆人,指了指身後的育蚊室,張了張嘴,好半天才發出聲音:“誰能告訴我,他們,什麽情況?”
霹靂一臉神秘兮兮的笑,“總裁,他倆這樣已經半個小時了……”
易先哲:“……”
又過了半小時,到底是沒有辦法分開越繞越緊的頭發。
唐煜生終于忍無可忍,幹脆拿把剪刀,将自己胸口的拉鏈完整地剪了下來。
他将拉鏈遞給駱蒙:“剩下的,你慢慢理吧。”
駱蒙驚訝地擡眸,然後就看見唐煜生胸口的風景。
那條拉鏈本是裝飾性地橫亘在胸口,如今這麽一剪,春光乍洩,露出他若隐若現的胸肌。
雖然只是一小片,但足以讓人非禮勿視。
她的臉忽然有些熱,耳朵紅了一片,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此時“衣冠不整”的他,實在是,有辱斯文……
唐煜生有些尴尬,裝作雲淡風輕地轉身,迅速離開育蚊室。
育蚊室外,霹靂一行人正擠在育蚊室門口。
育蚊室裏的百葉窗之前不知道被誰放了下來,此時他們只能從百葉窗的縫隙裏窺探裏面的一舉一動。
忽然,育蚊室的門開了。衆人頓時鳥獸散,裝作無事發生。
今日,唐煜生的目光難得地沒有一一掃過他們,而是半垂着眼,像是在躲閃着什麽,依舊是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樣。
嗯,衣冠有了,楚楚差點。
霹靂同他打招呼:“老大,忙着呢?”
唐煜生看了霹靂一眼,然後用手臂擋住了胸口,若無其事地轉身離開。
不一會兒,駱蒙從育蚊室裏走出來。
這女人比老大更誇張,不僅紅着臉,而且頭發淩亂。出來後一言不發,徑直奔向了洗手間。
好一會兒,衆人才從震驚中反應過來,轉瞬陷入七嘴八舌的讨論:
“剛才老大的衣服是破了吧?”
“是啊,就在胸口那裏……”
“我都看見了老大的胸肌。”
“你好污啊!”
“你們說,女神的頭發為什麽那麽亂?”
“老大的耳朵還有點紅……”
“難道他們……”
片刻後,衆人互相交換眼神,恍然大悟!
霹靂嘴角揚起狡黠的笑,“老大平時一本正經,沒想到玩得挺開啊!”說着說着便捂住了自己的臉,笑得花枝爛顫,“你別說,我都害羞了……”
——
駱蒙在洗手間裏待了許久,終于把所有頭發從那該死的拉鏈上扯了下來。
她看着那撮尾部已經變形的頭發,忍不住嘆了口氣。
拉鏈是黑色的,鏈頭上還殘留着幾根頭發犧牲品。
她本想随手一丢,想了想,還是将拉鏈上的頭發清理幹淨。然後将拉鏈洗幹淨,又用一張紙巾包了起來。
這時,趙雲的電話忽然打來。
“看到了嗎?”趙雲開門見山。
她詫異:“什麽?”
“你和方鵬那事,終于有反應了。那部他和姜頌昕合作的電影,今天挂出了‘因技術問題’延期上映的通知。估計這部電影要壓一陣了。那些制片人都在罵呢!”
這場反擊算是漂亮。
既将方鵬的行徑公布于衆,為自己漲了一部分路人緣,又給了方鵬和姜頌昕一個警告,她也不是好惹的。
駱蒙問:“會徹底不上映嗎?”
“說不好。不過這種現代片子,壓個一兩年就跟不上時代了,後面想再上就很難了。”
趙雲頓了頓又說:“上周你打姜頌昕的事,我聽歲歲說了。”
駱蒙輕輕“嗯”了一聲。
打姜頌昕那事,她當初沒告訴趙雲,一方面是怕趙雲擔心,另一方面也是怕挨批評。
如今既然趙雲已經知道了,她也沒有再隐瞞的必要。
“你打她,确實沖動了點。”
駱蒙又“嗯”了一聲,做好了接受趙雲批評的準備。
“不過,”趙雲話鋒一轉,“打得好。”
駱蒙一愣,轉瞬笑出聲,“雲姐,你……”
“不過,別高興得太早。你做好承受這巴掌的後果了嗎?”
