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如果沒羅跡，今晚她大概要熬通宵，确實應該好好謝謝他。

只是許沐沒想到他竟等到現在。

外面這麽冷，他耳朵都紅了。

許沐很幹脆，“你說，怎麽都行。”

羅跡低頭笑了下，似乎沒想到這麽順利，他舔了舔嘴唇，目光在她唇上流連，“怎麽都行？”

許沐看出他眼神變化，心一慌忙改口，“你先說，我再看行不行。”

羅跡徹底笑出來，不再逗她，“我餓了，請我吃個宵夜。”

許沐沒想到他要求這麽簡單，她看了眼手機，這個時間早已關寝，早一會晚一會都得折騰阿姨。

羅跡沒耐心，“有問題？”

許沐擡頭，“沒問題。”

這一片羅跡已經很熟，十分鐘不到的路程就有條美食街，整條街都是小檔口，賣一些烤串米粉之類的小食。

他把許沐帶去那裏，也沒客氣，要了三四樣東西，許沐像個小媳婦一樣跟在後面付錢。

一旁的年輕女人對羅跡贊不絕口，“看人家感情多好，那帥哥一看就不管錢。”

她特別嫌棄地瞪了一眼身旁自家老公，“再看你，每月上交工資跟要你命一樣。”

憨厚的男人嘿嘿一笑，“要命我不是也給你了，命都給你了還嫌不夠。”

這條街很多人撸串喝啤酒，常常熱鬧到後半夜，這會兒公共餐桌沒位置，羅跡索性直接找了個幹淨的牆根兒靠着吃。

他手裏拿着幾串牛肉，似乎真的很餓，吃的很香。

餘下幾樣都在許沐手裏，她拎着沒動。

羅跡瞥她，“你不吃？”

許沐搖頭，“太晚了。”

羅跡目光掃過她身上，那麽瘦，風一吹就能刮跑。

“你不胖，可以吃。”他遞給許沐一串牛肉，她沒手，羅跡直接将肉串遞到她嘴邊，她不張嘴，他就不撤。

僵持了一會，許沐拗不過他，只好吃了。

牛肉很嫩，确實很香。

過了會，羅跡把外套脫掉扔給她，許沐下意識接住，“我不冷。”

“我熱了。”

他加了很多辣椒，吃的嘴唇紅紅的。

許沐将他的衣服裹在身上，暖意襲來，她想起羅跡另一件衣服，“你那件我洗了，幹了給你帶去。”

那晚在林子裏找東西時蹭的很髒，她手洗後挂在陽臺，現在應該已經幹了，但這幾天忙得團團轉，沒想起這事。

羅跡說不急。

他将手裏的雞米花吃完，最後一塊順手塞進許沐嘴裏，“走吧。”

許沐還沒反應過來，羅跡已經把垃圾收拾好走出幾步，他回頭看她，“還不走？”

剛剛他指尖觸碰到她的唇，那一瞬間的酥麻感，比滿口酥脆香嫩的雞米花還上頭。

許沐用手背蹭了下嘴唇，吃掉最後那塊雞米花，跟上去，“還吃什麽。”

羅跡大步走在前面，痞氣地丢下一句話，“送你回去。”

出租車到學校時已經快十二點，這次羅跡沒走，一直陪她到宿舍樓下。

他擡眼看向一片黑暗的窗口，“你住哪屋。”

許沐說：“二樓，在另一面，這裏看不到。”

羅跡低聲嗯，“去吧。”

許沐應了一聲，轉身上臺階，走到門口回頭看了一眼，羅跡還在原地。

阿姨給許沐開門，她閃身進去，再回頭時，羅跡已經不見了。

許沐上樓，忽然想起身上的衣服忘記給他，她打電話過去，兩聲羅跡就接了，“怎麽了？”

“衣服忘給你了。”

他嗯了聲，“放你那吧，我已經走了。”

許沐在走廊打電話，怕吵到別人，聲音很小，“可是外面很冷，你回來一下，我從陽臺給你扔下去。”

他沒聽，“你早點睡。”

