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你的腳沒事吧。”耳邊突然傳來澹雅的聲音，魏叔涵一晃神，只在澹雅濕漉漉的眸中見到了自己的影子，似乎有些變形了，呆蠢不知所措的樣子。

澹雅朝着亭子的方向看了看，臉上有着焦灼之色，“她們都走了，我們也快過去吧。”

“我的腳沒事，走吧。”叔涵把眼睛瞄向了別處，有一種平靜中暗湧着的悸動。

二人弓着身子，叔涵領頭，借着一路上的竹林做掩護，竟也逶迤着來到了亭子的旁邊，貓腰蹲在華板處。

臨風搖曳的翠竹“沙沙”作響，竹影滿地，有幾株把影子投在了華板和卷葉形蜀柱上，竹影蜿蜒着攀爬在蓮瓣如意頭紋上，影影飒飒的樣子。

澹雅因着第一次做這樣的事兒顯得有些小興奮，紅撲撲的臉上，一雙眸子出奇的晶亮。魏叔涵看着她的樣子，自己也情不自禁地笑了笑，遂豎起食指放在嘴邊比了個噤聲的姿勢，又朝着亭子裏指了指。

澹雅會意地點了點頭，屏聲靜氣地聽着。

“不說這門親事，就說方魏兩家的交情，本早該來拜會的，但魏家的情況方太太也是知道的，如果不能體體面面，斷也沒什麽臉來提這門親。”魏太太張寶琴臉上挂笑說着，“如今生意上比之前好了一些，遠鵬也從日本留學歸來，我和淵明這才敢着人來向方家提親啊。”

說完含笑看着一旁的慧怡，“也虧得方家這樣子的重承諾，不然啊，失了這麽好的姑娘，我家老四那小子到哪裏再找這麽好的了。”

大太太玲珑笑了笑，“魏太太您太客氣了，這門親事是當初老太太訂下來的，況且銘華這邊又和魏老爺有着這樣的交情，我們萬萬是做不出背信棄義之事。只是這一別數年，我家老爺一直記挂擔心着，如今心裏這塊石頭也算是放下來了。

魏太太點了點頭，“可不就是嗎，魏家老二，早年參加什麽軍團，年紀輕輕的就不在了，老太爺也因此一病不起，不到兩年也就過世了。老三和老四又都送出去留了學，整個魏家就老爺一個人苦苦撐着，我帶着兩個小的，料理整個魏府的事情，還得幫着老爺管理生意上的事，那幾年，都不知是怎麽熬過來的。”說完魏太太拿手裏的帕子掖了掖鼻尖，臉上現出了凄惶之色。

貓腰蹲着的澹雅聽到這，看了看一旁的魏叔涵，卻只見他撇撇嘴角，臉上要笑不笑的，小聲對着澹雅說道：“我就知道我娘準會提這一茬，這是她的老毛病了，逢人就會說。”說完還沖澹雅眨了眨眼睛。

澹雅心中霎時不知該如何說。

“瞧我，本是該說慧怡和遠鵬的的事情，怎麽就繞到這上頭去了。”魏太太轉眼就收斂住了臉色，“這次我們回來打算把老宅修整一下，然後擇個吉日，按照翁源這邊的風俗，風風光光的辦一場婚禮，等三朝之後遠鵬陪慧怡回了門，到時他們小夫妻再回到省城去，我們去歲在省城買了一塊地，準備在那定居下來，屆時在那再辦一場新式婚禮。”

魏太太說完看了看大太太，“不知這樣操辦……”

大太太聽聞面上一怔，眼尾狀似無意地看了看身後站着的林嬷嬷，見林嬷嬷也是面上無措的樣子，遂淡笑着也沒有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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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有何不妥。”魏太太見大太太這邊面上似有難色，遲疑地詢問道。

“一門親事辦兩次婚禮。”大太太看魏太太是爽利之人，遂也直言道：“這……會不會不吉利。”

魏太太聽這麽一說，面上輕松了一些，“當初我和老爺合計着，方家在翁源這可是有頭有臉、數一數二的人家，婚禮的禮數上怎麽也得給親朋好友一個交代，省城這邊，畢竟是小夫妻兩長居之地，我們在省城辦一場風風光光的婚禮，這慧怡面上也是足的，這省城的人家，那眼睛都是長在腦門上的。”

魏太太說完臉上有着憤憤之色，“日後慧怡這邊少不得要與那些闊太們打交道，可不能被她們小瞧了去。”

大太太垂斂着眸光思忖了半刻，再擡起頭時，臉上已是含笑模樣，“魏太太和魏老爺考慮得很是周到，完全是在顧全方家的臉面，倒是我顯得泥古守舊了。”說完看了看慧怡，卻見慧怡面上平靜無波，瞪着一雙孤清的眼睛，也不知在想什麽。

大太太心下微有不滿，面上卻也不動聲色，只是繼續笑道：“慧怡覺着呢？”

慧怡聽聞大嫂的話，這才将頭轉向了二人的方向，臉上帶着恬淡的笑，“一切都聽大哥大嫂的。”說話間，陽光從身側照在的慧怡的身上，只見得她的臉仿若浸在滟滟琥珀酒裏的石榴籽，有一種明潤充盈的美麗。但若是細看，便見頰邊兩旋梨渦稍縱即逝，一雙眼睛裏沒有一絲情緒，湖水般的沉寂漠然。

大太太點了點頭，“慧怡這廂滿意的話，我的心也放下來了，只是這事還得和銘華商量一下，如果銘華那邊也沒什麽意見，那就按着這樣辦也是不錯的。”

魏太太滿臉喜氣，湊到大太太身旁說道：“現下的年輕人就都喜歡這個，都愛講求個什麽新式，什麽羅曼蒂克，不過您說得對，怎麽也得和方老爺商量一下。”

魏太太說到這，似乎想到了什麽，臉上一陰，“不過那些個爺們，成日裏端着副當家人的樣子，什麽事情都得他們決定，可你說，這些事，操心的還不都是我們，可他們呢，幾口黃湯灌下去北都找不着了，看看吧，現在都還不知道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