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邊城
傅紅雪在無名居裏醒來。
他看着朦胧的白紗帳,腦袋有些恍惚,感覺到胸口受的傷已經受到了很好的治療,用一層細膩的紗布包紮過了。
有人端着食物推門進來,看到傅紅雪已經醒來,那人在與傅紅雪的眼神相觸之前先低下了頭。
傅紅雪認出了這個人是殷少湖。
他對殷少湖的記憶還停留在這個殷少湖冒冒失失地向自己表白的那個時候。
殷少湖卻是實實在在與他相處了好幾天。
但是在傅紅雪的認知裏,殷少湖是殷少湖,與他在黑夜相擁的那個人是不是他,而是另一個人。
殷少湖現在卸下了面具,成了殷少湖。
作為殷少湖的他就得有殷少湖的做派,傅紅雪說過,如果再見他就會殺了他。
所以他一直低着頭,不敢讓傅紅雪看到他。
沉默地将飯食放在傅紅雪的桌前。
殷少湖低頭轉身走到了門口。
傅紅雪叫住了殷少湖:“你為什麽不擡頭看我?”
殷少湖沒有回頭,反倒是聲音裏有些委屈道:“你說過,若是我再出現在你面前,你就要殺了我,所以我不敢看你,那樣就不算是……”
傅紅雪道:“可是我看到你了。”
殷少湖背對着傅紅雪的臉是滿臉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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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傅紅雪還是要殺了殷少湖。
殷少湖語氣黯然:“那……你殺了我吧。”
傅紅雪道:“我不殺你。”
殷少湖聽到這句話驚喜回頭,滿臉笑意:“真的?!”
傅紅雪冷着一張臉點點頭,而後又道:“你回答我幾個問題。”
冷淡的語氣,像是在用這幾個問題來交換殷少湖的一條命。
但是殷少湖完全沒有聽出來,他只為能夠和傅紅雪多說幾句話而開心:“好好好,你問。”
傅紅雪:“救我的人是誰?”
殷少湖:“我們老板。”
傅紅雪:“蕭別離?”
殷少湖點頭。
傅紅雪:“那帶我來這裏的人是誰?”
殷少湖自然知道帶他來無名居的人是誰,但是他不能說。
蒙面人的身份任何人都能知道,但是傅紅雪不能知道。
因為只有用蒙面人這個身份,他才不是傅紅雪十分陌生疏離的殷少湖,而是能夠與他相擁取暖的人。
他不想讓傅紅雪知道蒙面人在欺騙他。
那麽只有殷少湖來欺騙傅紅雪了。
殷少湖眼睛也不眨地撒謊道:“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我是在老板告訴我說你受傷在無名居裏的時候,我才央求老板讓我來照顧你的。”
傅紅雪沉思片刻,殷少湖看出了他的神色裏帶着掩不去的失落。
對不起。殷少湖在心中默默道。
傅紅雪垂眸道:“沒事了,你可以走了。”
殷少湖呆呆回應:“哦,那……那我走了。”
到了門口,殷少湖又頓下了腳步,依依不舍回頭看着沉默的傅紅雪:“那個,傅紅雪,那個人對你很重要嗎?”
傅紅雪聽了殷少湖的話突然間皺起眉頭。
重要嗎?一個連名字樣貌都不知道的人?一個多次在危難之際救他的人?
傅紅雪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是複仇的神,複仇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
“不重要。”
傅紅雪聽到自己的聲音冷硬地回答。
的确,那個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複仇。
殷少湖尴尬一笑:“哦。”
有些局促地離開了傅紅雪的房間。
站在樓梯拐角,殷少湖拍拍自己空落落的心,自言自語:“有什麽傷心的啊!本來他就跟你沒關系,是你非要去摻和他的事,他沒有打死你算是不錯了,還想在他的心裏占有一席之地?白日做夢吧你!”
殷少湖複而又長呼出一口氣:“但我是這麽容易放棄的人嗎?不是!”
自己整理好心情的殷少湖又恢複了樂颠颠的心态,去大堂幫忙工作去了。
殷少湖來到無名居的大堂。
發現這裏已經被人包下來了。
無名居裏不是座無虛席的景象,而是空空蕩蕩。
幾位跳舞的舞女們被趕下了舞臺,坐在角落裏輕聲細語聊着天。
殷少湖留意了一眼,好像翠濃并不在,只有和翠濃關系好的錦貓撐着臉坐在那和舞女們互相說笑。
這位闊綽的客官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
她把平時無名居的舞女們用來跳舞的舞臺拆得差不多,然後在上面搭了一個十分富有少女氣息的秋千。
此刻少女正坐在秋千上晃蕩着。
少女的手上和脖子上帶了幾個金圈圈,金圈圈上挂着金鈴铛。
秋千晃動間,鈴铛發出叮鈴叮鈴的響聲。
少女一邊蕩秋千一邊笑,嘴角兩個酒窩,十分甜。
殷少湖走到被迫給這個少女讓位置從門口的賬臺轉到廚房門口的蕭別離面前。
殷少湖大笑:“我第一次見到蕭老板你這麽憋屈。”
蕭別離嘆一口氣:“沒辦法,你老板我是一個掉錢眼裏的人,只要有足夠的錢,別說給這個個人讓個地方,她就是要無名居,我都能賣給她。”
殷少湖不贊同地搖搖頭:“那要是有人拿錢買你的命呢?老板,你也照單全賣?”
