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錐心之痛
是夢。不過,感覺清晰的像是親臨。
女子站在他腳邊,自上俯視着他。
司徒浩谷無法動彈,只能自下仰望女子。
她的眼中仿佛有憎恨,望了他一陣子,蹲下身。
女子纖細的手慢慢掀開司徒浩谷的被子。
司徒浩谷雙腳露出,可以感到風冷冷的拂過肌膚。
女子将釘子尖貼在司徒浩谷右腳。
之後——
咚!
女子用手中錘子敲打釘子頭。
喀嚓!
釘子尖觸及小腿骨頭,骨頭仿佛開裂。司徒浩谷感到一陣劇痛。
想要大叫,卻發不出聲音。想逃,身體也無法動彈。
一次、兩次、三次……
女子不停用錘子敲打釘子。
每次敲打,釘子就鑽進小腿骨一寸。
最後終于将釘子全部敲打進去。女子站起來。
她溫柔的為司徒浩谷蓋好被子,俯視着他,露出柔和的微笑。
“我會再來……”女子紅唇微啓,吐出一句。接着,背轉過身,徐徐往外走。
翌日——
醒來時,司徒浩谷仍清楚記得夢中情景。
真是很恐怖的夢呵!
他看了看右腳,當然沒被釘子釘進去,也沒傷痕。只是那地方有點發熱。
到底是做了那種夢才發熱,還是那地方發熱才做了那種夢?
司徒浩谷擦了擦額上冷汗,并沒有往心裏去。
然而——
七天後,他又做了相同的夢。
那名白衣女子又來到熟睡中的司徒浩谷腳邊,再度敲打釘子。
這回是左腳小腿。司徒浩谷依舊全身無法動彈,發不出聲音。
“我會再來。”女子如此說後,跟上次一樣離去。
翌朝,左腳果然有點發熱。而且七天前被敲進釘子的右腳也仍在發熱。
雖然兩次做了類似的夢很奇怪,但也并非罕事。
司徒浩谷盡量不去介意,但隔了七天夜晚,他又做了相同的夢。
這回是右膝。女子在他膝蓋骨釘進五寸釘。
到了第三次,司徒浩谷才開始認為自己身上大概發生了什麽事。
若有第四次,應該也是再隔七天的夜晚。
果然。
第七天夜晚,女子又出現在夢中,這回把釘子釘進左膝蓋骨。
這一定有原因!
莫不是受了別人的詛咒?
釘釘子的地方逐漸往上移,司徒浩谷心中的恐懼在加劇。
到了第五次時,他終于請來術士做占蔔。
“有人對你懷恨在心。”術士說。
“對方是誰?”司徒浩谷問。
“不知道。”術士搖頭,并告訴他:“最好換個卧室。”
接着的第七夜,司徒浩谷特地到小妾房中過夜。
然而——
睡覺時,那女子又在夢中出現。
“原來跑到了這兒……”
白衣女子俯視着司徒浩谷,用溫柔的令人發怵的表情微笑道。
這一次,女子站在枕邊。
釘子尖貼在司徒浩谷額上,女子揮下錘子。
咔嚓!
釘子穿破頭骨,鑽進頭顱內部。恐怖無以形容。
女子就在靠近司徒浩谷的臉龐上方,帶着溫柔微笑俯視着他。把釘子敲進頭顱……
第二天,司徒浩谷頭部發熱,一直疼痛着。
疼痛自釘子釘進之處往頭部中央一陣陣襲來。
接下來的第七天夜晚,司徒浩谷讓術士整夜陪在身邊念咒辟邪,但女子仍舊出現。
術士在枕邊結印念咒,女子卻若無其事的經過他身邊,他們看不到她。
她将嘴唇湊近司徒浩谷耳邊竊竊私語:“別白費勁了,司徒大人。”
這回,她将釘子釘進耳朵洞裏。
司徒浩谷全身開始發燒。以釘子釘進的地方為中心,全身發痛,發熱。
司徒浩谷講述這一切的時候,賀憲之眸子定在院子中的紫藤花架上,微微有些出神。
“事情就是這樣,賀大人。賀大人?”