駱蒙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那一巴掌落下的那一瞬,她就知道姜頌昕絕對不會就此罷休。
“既然打了,我就不怕她的報複。”
趙雲知道駱蒙的性子,也就沒再多說什麽,轉而說,“那天姜頌昕穿H家禮服出席雜志周年慶的通稿在熱搜上挂了一整天,偏偏你又把他們家禮服弄壞了。如今看來,在代言人這一塊,H家高層可能會傾向她。”
駱蒙了然地點點頭,“雲姐,我記得你曾跟我說過,盡人事,聽天命。我們做了該做的,最後的結果也不是我們能決定的。”
等挂了電話從洗手間出來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屋外,黑雲壓頂,暴雨将至。黑漆漆的天似黑洞,仿佛要把世間的萬物都吸進去。
她沒想到因為一條拉鏈折騰了這麽久,此時衆人都已經下班,連唐煜生的辦公室都熄了燈。
平時唐煜生都是最晚走的,今天這麽早下班,是急着回去換衣服嗎?
腦海中又浮現起男人若隐若現的胸肌和上下滾動的喉結。
駱蒙覺得自己有點瘋。
不過是看了一眼男色,怎麽就春心蕩漾了呢!
她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讓自己清醒,然後獨自一人開車回家。
誰知剛行駛了幾分鐘,儀表盤就顯示油量告急。
無奈之下,她只能調轉方向,去附近的加油站加油。
付錢時,她掃了一眼後視鏡。
身後停着一輛黑色SUV,駕駛位上坐着一名戴着鴨舌帽的男人。
光線很暗,鴨舌帽帽檐壓得很低,男人又戴着口罩,她看不清他的臉。
這個人影好像有些熟悉。
記憶不停地搜索,恍然和上周五在公司門口蹲守的那個身影重疊在一起,她的心裏“咯噔”一下。
她沒猶豫,立刻踩下油門,駛離加油站。
身後那輛黑色SUV也順勢跟上來。
是恰好同路嗎?
駱蒙開車轉過幾個路口後,黑色SUV始終不緊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後。
至此她終于确認,這不是巧合。
她被人盯上了。
很快,暴雨從天而降。
到處都是霧蒙蒙的一片,連前路都不太清晰。幾道車燈晃過來,她微眯起雙眼。
一顆心緊緊提着,隔着水汽和雨簾,她緊密注視着身後的車輛。
駱蒙有些害怕,又懊悔不該放歲歲和司機去休假。
她不敢回家,怕暴露家裏的地址,只能在路上不停地兜兜轉轉。
黑色的SUV在深夜裏像一只巨獸,對她窮追不舍。
雨水不斷地砸在車窗上,突兀響起的手機鈴聲着實讓她吓了一跳。
是唐煜生。
他在電話裏問她蚊子什麽時候能孵化好,馬上實驗要用。
“嗯,好的。”她答非所問。
他再次問道:“什麽時候?”
駱蒙又看了一眼後視鏡,然後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好。”
唐煜生似乎察覺出她的異樣,忍不住問:“你怎麽了?”
前面路口恰好紅燈,駱蒙停下車,這才慌張地說:“我好像被人跟蹤了。”
唐煜生想起上周在公司大門口的場景,忙問:“你在哪兒?”