蕭別離高深莫測道:“只要他出得起價錢,自然就賣。”
殷少湖好奇問:“那老板你的命值多少錢?”
蕭別離道:“無價。”
殷少湖給蕭別離伸了個大拇指:“那老板您的命可是閻王老子也買不走了。”
這時一直在蕩秋千的少女突然停下了。
那叮鈴叮鈴的鈴铛聲也停下了。
少女靈動的雙眼盯緊了無名居的門,耳朵微動,像是在聽什麽聲音。
門口走進來一個人。
若是光看他的的衣服的話,多半人會認為他是一個在街邊乞讨的叫花子。
因為他的衣服實在是太破爛了。
但是這件破破爛爛的衣服卻穿在了一個十分精神,容光煥發,反正一看就不是叫花子的人身上。
而殷少湖在昨天還與這個人見過。
這個像是叫花子一樣的人,就是葉開。
殷少湖覺得他一定在自己離開馬芳鈴那裏以後受到了很大的折磨。
如果說昨天見面的時候葉開還是俊俏的貴公子的話,今天的葉開就是一個偷了肉包子被瘋狗追着跑了幾裏路的叫花子。
殷少湖心想:果然,萬馬堂的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居然把葉開折磨成了這副模樣。
殷少湖心裏帶着歉疚,想要去關心關心葉開。
畢竟昨天是自己為了救傅紅雪把他丢在萬馬堂的,要不是自己的話,葉開也不會受這麽多罪。
但是殷少湖還未動作,葉開就被那個帶鈴铛的少女截住了。
少女帶着鈴铛的身體叮鈴叮鈴一陣響,站在葉開面前,對着葉開眨眨眼:“我等你很久了。”
葉開道:“我知道,在我離無名居好幾裏的時候就聽到你的鈴铛在響。”
少女瞪起眼睛:“我的鈴铛真的有這麽響?我明明在聽到你的腳步聲的時候我就沒有再搖鈴铛了!”
葉開道:“你在什麽時候聽到了我的腳步聲?”
少女道:“在你離進門還有十三步的時候。”
葉開道:“而我卻在我進門還有一裏地的時候我就看到了丁家來送賀禮的隊伍。”
少女就是丁家的七小姐,丁靈琳。
就是這個丁靈琳,葉開為了躲她,半路打暈了來成親的慕容明珠,假扮成慕容明珠來到了邊城。
沒想到葉開還是沒有躲過丁靈琳。
丁靈琳嘟嘟嘴:“什麽嘛,原來是哥哥他們暴露了!”
葉開問:“你為什麽不和你的哥哥們一起來?”
丁靈琳圓圓的臉蛋染上了紅緋,大眼睛眨呀眨地看着葉開:“我知道你也在這裏,所以我先來了無名居,把這裏包下來了,就是為了等你。”
殷少湖這才是聽明白了,原來這個女孩是葉開的愛慕者。
出手闊綽包下無名居也是為了葉開。
不由暗自點點頭。
這是個追人的好辦法,不如下次他也對傅紅雪試試。
葉開對着面前的丁靈琳搖搖頭:“可是我并不是來找你的。”
丁靈琳聽到這句話,生氣地插着腰,瞪着葉開:“我為了找你從江南跑到邊城,一來一回得十幾天,我找了你兩個多月,來邊城吃了三天沙子,就是為了看你,你卻這麽對我?!”
葉開卻是理也不理丁靈琳,直接向着在一旁看白戲的殷少湖和蕭別離走過去。
葉開一掌拍在殷少湖面前的桌子上,上面放着蕭別離的賬本和筆墨,墨汁濺出幾滴在桌上。
蕭別離一臉的心疼:“這可是上好的墨呀!”
葉開對着殷少湖怒道:“你知不知道昨天你就那樣丢下我走了!我受了多大的罪!”
殷少湖心虛地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葉開。
葉開繼續訴苦:“那個馬芳鈴!她大吼大叫引來了萬馬堂的人,他們把我抓起來,吊到馬場上,每人狠狠抽了我十幾鞭子!尤其是那個慕容明珠,他抽的最狠!你看看!”
葉開掀起袖子,向殷少湖展示他受到的摧殘,一道道紅痕在葉開的胳膊上散布。
葉開繼續哽咽道:“那個馬芳鈴她還嚴刑拷打我!非要逼我說出你的身份!不說出來就要把我吊死在馬場上!我的命呀,苦死了!”
殷少湖自知是自己害了葉開,睜着圓圓的眼睛,裏面滿是懊悔低,低着頭道歉:“我錯了,怪我,對不起葉開,你受苦了。”
殷少湖想要伸手摸摸葉開的傷口又縮回手:“那個,你的傷……沒事吧?”
葉開的傷其實受的不重,最重的只是慕容明珠抽的那幾鞭子留在胳膊上的紅痕,馬芳鈴倒是沒有怎麽折磨他。
見到殷少湖這麽小心翼翼關心自己的樣子,本來是想吓吓殷少湖的葉開也就不太忍心了。
葉開語氣緩和道:“還好我命大,逃出來了。要不然我就被他們折磨死了。”
殷少湖放下了心:“你沒事就好。”
葉開嘆了口氣道:“最麻煩的就是那個馬大小姐啊,一直在問我你到底是誰。”
殷少湖瞪大了眼睛:“那……你告訴她了?”
作者有話要說:
略略略,虐虐虐
但是小湖金剛心,不怕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