挂掉電話，羅跡靠在與校外隔開的鐵欄杆前，低着頭，掌心護住冷風，點了一根煙。

他擡起頭，看向二樓一排黑漆漆的窗口。

不到一分鐘，其中一個房間隐隐有光亮透出，隔着窗簾，光線不是很清晰，有人影微微晃動。

他盯着那個纖瘦的身影，沉默将手裏的煙吸完。

燈光熄滅，窗口再次變得黑暗。

除了決賽前那晚，今晚是羅跡近一年吸煙最多的一次。

他從兜裏把剩下的小半包煙拿出來，整個煙盒攥成一團，連同手裏的煙蒂，通通扔到垃圾桶裏。

他最後看了眼那扇窗，随後縱身一躍，直接跳牆出學校。

許沐的策劃案非常成功。

倒不是百分百完美，但一個實習生能在短時間內做到這種程度，已經足夠引起領導們的注意。

除了分內應做的，許沐另外增加了一段十八秒的簡筆動畫做演示。

簡筆動畫對她來說不算什麽，但費時間。

一男一女兩個卡通形象将她要表達的內容完美呈現，廣告部領導甚至已經動了取消真人拍攝，改為動畫廣告的念頭。

故事的主角是一對年輕情侶。

畫面溫暖明亮，窗外是璀璨的煙火，男孩已經在窗前準備好，女孩在近處調整鏡頭，倒數模式開始後，她飛快跑到男孩身旁，将一條紅色的圍巾圍在兩人身上，女孩的頭靠在男孩肩上，兩人背影互相依偎，甜蜜溫馨。

拍了幾次女孩都不滿意，心情低落。

畫面一轉，男孩想到好主意，打開自拍軟件，調好濾鏡，加了一款雙人圍巾的貼紙。

兩人不再手忙腳亂圍圍巾，暖洋洋的圍巾特效逼真又可愛，很快拍到一幅滿意的照片。

結尾加一句簡單好記的廣告詞，軟件名字突出在畫面正中間。

清晰又點題。

故事整體基調清新溫暖，紅色的圍巾也很符合過年的氣氛，許沐的講解邏輯清晰，表達明确，詳略得當，領導們很滿意。

廣告部老大周部長誇沈秘有眼光，把這個任務交給許沐。

沈秘的臉青一陣白一陣，勉強扯出一絲尴尬的笑。

這靈感來自許沐和羅跡一次拍照。

那次他們本想拍一張兩人坐在長椅上親吻的背影，誰知許沐手滑按了錄影，她蹬蹬蹬跑回椅子那邊，剛坐下羅跡就野蠻吮她唇，許沐說他太粗魯，沒有美感。

本想重新設置倒數，結果發現鏡頭竟然在錄影。

後來許沐反複回看那段視頻，覺得他真帥。

哪哪都好看。

雖然連個正臉都沒。

最終結果要幾天後才能定下，沈瑜比許沐還興奮，嚷嚷要大吃一頓慶祝。

許沐說她只想睡覺。

吃過午飯，許沐找了個沒人的小會議室休息，她無聊趴在桌上，點開微博翻了翻評論區，回複了幾個大V的留言。

她有些困意，漸漸阖上雙眼。

這樣趴着睡不實，迷糊間，許沐覺得耳朵癢癢的，身邊好像有人，她動了動，下意識嘟囔，“別鬧，羅跡。”

說完她就醒了。

她擡起頭，看到一臉驚呆的沈瑜。

沈瑜張了張嘴，憋半天，“小妮子，你不聲不響的竟然暗戀羅跡？！”

許沐沒慌，身體後仰靠在椅背上，“別瞎說。”

沈瑜叫道：“你做夢都是他還嘴硬？”

“你小點聲，”許沐捂住她的嘴，看了眼門口，“讓人聽見。”

沈瑜擠着她坐下，“你不心虛幹嘛怕人聽見？從實招來，你們兩個是不是偷偷勾搭上了。”

許沐本來也沒打算刻意瞞她，簡單說了。

沈瑜只知道許沐談過戀愛，但沒細問過，問了她也不會說，她緩了一會，不可思議盯着許沐，“前男友駕到，你竟然連我都不告訴，瞞得這樣深。”