她看了眼窗外,如注的雨水模糊了視線和街景,“我也不知道。”
“你把定位共享給我,然後朝公司方向開。”
挂了電話,駱蒙立刻打開共享定位和導航,然後在下一個路口調頭,開往公司的方向。
雨天路滑,前方道路車輛彙成長龍,一動不動。
她心急如焚,于是調轉方向,想曲線救國,卻不知不覺地開到了一條單行道上。
空寂的道路上,車輛稀少。
她看了眼後視鏡,那輛車似乎沒有跟上來。她暗自松了一口氣。
又過了一個紅燈,道路變得越來越窄。她再朝後視鏡望去,黑色車輛再次出現。
她心下緊張,不由得加大了油門。
再一個十字路口,她想轉彎甩掉身後的車,卻沒注意到前方道路飛馳而過的車輛。
急促的鳴笛聲劃破長空,駱蒙猛地打轉方向盤。
緊接着是“砰”地一聲,她的車堪堪撞上了路邊的綠化帶。
駱蒙還未從驚吓中恢複過來,就看見身後的車也停了下來。
車門打開,男人撐着一把黑色長柄傘朝她走來。
傘遮住了男人的臉。
一步,兩步,三步……
眼看越來越近,她急迫地想要重新啓動車子。但經剛才一撞,車早已不聽使喚。任憑她如何發動,始終不為所動。
如注的暴雨裏,一分一秒都那麽漫長。
慌亂中,她鎖緊了車門。視線的餘光裏,她看見男人走到了車邊。
下一秒,她聽到了車窗扣響的聲音。
“篤,篤,篤。”
有人扣窗,駱蒙緩緩地擡頭。
車外,是一件灰色的襯衣,貼合身線,領口落開兩粒扣。順着視線往上,她終于看見那張熟悉的臉,漂亮的眉眼掩映在黑色大傘下。
她的心忽然就落了地,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唐煜生還在敲窗,她放下窗戶,冷風瞬間裹着雨水向她襲來。
明明臉上還是慘白的,挂着一層薄汗,卻還是沒個正經,硬是擠出了一點笑容:“唐長老,你來了!”
或許是因為害怕,她的聲音有些暗啞。
唐煜生說:“開門。”
“哦。”
她複又關上窗,打開車門。
他将雨傘朝她的方向傾斜,“走吧,去我的車上待一會兒。”
下車時,駱蒙的腿有些軟,竟不小心打了個趔趄。唐煜生把手中的傘一扔,雙手穩穩地托住了她。
雨水兜頭而落,落在身上,有些涼意。
她好一會兒才站穩,就聽到他的聲音響在頭頂:“沒事吧?”
駱蒙仰頭,看見他黑的眼白的臉。
有雨水落在他的長睫上,給他的眉眼攏上了一層潮濕的霧霭,像是遠山的一幅畫。
她讷然地搖搖頭。
他拾起地上的傘,扶着她上了車。
坐在車裏,許是方才淋了雨,駱蒙忍不住打了兩個噴嚏。
唐煜生遞給她幾張紙巾。紙巾帶着些許茶香,和車裏的雪松味相得益彰。
唐煜生的半邊身體被雨淋濕,衣服顏色就深了下去。他的頭發濕漉漉的,不時有水順着他的臉頰滑落。他随手一擦,然後說:“你先坐會兒。”說着便推開車門。
她拉住他的衣袖,眼裏是壓不住的慌張,“你去哪裏?”
他望着她,眉眼缱绻,輕輕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放心吧,很快回來。”
唐煜生下車,走到她的車前打電話,似乎是在幫她處理車輛的後續事宜。
隔着纏綿的雨水,男人的身影立在黑色的傘下,在夜色中高大而堅毅。
不一會兒,唐煜生回到車裏,還帶回了一杯熱飲和一根棒棒糖。
棒棒糖是黃色的包裝紙,芒果味的。
駱蒙愣住,唐煜生像哄小孩般地解釋:“之前看你吃過。”
這場雨後,氣溫驟降,天氣忽然寒涼了幾分。
她剛才身上被雨水打濕,此時不免有些冷。她喝下熱飲,胃裏暖了起來,連帶着心也暖了幾分,方才的恐懼悠忽釋放了。
駱蒙慢慢地剝着棒棒糖的糖紙,半天沒剝開。唐煜生一把将棒棒糖拿了過去,拆開表面的包裝,然後又遞還給她。
黃色的球體晶瑩剔透,她将棒棒糖塞進口中,甜蜜的氣息彌散在車裏,仿佛有糖在心口化開。
許久,她終于開口問:“你看到跟蹤我的車了嗎?”
