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連八天, 羅跡音訊全無。
沒聯系過天涯他們幾個,也沒聯系許沐。
許沐心神不寧,很怕他出什麽事, 一般羅氏那樣的企業有什麽風吹草動, 網上都能有些消息,但許沐搜了各種關鍵詞,除了股價略有波動,其他什麽傳聞都沒有。
實習期已進入尾聲,情人節前後大家就要返校做畢業設計,事實上年前就他們就已經開始選題, 有些學校要求學生必須在校完成, Z大倒沒有那麽嚴格, 但如果想一邊實習一邊做畢設, 需要簽很多協議, 非常麻煩。
好在非比的實習期不長,給了他們足夠的時間返校, 是否留用要等綜合評估結果出來後電話通知,雙方都有意願的情況下,可在畢業後正式過來上班。
這天上午許沐去圖書館找資料,在三樓碰到系主任。
系主任是個快退休的老教授,燙了一頭棕色的小卷卷,戴一副金邊眼鏡, 平時把這幫學生當自己孩子看,有求必應, 特別寵。
她叫住許沐,“你過來一下,我正好有事找你。”
許沐抱着幾本剛挑好的專業書走過去, 倆人挪到角落沒人的地方說話。
系主任一邊翻自己手裏的資料一邊說,“你之前不是說想出國繼續深造嗎?現在正好有個機會。”
她拿出一本資料,是個英國的學院,裏面夾了張報名表,她一起遞給許沐,“你看看這個學校,我覺得還可以,知名度不錯,專業也對口,你要是感興趣可以申請試試,以你的條件和成績,被選上的幾率應該很大。”
許沐确實跟她提過這件事。
但那是在半年前,她不準備在國內考研,很想出去走走,後來一直沒有合适的學校,就去了非比,想一邊工作一邊等機會。
再後來,遇到羅跡。
現在這種情況,她怎麽能走。
許沐沒有猶豫,把簡章還給主任,“謝謝您還惦記我的事,我現在不想出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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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主任推了推眼鏡,“怎麽了?能出去還是盡量出去走一走,不是說國外一定好,只是國內的設計理念和國外畢竟不同,兩邊都學一學總是好的,以後回國工作,含金量也高一些。”
她把簡章塞到許沐手裏,“報名截止還有段時間,你再考慮考慮,我的建議當然最好是去,但決定權還在你手裏,”她看了眼時間,“我得走了,曲老師等我呢,你考慮好給我打電話。”
許沐看着簡章上的名字,确實是很不錯的一所學校,很多國際知名的設計師都在那裏畢業。
人生的選擇有時就在一瞬間。
如果辯論賽她沒答應老師替補上位,她和羅跡就不會重逢。
如果她沒選擇非比,就不會發生後來那些事。
可人生沒有如果,蝴蝶效應永遠有效。
從圖書館出來時,天有些陰,早上還在的太陽已經被厚厚的雲層遮蓋,許沐準備去食堂随便弄點東西吃,忽然接到派出所的電話。
許沐接起來,還是上次那個警察,說喜樂的家人找到了,喜樂爸爸的意思一定要跟許沐見一面,親自感謝。
許沐其實不太想見,想象中應該是個非常激動,痛哭流涕的感人畫面。
她很不願意處理這種情況,怕煽情,索性拒絕,“不用了,誰看到都會那麽做的,而且我今天還有點事,暫時過不去,您替我跟喜樂爸爸說一聲吧。”
警察将她的意思原話轉達,誰知那邊特別執着,堅持要見她一面,見不到就不走。
許沐沒有辦法,只好答應。
喜樂爸爸已經把喜樂從福利院接走,兩人約了個折中位置的小廣場。
許沐一到那,喜樂就張開雙臂尖叫着奔向她。
她還穿着大陸給買的衣服,臉上都是笑,看來福利院把她照顧的很好。
許沐一把抱起她,在空中颠了颠,“喜樂重了不少,姐姐都快抱不動了。”
她把臉湊過去,“親一下。”
喜樂吧唧親了她一口。
剛剛跟喜樂站在一起的男人小跑着過來,情緒很激動。
怕什麽來什麽。
那麽大個男人,見着許沐就哭,還要下跪,許沐趕緊把他拽起來,不想引人注意,“您別這樣。”
