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既然李聲聞決心要幫他,李天王自然要負責為他們排開人群,護送這位行動不便的少女上臺。可惜臺下好客的胡人們為這短短幾步路增加了許多不便,見到烏發長衣的唐人來到,他們紛紛遞出剛接到的胡瓜、葡萄、石榴,請二人品嘗。

見一名蒼發老妪捧着琉璃盤攔在面前,大有不吃一口便不許通過的架勢,連李聲聞都手足無措起來。他只能讓李天王護着少女,騰出手來拈起一粒葡萄,笑道:“常聞涼州葡萄如珠玉,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他手指玉白,葡萄卻是瑩潤的深紫,不知是是哪個将另一個映襯得更可口。李天王直着眼吞吞口水。

李聲聞瞥了他一眼,用袖子遮住臉,不讓他看見。待那一幅廣袖放下來,李聲聞已經咽下了葡萄,将青色的果核吐在手心,随手棄置在地,對老妪笑道:“十分甘美,多謝娘子款待。”

充滿歡欣的微笑在老妪溝壑縱橫的臉上綻開,她的肌膚竟也如幹涸的土壤一般,沿着笑容的痕跡龜裂,一片片抖落,頃刻間化為一抔黃沙,傾倒在李聲聞扔了葡萄種子的地方。

“她的葡萄,到了長安呵。”

“真是羨慕啊,她到了長安!”

在一片竊竊私語聲中,老妪化成的沙土中鑽出幾顆幼嫩的新芽,它們在衆人的驚呼聲中迅速抽長,翠綠的枝丫攀上高臺,扭結成一座細瘦卻柔韌的橋。

是葡萄藤。幾次呼吸之間,晶紫的葡萄就挂滿了藤蔓,好似碧玉橋梁上紫玉珠串的帷幕。

石家美人金谷游,羅帏翠幕珊瑚鈎。 玉盤新薦入華屋,珠帳高懸夜不收。

李聲聞頗為滿意地打量過這座橋,牽起茫然無措的優流迦:“該你出來了,高昌的骊珠,你的舞姿是否會比綠珠更輕盈不染塵埃呢?”

優流迦踏上葡萄藤,眼睛卻還向着玉門關的方向:“長安的王侯已到?”

李聲聞注視着她的眼睛,答道:“先嘉陽王代大唐天子在此。”

“天子已在路上麽?”

“我馬上派人去請,他們會來的。”李聲聞溫聲道,“你去罷。”

優流迦飛鳥一般掠過藤蔓,輕盈地落在臺上,人們頓時齊聲歡呼起來,将手中的果實抛向半空。

“看來她對涼州來說,真是顆明珠。”李天王咂舌道,“你要請你阿兄過來?他遠在長安,又是凡人,來得了麽?”

“今日上元酒宴,定有玉京十二樓樓主陪侍,其中有人做得到。”李聲聞邊說,邊匆匆取紙筆修了一封短書,照樣從袖子裏掏出一只白鹦鹉,讓它帶書信飛走。

而高臺上的舞樂,已然開場。

高昌之舞,既有漢人折腰白纻之柔,又肖胡女剛健之相。來自高昌的舞姬和着樂拍轉身,腰身如豹舒展,雙臂如蛇扭轉,能致命的兇骨上,卻披着一副美人的絕色皮囊。

這一幕按理說應是邪媚的,但優流迦臉上卻滿是堅定喜悅和虔誠,她的妩媚與惑人,似乎都不為觀者所展現。那只是生在她骨肉中的,與箜篌琵琶天然的共鳴。

她想取悅的,不是觀其美色的公卿,也并非觀其技藝的名伶,而是長安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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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句為唐彥謙《詠葡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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