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這話信息量有點大，對面男生的目光在許沐和羅跡之間徘徊許久，但那兩個人沒一個關注自己，互相看的很來勁。
他終于意識到自己現在有些多餘，三兩下解決掉剩下的包子，起身離開這裏。
男生一走，羅跡就拽了下椅子坐在許沐對面，氣勢很足，“怎麽不說話，不記得了？”
許沐淡定喝粥，“記得。”她知道羅跡看那個男生不順眼，他一向這個德行，不喜歡誰從不掩飾自己。
許沐拿了一張紙幣扔過去，“多一百。”
羅跡哼笑一聲，“記得倒清楚。”
他看了眼時間，食指在桌上敲一下，“在這等着。”說完走去餐區買食物。
許沐以為他要給自己買什麽東西，但他只拿回一杯豆漿和兩根油條，坐下就開吃。
羅跡吃相豪放，但不粗魯，特別男人，家教很好沒有聲響，配上那張秀色可餐的臉，看着就香。
許沐已經吃完，等了一會他還沒說話，她等不及問他，“你還有事嗎？”
羅跡沒拿吸管，直接用杯子喝豆漿，“怎麽。”
“你不是讓我在這等着？”
羅跡看一眼時間，“來得及，不會遲到。”
許沐深吸一口氣，所以這人說“在這等着”，真的就是字面意思，只是等他吃完？
羅跡手背那道傷口已經結痂，他果然沒做任何措施，說不定昨晚還洗澡沾了水。
也是，這點小傷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麽，他高中後就已經很少打架，但許沐聽別人說過他之前的戰績，不知是講故事的人誇張還是什麽，總之很吓人，當時許沐聽的心尖兒一顫一顫的，羅跡以為她被吓到，還兇了那個多話的同學一頓。
粥鋪門口的吧臺上有薄荷糖，羅跡拿了兩顆，丢給許沐一個，自己含一個。
天涯和大陸自覺跟他們拉開距離，再也找不到比他們更貼心的兄弟。
等電梯時，羅跡兩手插兜，懶洋洋問她，“策劃案怎麽樣了。”
許沐沒想到他還關注這個，嗯了聲，“在弄了。”
他從不懷疑她的實力，時間越緊，越能激發她的鬥志。
許沐在岳城的高中生涯，只有一次沒拿到年級第一。
那時正是兩人戀情曝光，老師家長輪番上陣約談的關鍵時期，連羅跡都自我懷疑是不是影響到她，但許沐斬釘截鐵說不是，只是最後一道大題失誤，而且那次她也只比第一少了兩分。
那段時間許沐頂着壓力咬牙複習，期末考試比年級第二高了足足二十三分，徹底打了那些人的臉。
後來許沐曾說，她不願意讓別人在背後指點羅跡，說他影響她，耽誤她的大好前程。
羅跡也是從那時開始，不逃課，不惹事，成績上升的很快。
電梯來了。
高峰期人太多，許沐站在電梯角落，羅跡被人群沖散到另一側。
許沐前面緊挨着一個背黑色雙肩包的男人，男人看起來很疲累，大概剛從外地出差回來，匆忙趕回公司複命。
他沒留意身後，鼓鼓的背包擠着許沐的身體。
許沐一直側身躲避，她開口提醒，但聲音被其他人蓋過，他似乎沒聽到。
片刻後，羅跡從另一側挪過來，手臂撐在電梯間的牆面，将她與其他人隔開，他客氣道，“哥們，包。”
男人忙抱歉，将包卸下用手拎着。
羅跡身上永遠像火爐一樣熱，這麽涼的天外套也要挽起來一些，露出手腕上方的皮膚。
他很白，皮膚一點都不粗糙，手指修長，曲起的造型特別好看，她眼睛一轉就能看到他的手。
随着樓層漸高，電梯裏的人越來越少，兩人擠在一起就很奇怪，許沐往前挪了一點。
羅跡面向門口，“今天能完成任務麽。”
“我盡量。”
電梯叮一聲，門緩緩打開，許沐先走，羅跡随後。
一整天許沐都沒下樓，安靜坐在角落位置盯着電腦。
期間沈秘過來轉了幾圈，通知大家明早九點開會。
她看向角落的許沐，根本不信她能在三天內完成。
就算真的趕出來，質量也無法保證。
在這座大樓裏，加班到深夜的人比比皆是，今晚許沐也是其中一員。
不是不能回去做，但有些靈感一斷開就可能再沒辦法找到最初的感覺，她想一鼓作氣弄完，只是沒想到弄這麽晚。
九點時，辦公室最後一個同事收拾東西下班，“許沐，你還不走嗎？”
許沐應聲，“快了，你先走吧。”
偌大的辦公室只剩她一人，空空蕩蕩，有些陰森。
外面走廊的燈已經熄滅，門口黑洞洞。
許沐用手機小聲放了一點音樂，試圖讓安靜的空間稍微熱鬧一點。
她預估了下時間，大概再有一小時就能完成，動作便不自覺加快一些。
辦公室裏的燈忽然閃了幾下，啪的一聲滅掉，眼前驟然一片漆黑。
外面嘈雜聲起，應該不止這一間辦公室斷電。
電腦瞬間黑屏，許沐第一反應完了，沒保存。
她想出去看看怎麽回事，手下意識扶桌子，不小心碰掉手機，音樂乍停。
她正奮力将手伸進桌底摸索時，聽到一陣細微的腳步聲。
聲音由遠及近，似乎已經進到這間辦公室。