喜樂的爸爸梁信,相貌樸實,很老實的樣子,人很瘦,大概找女兒這些日子也吃了不少苦。
“許小姐,您是我們全家的恩人,我實在不知該怎麽感謝您——”他從懷裏掏出一包東西,用報紙包着,厚厚一摞,“這是我們全家一點心意,您別嫌少。”
許沐抱着喜樂後退一步,堅持不要,這也是她開始不想見梁信的另一個原因。
她實在不擅長這種推來推去。
許沐态度堅決,梁信不得已把錢收回來,“這——”
他猶豫一下,“那我請您吃飯,錢不要,飯您一定要賞臉。”
話說到這份上,許沐只能答應。
梁信看着條件不是很好的樣子,他讓許沐選飯店,許沐斟酌一下,選了家價格适中,裝修也很不錯的飯店,這樣不損他面子,也花不了多少錢。
等餐時,喜樂跟許沐坐一邊,專心玩手裏的小玩偶。
梁信和許沐聊天,“冒昧問一下,我還不知道您全名。”
許沐說了自己名字,“您不用這麽客氣,叫我許沐就好。”
意外的是,梁信竟然也是桐州人。
許沐對桐州人莫名抵觸,不願在他們面前多說話,很怕不小心被人揭開過往。
梁信打開話匣子,越說越多,大概也是今天太高興的緣故。
“喜樂攤上我這麽個爸爸,也是倒黴。”
“早些年我在工地搬磚,桐州不少大樓盤都是我們包的,後來賺了點小錢,出來做生意。”
他苦笑一下,手裏明明是白開水,弄的跟酒似的,抿一口,“有句話怎麽說來着,不是你的永遠不是你的,沒多久生意失敗,賠的底兒掉,我也沒臉再回去搬磚,就一直到處混日子,後來喜樂她媽也跟別人跑了,我就一個人帶她,她心髒不太好,我幹活都走不遠,總惦記家裏。”
話題有點傷感,梁信嘆了口氣,“不好意思啊,請你吃飯,還讓你聽這些,”他舉起杯子,“一句話,你這恩我記着,以後有用得着我的地方,盡管開口。”
許沐連忙舉杯,“別提恩不恩的了,孩子沒事就好。”
梁信想點煙,後來可能顧及許沐是女孩,還是把煙放下,“是,孩子沒事就好。”
分開前,梁信把自己的電話給了許沐,“妹子,以後有事找我,我能辦到的,絕不含糊。”
回寝室時,沈瑜正在吃飯。
這個時間也不知道她吃的是午飯還是晚飯,看到許沐,沈瑜指了指許沐桌子,“給你帶的水。”
許沐正有點渴,擰開喝了幾口。
沈瑜邊吃邊說:“上哪去了你,一天不見人影。”
許沐用手背沾了沾唇角的水珠,“我見喜樂爸爸去了。”
沈瑜特別驚訝,“找着喜樂爸爸了?”
“嗯。”
沈瑜咂了咂嘴,“真不容易,這孩子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許沐拉開抽屜,翻找相機充電線,“什麽死不死的。”
“落那幫人販子手裏,哪有好下場,跟死也差不多了。”
許沐的手忽然頓住,在抽屜最裏面,那條項鏈許久不見天日,她拿出來,仔細擦了擦戒指上的一層浮灰。
這其實是枚銀色的指環,很簡單的款式,上面也沒什麽複雜的花紋,地攤老板信誓旦旦說永不掉色。
那時許沐不信,現在她信了。
這麽多年過去,戒指真的沒掉色,磨一磨估計還能更亮一些,不知道是什麽材質做的。
有些事,有些東西,果然經得起時間的考驗。
二月十三日,情人節的前一天,也是實習生涯的最後一天。
從大年初一那天算起,羅跡已經離開整整二十一天。
天涯他們已經訂好明天的機票,準備返京。
實習生們決定晚上一起去壹號院聚餐,昨天他們就去超市大采購,買了不少啤酒飲料和零食水果,準備熱鬧一整晚。
下午兩點,廣告部的幾個實習生開了最後一次會,把手頭還未完成的工作做好交接,許沐從會議室出來,想去茶水間沖杯咖啡。
她推門的同時,裏面正巧有人把門拉開。
許沐怔住。
面前是羅跡。
羅跡臉色不太好,很疲憊的樣子,似乎剛剛進門不久,身上還帶着涼氣,手裏一杯熱水。
他瘦了。
不知這段時間經歷了怎樣的困難。
兩人就這樣對視許久,有其他同事要進去,羅跡牽住她手腕,把人往旁邊帶了幾步。
他沒松手,垂着頭注視她的眼睛,“還好嗎。”
他的聲音很輕,帶一絲沙啞。
“嗯。”許沐說。
她擡起頭,“你公司的事解決了嗎?”