唐煜生搖搖頭,“沒看到。”
她情緒激動地說:“黑色的SUV,跟你這輛車差不多,從我出公司就一直跟着我。就是上回公司樓下的那個男人,戴着鴨舌帽……”
他依舊搖頭,“你給我共享位置後,我就直接開過來找你了。沒看見有跟着你的車。”
她有些疑惑地喃喃:“怎麽會呢!剛才明明一直跟着我的……”
“你可能太緊張了。天這麽晚了,又是雨天……”
難道真的是幻覺嗎?
談話間,拖車已經到了現場。她是明星,很多事不方便出面。
唐煜生下車,幫駱蒙處理了相關事宜後,又回到車裏,“他們會将車拖到修理廠,你後面有空去取一下。”
駱蒙點點頭,頭靠在窗戶上,暗自思忖。
一擡眼,看見唐煜生的右後視鏡歪歪扭扭地挂在車側。風一吹,搖搖欲墜。
“你這後視鏡怎麽了?被撞了?”她問。
他看了一眼,淡淡地說:“可能是出門的時候蹭到了牆上。”
她忽然笑了,“看來你開車技術也不怎麽樣啊!”
“那還敢坐我的車回家嗎?”
她望着他,歪歪腦袋,不置可否。
唐煜生開車送駱蒙回家。
到了家門口,她心裏依舊有些害怕。剛才的事沖擊太大,她一時半會兒還沒緩過來。
轉頭看他,還未開口,他便說:“放心吧,我等你進門了再走。”
駱蒙心裏又是一熱,推開車門進了小樓。
此時大雨微歇,空氣裏有潮濕的泥土味。
唐煜生下車,靠在車門邊,擡頭向上看。他不知道她會出現在哪扇窗戶後面,只是執着地一扇一扇望過去。
不一會兒,東面的一扇窗亮起了燈,然後駱蒙的身影出現在窗口。
夜色朦胧,他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見她朝他比了個“OK”的手勢。
片刻後,手機響了。是她的消息,短短幾字:【已到家】
他點點頭,又朝那扇窗戶看了一眼,然後上車離開。
唐煜生開車徑直去了車行。
車行裏的小哥看了看受損嚴重的右後視鏡和車身的擦痕,忍不住問:“老哥,你這是和別人撞了吧?”
唐煜生神色凝重,這才靜下心來,仔細回想方才的驚心動魄。
兩小時前,他收到駱蒙的共享定位後,抓起車鑰匙奔向車庫。
小姑娘大約是太過緊張,地圖裏的她開車毫無規律與章法,一會朝南開,一會朝北開。
等唐煜生好不容易追上駱蒙,遠遠就看見她的車後一直跟着一輛黑色的SUV。
雨天車多路堵,唐煜生一路跟着他們,開過了幾個街區。
後來在一個路口,駱蒙向右拐去。唐煜生立刻抓住這個機會,踩下油門,追上前面那輛SUV,然後狠狠地撞了上去。
車輛在道路上發出一陣刺耳的剎車聲,唐煜生硬生生地将那輛SUV逼停在了路邊。
霧氣蒙蒙間,戴鴨舌帽的男人轉頭看了他一眼,然後立刻倒車,向另一個方向逃走。
唐煜生顧不上去追這個男人,于是繼續去追駱蒙,卻沒想到她在下一個路口竟撞上了綠化帶。
他不希望駱蒙擔驚受怕,于是将所發生的一切藏于口中,騙她壓根沒見到那輛SUV。
而那個男人究竟是誰?