“唔……”
賀憲之回過神來。司徒浩谷懷疑他之前完全沒有聽自己講話。
司徒浩谷躺在錦榻上,敘述過程中聲音顯得有氣無力。他額上有個腫脹的大紅斑,雙耳流出膿血,變硬後結成痂。雙眼充血通紅,眼角流下帶血色的眼淚。
“昨晚是眼睛?”賀憲之問。
似乎想起夢中內容,司徒浩谷閉上雙眼,聲音顫抖:“是……那女子用左手手指撐開我的眼皮,将右手的釘子狠狠刺進眼珠。很痛……”
醒來後,明明是做夢,眼睛依舊很痛。而且所有至今為止全身釘進釘子的地方都紅腫起來。
對司徒浩谷來說,這已非夢境,一半以上是現實。
“這樣下去,我到底會變成怎樣……”
即使克制自己不睡覺,每到子時自然而然會想睡,無法忍耐。
睡着後,又會再度做夢。
賀憲之彎了彎紅唇,站起身。
他走到院子裏,用腳步丈量距離,在約三尺遠之處駐足。
“這裏。”細長的眸裏閃出一抹光華,似乎是覺得有趣。
“煩請貴府的下人拿鐵楸挖我足下之處。”賀憲之道。他站在院中,腰間別着那柄金折扇,有蝴蝶落在他銀紅色外衣的領子上。
賀憲之擡起右手,那蝴蝶落在指尖,化為一支桃紅色的信箋。
“呵……”低沉的聲音似乎在笑,眼裏卻沒有笑意。
司徒浩谷命人取來鐵楸。下人開始挖賀憲之用腳示意之處。
“挖一尺九即可。”賀憲之開口提醒。
“是什麽?那裏……有什麽嗎?”司徒浩谷躺在繡榻上,微微探着身子,朝這邊望來。
賀憲之抖了抖右手,那停在指尖的蝴蝶化作一縷青煙,漸漸飄散。
“不要着急司徒大人,答案馬上就能揭曉了。”
話還未說完,下人用的鐵楸尖端已“铛”一聲碰到某種堅硬物體。
繼續挖,地下月一尺之處出現一樣土器。
“這是……”司徒浩谷皺眉。
賀憲之接過那樣東西,淡淡道:“土器。”
兩個土器口互相蓋住,再用細繩綁成十字狀以防分開。
一搖之下,裏面似乎有東西,傳出響聲。
賀憲之靈巧的解開綁住土器的細繩,打開對蓋的開口。
合蓋的土器中出現一根釘子。
而且釘子上沾着鏽一般的東西。
“那是什麽?”因為距離較遠,抱廈中的司徒浩谷看不到賀憲之手中的東西,忍不住發問。
“釘子。沾着血的釘子。”
賀憲之從腰間取出折扇,打開,複又合上,“其次是屋內。”
“屋內?”司徒浩谷大驚。
“是。”賀憲之點頭,将手中的釘子展示給司徒浩谷,“想害你的人在這釘子上下了咒,應該……還有另一個。可否讓我參觀一下大人的卧室。”
兩人來到司徒浩谷常住的卧室。司徒浩谷行動不便,由下人攙扶着在床邊坐下。
賀憲之細長的眸子在屋內大概一瞥,一切了然于胸。金折扇抵在光滑的下巴上,轉頭對司徒浩谷身旁的下人道:“煩請檢查一下那根梁柱上面。”他指了指頭上一根梁柱。
“是。”下人點頭,喚人送來梯子。一人在下扶持,一人爬上梁柱。
司徒浩谷驚疑不定的望着這一切。爬到梁柱上的下人臉色灰白,冷汗從額頭涔涔落下。
“什麽?”司徒浩谷問。
“有釘子。”下人答,似乎在瑟瑟發抖,“剛好在大人頭上的地方釘着一根釘子。”
“拔下來吧。”賀憲之道。
那從梁柱上拔下的釘子也是四五寸長,沾着血跡。
賀憲之将兩根釘子放在掌心,合起雙掌,右手食指和左手食指伸出,其餘手指交叉而握,閉上眼睛,念起咒文。
有青色的煙從手掌間升騰起來,兩根釘子化為灰燼。賀憲之揮了揮手,一臉雲淡風輕。
“結束了?”司徒浩谷問。
“結束了。”賀憲之紅唇露出一個魅惑的笑容,仿佛盛開在暗夜中的妖豔罂粟。他俯下身,微笑着望着司徒浩谷,問道:“大人的身體有沒有覺得輕松一點?”
司徒浩谷自下仰望着他,視線頓住。
賀憲之的美,是介于性別之間的,也是極致的美。雖然是本國國師,但在朝堂上極少可以看到他,偶然一遇,也是驚鴻一瞥。雖然處在那樣端莊的位子,但他本身,似乎是個很放浪形骸的人呢。甚至有傳言說他與唐皇……
偏偏又是如此的魅惑……
亂七八糟的想法止于一瞬。賀憲之美目閃了閃,嘴角勾起一抹笑,似乎已經洞穿他所想。
司徒浩谷忙咳嗽着掩飾,“噢,不、不痛了……”動了動手臂四肢,才發覺變化,“身體輕松多了!”
司徒浩谷眼中和額頭上的紅腫也已經褪去,雖然眼角還有幹涸的血淚,但整個人的精神狀态已經大好。
“太好了。”賀憲之道,紅豔的唇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
“那女子……”司徒浩谷猶豫着開口。那名夢中出現的白衣女子,像是一縷陰魂,這半個月來一直糾纏着他,讓他寝食難安,現在想想還是心有餘悸。
“那并不是她本身。”賀憲之撐開金折扇。
“不是本身?”
“應該是陰态,像影子一樣的東西。而且,一般人看不到,只有大人自己看得到。”
“那、那女子不會再來了嗎?”
“暫且不會來了。”
“暫且。”司徒浩谷的腦袋開始發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