“解決了。”
羅跡的手慢慢下滑,用力握住她的手,“晚上壹號院聚餐,你去嗎。”
許沐說:“去。”
“那晚上見。”
“嗯。”
羅跡捏了捏她手心,随後松開。
下班後,天涯和大陸去附近飯店買一些下酒小菜和鹵味,其他幾個人直接回壹號院。
灰毛兒許久未見許沐,扒着她的腿往人身上撲,許沐彎腰抱它起來,覺得它比上次胖了不少,不知道他們天天都喂些什麽。
下酒菜和鹵味很快回來,茶幾擺滿吃的喝的,今晚大家豁出去放縱,平時不沾酒的女生也主動舉杯。
幾個月的時間,不長,也不短,每個畢業生都會經歷一段實習生活,可能很迷茫,可能很無措。
從最初什麽都不懂,到後來一點點磨,學習,做錯事,受委屈,長教訓,經歷的事越來越多,也逐漸被磨平棱角,變得圓滑,不再尖銳。
盡管如此,大家依舊希望多年後自己依舊是當初那個單純的自己,只為夢想,只為初心。
雖然這很難辦到。
但期望總是要有的。
有人說起剛來時在長青山,誰吃了六十八串牛肉,第一次開實習生培訓會,誰又忘了開靜音,西天取經的電話鈴兒響徹整個大會議室,年會那天,誰抽獎抽了個電飯鍋,結果請大家吃飯吃掉了兩個電飯鍋的錢。
說着說着,大家聲音漸漸弱下來。
今日一別,可能再也聚不齊這些人。
話題漸漸傷感,有人想切過這茬,他扭頭問羅跡,“都最後一天了,我以為你不回來,直接飛北京呢。”
羅跡靠坐在沙發旁邊的地板上,跟偷親許沐那晚同一個位置,同一個姿勢,“還有點事沒辦完。”
客廳裏的燈忽然熄滅,周圍一片黑暗。
大家以為停電了,沒多久音箱裏傳出年會那晚羅跡他們跳的熱舞音樂。
天涯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對着天花板猛搖,“燥起來吧兄弟姐妹們!跳舞跳舞跳起來!”
大家的熱情忽然被點燃,迅速默契地拿出自己的手機調出手電,一分鐘不到,群魔亂舞,客廳瞬間有了舞池的味兒。
許沐坐在最旁邊的位置,沒有動,屋裏太亂,又黑,她什麽都看不清。
眼前一道黑影閃過,她被人拉起來抱在懷裏。
除了羅跡,沒有別人。
羅跡沒有說話,只把唇瓣貼到她耳朵上,摟着她慢慢晃。
一首熱舞,被他們兩個晃成了慢搖。
許沐垂在身側的手往上挪了一點,摟住他的腰。
一首,接一首。
這一晚,大家一直玩到後半夜,因為怕擾民,所以後半場從跳舞變成打牌。
淩晨一點的時候,大家累慘了,一個個堅持不住,橫七豎八在沙發和地板上睡着。
許沐從洗手間出來,差點沒被躺在地上的大陸絆倒。
羅跡十分鐘前回房間後就沒出來。
許沐盯着那扇門看了一會。
她走過去,想敲門,手在半空停下,在想開門後她要說什麽。
還在猶豫,門開了。
羅跡換了套舒服的衣服,看到許沐也沒意外,就那麽站着等她開口。
許沐放下手,“我……想問問你們明天幾點飛。”
羅跡沒回答,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會。
沙發上天涯動了一下,有要醒的跡象,羅跡忽然伸手一把将許沐拽進房間裏。
撞上門的那一刻,他把許沐壓到門板上,毫不猶豫堵住她的唇。
他下嘴狠,許沐吃痛,用力抓住他肩膀。
羅跡摟住她的腰把人往上一提,許沐輕松挂在他身上。
羅跡走到床邊,把許沐扔上去,兩手撐在她身側,俯身看她:“告訴我,你醉了嗎?”
許沐一顆眼淚落下,順着眼角劃向耳朵,“沒。”
羅跡再次吻住她。
他吻過她很多次。
但從沒有哪次像現在這樣兇猛。
許沐幾乎無法呼吸,她執拗起來,翻身換在上面咬他唇,羅跡将她的衣服推上去,再次翻身換到上面。
他不想被動,他要主動。
如果上次還有醉酒這塊遮羞布,那這一次,誰都沒辦法找其他理由。
羅跡張口咬了她脖子一下,嗓音誘惑,“等我。”
他翻身起來,随便套了件衣服出去。
那些人還在睡,客廳一片狼藉。
羅跡去火山房間找了一盒套,出來時迎面撞上火山的目光。
兩人對視幾秒。
火山視線下移,看到他手裏的東西。
小柔哼了兩聲,似乎要醒,火山捂住她眼睛,低頭吻了吻她額頭,輕聲說,“乖,再睡會。”
說完不再看羅跡,眼睛一閉,繼續睡覺。
羅跡轉身進了房。
屋裏沒開燈,床上一團黑影,許沐側身躺着,蜷縮着腿,小小一團。
羅跡在她身後躺下,炙熱的胸膛貼着她的背。
他把許沐牢牢困在懷裏。
“你要想好,今晚一過,我不會再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