一切都還是未知數。
“今晚能修好嗎?”唐煜生問修車小哥。
修車小哥叼着根煙,“我盡量吧。”
唐煜生坐在車行的長椅上閉眼休息。等修車小哥叫醒他的時候,天已經快亮了。
他付了錢,又立刻開車去了駱蒙家。
他給組裏衆人買好早餐,又給自己買了一杯咖啡和三明治,然後默默地坐在車裏,等在小區不遠處。
經過昨夜的事,駱蒙不敢再自己開車,剛放假的歲歲和司機被立刻召回。
唐煜生遠遠看見駱蒙上了保姆車,然後默默跟在她的保姆車後,一路護送她到貝康。
等到了貝康,他又繞着公司開了兩圈,确定沒有任何可疑人和車之後,這才安心地走進公司。
一進公司,太厚見了他立刻說:“老大,你的黑眼圈怎麽這麽重?昨晚沒睡好嗎?”
唐煜生沒說話,看了衆人一眼,就算是打過招呼了。
背後,霹靂邪惡地笑:“老大那黑眼圈,快掉地上了。不會是昨夜大戰三百回合吧?”
衆人秒懂,嘿嘿地笑。
唯有組裏年紀最小的小顧不懂,眼神裏透着迷茫:“什麽意思啊?老大打架去了?”
霹靂一臉狡黠,“是啊,提槍上陣,決戰光明頂,死傷無數呢!”
“……”
——
駱蒙昨天受了驚吓,一整晚都沒怎麽睡好。
昨晚跟着她的人是誰還不清楚。
可能是瘋狂的粉絲,也可能是對家。畢竟圈裏想弄死她的人不在少數。
但越是這樣,她越要鎮定。
要活得更漂亮,永遠不讓他們如願。
她剛到貝康就立刻去茶水間泡了杯咖啡。
她端着咖啡從茶水間走回辦公室,一路上都有人給她讓路。表面上是讓路,其實都明裏暗裏繞道走。
她有些納悶,回到辦公室時又看見組裏的幾人聚在一起大笑。
她忍不住問霹靂:“你們笑什麽呢?”不等霹靂回答,又說,“發生什麽事了嗎?怎麽大家好像都躲着我呢?”
霹靂說:“昨天你和老大在育蚊室裏那樣……有人傳你把老大揍了!”
駱蒙:“……”
昨天她和唐煜生在育蚊室裏不小心纏住頭發那事,公司裏傳了兩個版本。
一是說駱蒙和唐煜生在育蚊室裏摟摟抱抱,幹些不可描述的事情,激烈到唐煜生的衣服都撕破了。
二是說駱蒙和唐煜生一言不合,在育蚊室裏打架。結果唐煜生打不過駱蒙,駱蒙氣得把唐煜生的衣服扒了。
謠言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在貝康擴散開來。
鑒于唐煜生平時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淡模樣,大家都傾向于第二種說法。末了免不得感嘆一句,這女明星也不是好惹的。
因此有人見了她都繞道走,生怕她一言不合就揍上來。
此時駱蒙聽了霹靂的解釋,愣了一會兒,轉瞬甚是得意,“原來我這麽強嗎?”
霹靂:“……”
衆人:“……”
——
今日的唐煜生有些心神不寧,工作的時候一直無法集中注意力。腦海裏都是昨夜車窗降下的一瞬,小姑娘寫滿驚恐的眼神。
昨天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那個男人肯定會再次出現。
只是他現在不能确定那個男人的身份與目的。
如果只是瘋狂的私生飯倒還好辦,至少還有辦法解決。若是其他的,他不敢想下去……
午飯的時候,唐煜生去找易先哲吃飯,兩人去了公司附近的一家西餐廳。
他遞給易先哲一張便利貼,上面黑色筆觸寫着一個車牌號。昨天在追車的混亂中,幸好他記下了對方的車牌號。
“這是什麽?”易先哲接過便利貼問。
唐煜生說:“幫我找人查一下這輛車的主人。他的姓名、年齡,家住哪裏,是哪裏人,在哪裏工作,有沒有家庭,平時有什麽興趣愛好……”
易先哲越聽越糊塗,皺起了眉頭:“這人誰啊?”
“不知道。”
“那你這麽感興趣?”