許沐身子隐匿在桌下，看到一個黑影晃過。
黑影慢慢走近，許沐聽到打火機擦燃的聲音，一道暗黃色的火焰逐漸明亮，映出一張熟悉的臉。
是羅跡。
許沐緊繃的情緒豁然松弛下來。
“許沐。”羅跡出聲喊她。
許沐應了一聲。
火光調轉方向，羅跡朝這邊走過來，打火機熄滅。
走到她跟前，羅跡壓低身子遷就她的高度，“蹲着幹嘛。”
他單手握住她肩膀，好像早猜到一樣，“害怕？”
打火機再次被擦亮。
羅跡看到她那張映着溫淡光暈的臉。
空氣安靜，她眼睛裏的光亮如星星一般閃耀，羅跡看的有些入神。
兩人中間那簇火焰溫柔跳動。
機身發燙，羅跡松了手，房間再次昏暗，許沐在恍惚中回神，“你怎麽沒走？”
羅跡沒答，“你幹嘛呢。”
許沐指了指桌底，“手機掉下去了。”
羅跡把打火機塞給她，單膝跪地，手臂探到桌底摸索，“害怕不知道喊人。”
許沐握着依然滾熱的打火機，嘴硬，“沒怕。”
羅跡沒戳穿，摸到她手機，拿出來順手在自己衣服上蹭了蹭，遞給許沐。
許沐摁亮手機，屏幕一片細碎的裂痕，但裏面沒事，估計是鋼化膜碎掉了。
羅跡特別随意往地上一坐，一條長腿屈起，懶散靠在她桌子腿兒上。
許沐坐在他身邊，雙手抱着膝蓋，“怎麽忽然停電？”
羅跡歪着頭，有一下沒一下摁着打火機，火光時有時無，“不清楚，有人去看了。”
許沐盯着那抹藍色的火焰，它在跳動。
羅跡高中時就會抽煙，但從不在許沐面前抽，偶爾在哥們那邊過了瘾，見許沐之前一定會漱口吃口香糖，怕親她的時候她讨厭他的煙味。
那會兒他親她有瘾，比煙瘾還大。
許沐又問了一次，“你怎麽這麽晚還沒走？”
羅跡說有事沒做完。
游戲部比廣告部忙太多，加班再正常不過，許沐不知道說什麽，低頭擺弄手機，點開音樂軟件，随機了一首歌。
旋律一出，羅跡擺弄打火機的手忽然頓住。
夏天的風，我永遠記得
清清楚楚的說你愛我
我看見你酷酷的笑容
也有腼腆的時候
夕陽西下，兩人坐在江邊，許沐常常放這首歌給他聽。
放到那句“為什麽你不在，問山風你會回來”時，羅跡問為什麽要問山風？你不如問我。
許沐趴在他膝間，仰起頭問他：“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羅跡兩手撐地，身體微微後仰，偏頭認真看她，“我永遠不會走。”
他沒走。
可她走了。
屋子裏的燈閃了幾下，亮了。
光線刺痛許沐的眼，她按掉音樂，扶着桌子站起來。
羅跡起身拍打衣服上的灰塵，看到她打開電腦，等待的時候鼠标亂點，有些急躁。
他發現許沐表情不對，問怎麽了。
許沐蹙眉，“東西丢了。”
“沒保存？”
“嗯。”
羅跡走過去，“我看看。”
許沐聽話地讓了一點位置，把鼠标給他。
羅跡在屏幕上點幾下，“這個嗎？”
許沐嗯。
“丢了多少。”
許沐很懊悔，“三分之一。”
幸好之前順手保存過，不然另外的部分也保不住，可就算這樣，重做這部分也要花費大量時間，并且做不出跟第一次一模一樣的版本。
許沐想今晚大概不用睡了。
羅跡看她郁悶懊惱的樣子，低頭笑了笑，什麽都沒說，轉身離開。
兩分鐘他又回來，手裏拿了個銀色的U盤，回到座位上把她擠走。
U盤裏不知有什麽程序，他利落安裝到許沐的電腦裏，弄了不到十分鐘，從小程序裏下載回來一個文件，“再看看。”
許沐打開那個名字是一串亂碼的文件，特別驚訝，丢掉的部分竟然一點沒少，全回來了。
她欣喜又崇拜地看向他，“你怎麽弄的？”
羅跡喜歡她這樣的目光，面上倒是很克制，“随便弄的。”
他把椅子讓給許沐，“還有多少。”
“快了。”許沐将文件備份，改了名字，随後擡起頭，“你忙完先走吧。”
羅跡嗯一聲，沒多停留，離開房間。
十點時，許沐終于完工，她将最後的版本再次備份，收拾東西離開公司。
電梯空蕩，這會兒也真是沒什麽人了，許沐還是第一次享受專梯。
這時節晚風已經很刺骨，許沐将外套上的帽子戴好才出門，依舊覺得冷。
門側有個人影，夜色中，人影前方小小的火光亮點分外顯眼。
許沐仔細分辨，看清那人竟是羅跡。
他還沒走。
羅跡斜斜靠在冰冷的牆面，一條腿微微曲起，眼睛盯着地面，沉默吸煙。
許沐怔了怔，“羅跡？”
羅跡擡眸，指尖夾着煙，歪着頭吸了一口，緩緩吐出煙圈，“弄完了？”
“嗯。”
羅跡淡淡看着她走到自己面前，低頭把煙熄滅，餘下的部分彈進垃圾桶，“我這人從不白幫忙。”
他從兜裏摸出口香糖扔一顆在嘴裏，“你怎麽謝我。”
作者有話要說： 夏天的風，我永遠記得
清清楚楚的說你愛我
我看見你酷酷的笑容
也有腼腆的時候
——出自溫岚《夏天的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