許沐擺弄投影儀的遙控器，“你也說是前男友了，有什麽好說的。”

“怪不得決賽那會我總覺得氣氛不對，原來是冤家路窄。”沈瑜忽然扭頭看她，“都前男友了你睡覺還喊人家名字，沐沐，你是不是——”

“不是。”

許沐打斷她，“大概最近天天見，見多了。”

她失神一會，随後起身整理頭發和衣領，“走吧。”

兩人在走廊正碰上羅跡和天涯，擦身而過時，羅跡想說話，但許沐似乎沒打算理他，目不斜視，拉着沈瑜走得很快。

羅跡回頭看她背影，覺得奇怪，明明昨晚還很好。

天涯說：“老大，你聽沒聽過一句話。”

“什麽。”

“如果一個女孩和她的閨蜜從你面前經過，女孩不看你，閨蜜卻在看，那女孩八成對你有意思。”

天涯一副了然于胸的樣子，“剛沈瑜就看你來着。”

那眼神兒，跟他們哥幾個當初看許沐一樣一樣的。

許沐的身影消失在廣告部來回悠蕩的玻璃門後。

天涯的話猶在耳邊，羅跡沉默站了一會，轉身離開。

不知是許沐這次的策劃案表現突出還是什麽，幾天後的一次應酬，周部長竟然把許沐也帶去了。

同去的還有沈秘和另一個男同事。

飯店是沈秘定的，離公司不遠，一家粵菜館。

許沐吃不慣粵菜，全程話少，也不喝酒，她沒參加過這種應酬，不習慣，也不喜歡。

沈秘在這種環境下如魚得水，看得出很有經驗，替周部長給對方公司的人敬酒，很會說漂亮場面話。

她忽然提到許沐，把她面前的杯子倒滿，“這是我們公司新來的實習生，很厲害的，人長得又美，以後還要徐總多多照顧。”

她示意許沐，“跟徐總喝一杯。”

話已經遞到這，她再推脫就顯得很不懂事，也不給自家人面子，許沐只得喝了。

徐總眼睛一直往許沐身上瞄，“哪個學校畢業的？”

“A大。”

徐總笑，“A大不錯，出來的畢業生素質也高。”

沈秘看出他對許沐挺有興趣，張羅着挪位置，讓許沐過去坐。

許沐沒接茬，站起來，“抱歉，我去下洗手間。”

她在洗手間磨蹭了十幾分鐘才回來，那個話題揭過去，便沒人再提。

這頓飯她總共也沒吃幾口，終于熬到結束，已經将近九點，她站在馬路邊準備打車回學校。

一輛車忽然停在她面前，車窗滑下，是徐總。

他臉上挂着笑，上下打量許沐，“許小姐去哪，我送你。”

許沐忙搖頭，“不用了徐總，我離的不遠。”

本想快點打發他走，誰知徐總竟然下了車，他走過來站在離許沐很近的地方，“這麽晚，你一個小姑娘不安全，還是我送你吧。”

他伸手拉許沐，許沐下意識後退一步，“真不用，”她咬咬牙，“有人接我。”

“是嗎？”

許沐點頭，“我男朋友馬上就來，就不麻煩徐總了。”

徐總沒動，似乎猜出許沐在說謊，“那我陪你等，他來了我再走。”

他指了指自己的車，“要不上去等，外面冷。”

看情形這人一時半會不會走，許沐沒單純到認為他真的只想送她。

許沐摸索着拿出電話，在最近通話列表裏翻，手指在屏幕上劃過，後退，再劃過，最終停留在一個名字上。

她撥過去。

電話響了三聲，羅跡懶洋洋的聲音傳過來，“喂。”

許沐努力保持鎮定，“不是說好來接我嗎？你怎麽還不來。”

羅跡頓了頓，以為她打錯，一瞬間又在想她跟誰約好去接她，“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許沐走遠一步，“你是不是又玩游戲忘了時間，我都出來了。”

電話那邊靜了一會。

幾秒後，裏面傳過窸窣匆忙的穿衣聲，羅跡嗓音低沉，“你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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