唐煜生解釋:“這輛車最近一直跟蹤我一個朋友,想讓你幫忙查查。”
“朋友?”易先哲變了臉色,“你除了我還有其他朋友?”
唐煜生摸了摸耳垂,聲音不自覺地低了下去:“是駱蒙……”
想到那天在育蚊室裏目睹的場景,易先哲饒有興趣地看着唐煜生。
其實那天在唐煜生家,易先哲就看出了些許端倪。
畢竟唐煜生嘴上嫌駱蒙麻煩,卻又不同意讓她換組,實在是不符合唐煜生孤傲的做派。
如今唐煜生又對駱蒙的事這麽上心。很顯然,兩人關系肯定不一般。
畢竟,不是誰都會在育蚊室裏摟摟抱抱的。
此時易先哲故意拖長了音調,意味深長地說:“哦……是她啊!”
唐煜生辯解:“不是你想的那樣。”
易先哲笑了,不再拿他打趣,“老唐,你不是個愛管閑事的人啊,這是中了什麽邪!”
唐煜生抿了抿嘴角,摸着耳垂說:“我只是不希望她在公司實習的時候出事。”
“這倒是。”易先哲招呼服務員倒水,又說,“若她在我這兒出事了,我這偌大的貝康估計要被她的粉絲給埋了。你是沒見識過她粉絲的威力,啧啧,太吓人。”
唐煜生笑,“易總裁也有怕的時候?”
“怕死了!”易先哲話鋒一轉,“不過說起這跟蹤的車,駱蒙最近是不是惹上了什麽麻煩?”
唐煜生撐着下巴,若有所思,“這倒不清楚。”
易先哲搖搖頭,也表示不解,“這圈子,亂得很。”
這時,服務員将他們點的牛排送上來。
易先哲手握刀叉,邊切邊說:“話說回來,上周末去找H家總裁謝家文打球時,正好看見駱蒙了。她不知道怎麽搞的,把人家的當季高定弄壞了,正賠禮道歉呢。老唐,我是真沒見過這麽傲的人。明明是道歉,結果說了聲抱歉就走,半句解釋也沒有。哪有個賠禮道歉的樣子。”
唐煜生幾乎能想象駱蒙那副高傲的模樣。
仰着頭,半分不肯認錯,管你是天王老子還是玉皇大帝。
若要問她原因,她一定仰着個小臉,頭頭是道地說:“既然已經于事無補,又何必再低下高貴的頭。”
這做派,真是挺駱蒙的!
想到此,他忍不住勾了勾唇。
——
午飯過後,組裏的人都進入午休時間。
駱蒙睡不着,在辦公室裏來回晃蕩。她玩了會兒飛镖,覺得沒勁,又跑去唐煜生辦公室。見他不在,她正意興闌珊,結果轉頭就看見太厚正坐在座位上偷偷哭。
一個胖乎乎的、身高一米九的大男人,不停地抹眼淚,這場面看上去實在是有些凄慘。
這是遇到什麽事了?
駱蒙湊上前去,本想關心一番。結果太厚見了她,迅速地将手上的書藏在了身後。
“你怎麽了?怎麽還哭了?”
太厚擦了擦眼淚,“沒什麽。”
駱蒙朝他身後探了探身子,太厚立刻戒備地躲了躲,生怕她看到什麽似的。
駱蒙了然,在他面前攤開手心,“太厚,藏着什麽好東西?拿出來看看。”
太厚搖頭。
駱蒙繼續引誘他:“給我看看,絕對替你保密。”
太厚依舊搖頭。
駱蒙無奈地嘆口氣,擡頭,目光轉向門口,忽然說:“老大,你來了!”
“老大”二字就是太厚的命門,他立刻站起來。
駱蒙趁機搶過書,書名醒目地映入眼簾——《豪門總裁的小心肝》。
駱蒙:“……”
難以想象,太厚這樣看上去粗犷的糙漢子,竟然會喜歡看這樣的小說。
難怪他要藏起來了。畢竟反差太大。
這誰能相信啊!
駱蒙歪着頭睨他,一副打量的目光。
太厚支支吾吾地說:“女神,這個,我就是……”
話沒說完,已經被駱蒙硬生生地打斷:“這個作者,上一本書《霸道王爺寵妻日常》,我超級喜歡。”
“啊?”太厚一時沒反應過來。
駱蒙繼續說:“這本已經是她第五本小說了。這個總裁最後失憶了,忘了女主……”
“啊?”太厚已是目瞪口呆。
“後來女主各種傷心,虐心又虐身……”
駱蒙還在滔滔不絕,太厚一臉驚訝,“等等,女神,你也看?”
她認真地點頭,“是啊,這是我最喜歡的作者。”
太厚興奮不已:“哎呀,我真是找到知己了。”
駱蒙笑,“你剛才哭,不會就是因為這部小說吧?”
太厚抹了抹眼角殘餘的淚珠,“這個故事太浪漫太殘酷了。男主怎麽能是女主的殺父仇人呢?我都看哭好幾回了。”
駱蒙也忍不住感嘆:“真的是太虐了。”
兩人坐在一起,邊看邊聊。
看到開心處,兩人開懷大笑;傷心處,兩人互相遞紙巾。
俨然一對難兄難妹。
兩人沉浸在小說的故事情節中無法自拔,直到唐煜生忽然走到他們的身邊:“你們在幹什麽?”
聽到聲音,太厚和駱蒙都吓了一跳。他們趕忙站起來,結果書一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唐煜生彎腰将書撿起來,看到書名《豪門總裁的小心肝》時,微微皺眉,“這是什麽?”
太厚說:“小說。”
駱蒙補充:“很好看。”
唐煜生眯起眼。
這本書封面上印着正在親吻的一男一女,又欲又色氣,怎麽看都不像是一本正經的小說。
這時不知誰的手機鬧鈴響了,組裏的其他人陸續從睡夢中醒過來,辦公室恢複往常的生機。
唐煜生将書還給太厚,低聲囑咐道:“別在公司裏看小黃書。”他将視線轉向駱蒙,又說,“更別帶着女生一起看。”
說完轉身回了辦公室。
原地,太厚和駱蒙面面相觑。
好一會兒反應過來,駱蒙嚷嚷着:“這怎麽是小黃書!明明是浪漫的愛情故事,你們老大什麽思想。”
太厚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女神,小點聲。”
——
駱蒙下班時,唐煜生也立刻開車跟着離開。
他實在是不放心駱蒙,那個男人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再次出現,他必須安全護送她到家。
他一路默默跟在她的保姆車後,直到看見她走進家門。
他離開時,想起駱蒙和太厚中午看的那本書,又駕車去了附近的一家書店。
剛走進書店,那本《霸道總裁的小心肝》立刻映入眼簾。這本書貌似是最近的暢銷書,擺在書店最醒目的位置。
他拿起書,還沒翻開,書店老板的聲音就在身邊響起:“帥哥,買一本吧。這本書最近很火的。”
老板神秘一笑,還朝他挑了挑眉。
他不說話,老板又神秘兮兮地說:“相信我,你一定會喜歡的。”
果然是小黃書!
唐煜生有些不自在,他拿了書,立刻付錢離開。
晚上十點,唐煜生坐在自家的書桌前,打開電腦。
他和美國幾家NGO的負責人約好了電話會議,讨論幾方未來合作的方式。
電話接通後,與會的人還沒到齊。他打開了靜音,耐心等待。
百無聊賴間,唐煜生擡眸看見那本《霸道總裁的小心肝》,又好奇地打開。随手翻了幾頁,忍不住一一念出來:
“嘴上說不要,身體卻很實誠。”
“你這是在玩火。”
“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得不到你的心,也要得到你的人。”
……
都是什麽虎狼之詞。
唐煜生冷笑一聲,原來這就是駱蒙口中“很好看”的小說!
好一會兒,電話那頭傳來幾人的聲音——
“唐博士,你是不是以為我們都聽不見?”
“你戀愛了?”
“秀恩愛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