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邊城
想通了的殷少湖在傅紅雪離開後,匆匆跑回無名居換上了自己的那身夜行衣,帶上自己的面具。
成了與傅紅雪排斥的殷少湖毫無幹系的蒙面人。
殷少湖被讨厭,但是蒙面人=對于傅紅雪來說雖然不能說是有好感,至少不是像殷少湖那樣讨厭的人。
殷少湖知道自己是在自欺欺人,但是,只要能夠見到傅紅雪,只要傅紅雪不像是排斥殷少湖那樣排斥蒙面人,他就很開心了。
成為蒙面人的殷少湖從無名居的後堂翻了出去,循着傅紅雪離去的方向尋找傅紅雪的蹤跡。
殷少湖找到傅紅雪的時候,他見到的是一身黑衣的傅紅雪跪在一個白發婦人面前。
婦人的臉被隐藏在黑色的鬥笠下,但是殷少湖即使看不到也能猜到她的臉上盡是瘋狂,口中聲音尖利的婦人拿着鞭子狠狠抽在傅紅雪的身上。
看到傅紅雪一動不動生生受下了這十幾鞭子,殷少湖心疼不已,他的傷才剛剛好,現在又受了這麽幾鞭子,想必那傷口一定又開裂了。
殷少湖聽到傅紅雪對着那婦人叩頭叫她娘,這才明白這個婦人就是傅紅雪的娘親。
但,即使是傅紅雪的娘也不能這麽對待他!
殷少湖現在就想把跪在那裏無助的黑色身影摟進懷中,将他一身的孤寂與落寞抹去。
殷少湖輕輕走到了傅紅雪的身邊:“她一直都這樣對你?”
傅紅雪沒有回頭,挺直的脊背隐匿着因為疼痛升起的微微的顫抖:“她是我的娘親,她做什麽都是對的。”
殷少湖長長嘆了一口氣:“罷了,我知道你自願的事我是永遠無法說動你的。”
走近仍舊跪在地上的傅紅雪身邊,殷少湖蹲下,伸手想要解開傅紅雪的衣服。
傅紅雪有些疏離地躲開殷少湖的手:“你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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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少湖道:“你的傷還沒好,你娘這麽打你,你的傷口一定又裂開了,我看看。”
傅紅雪沒有拒絕。殷少湖解開傅紅雪上半身的衣服,看到那雪白的肌膚上盡是鞭子造成的紅痕,幾處還綻裂出了血肉。
最嚴重的是昨天剛剛包紮好的傷口,紗布上面已經滲出了殷紅的血跡。
殷少湖的手小心翼翼觸上了那幾道傷口,眼中盡是心疼。
傅紅雪被殷少湖冰冷的手指接觸到,不自覺的顫抖,在與殷少湖的手接觸到的地方,有細小的雞皮疙瘩出現,緋紅色染上了那慘白的身軀。
傅紅雪抓住了殷少湖的手,将自己的衣服兩三下穿好,那一身的傷痕與軀體被遮掩在黑色的衣袍下。
傅紅雪推開殷少湖站起來道:“我沒事。”
殷少湖連忙攔住要離開的傅紅雪:“你的傷很重,得先治一下!”
傅紅雪道:“不需要。”
殷少湖再次遭到了同樣的拒絕,但是他這次沒有再停住,因為他感覺到傅紅雪似乎對蒙面人的抗拒沒有對殷少湖那麽強烈。
于是殷少湖道:“那我不要求治你的傷,我只要你不要走可以嗎?”
傅紅雪問道:“為什麽?”
殷少湖道:“我救了你的命。”
傅紅雪看了殷少湖一眼,低着頭冷冷道:“是,你想要什麽?”
殷少湖道:“我不想要什麽,我只想你跟我去一個地方。”
傅紅雪道:“什麽地方?”
殷少湖笑了笑道:“去了就知道了。”
邊城最多的是什麽?
風沙,以及随處可見的被風沙侵蝕而成的峭壁山崖。
殷少湖帶着傅紅雪來到了距離無名居最近的一個山崖。
從這裏看下去,可以看到邊城的全景。
此時已是黃昏,幸而今天的風沙不算大,此刻還能夠看清楚下面的景色。
殷少湖坐在山崖的邊上,拍拍身邊的一個空地:“來,坐這裏。”
傅紅雪上一次來到山崖邊的時候經歷了一次欺騙和幾乎死亡的疼痛。
正常人若是再被人引着來到懸崖邊的話,肯定會有所警惕。
可面前的蒙面人正是上次将他從危機之際救起來的人。
所以傅紅雪走到了殷少湖的身邊,他沒有和殷少湖一樣坐下,他只是站在那裏,手裏拿着那把黑刀,像是一顆古松,風吹雨打,動也不動。
傅紅雪問:“你要我來這裏幹什麽?”
殷少湖晃蕩着懸空的兩條腿,眼神放空在邊城的景色上:“你來邊城是為了什麽呢?”
提出了疑問,殷少湖卻是伸出手指放在唇邊:“噓,不要告訴我,我不想知道,我知道我只是一個過客,你的目的與我沒有任何幹系。”
傅紅雪等着殷少湖下面的話。
殷少湖問:“你知道我為什麽救你嗎?”
傅紅雪道:“不知道。”
殷少湖道:“其實我也不知道。”
原因殷少湖自然知道,但是殷少湖不會說出口,他害怕蒙面人會和直白告白的殷少湖一樣被傅紅雪拒于千裏。
殷少湖偏頭靠在站在身邊的傅紅雪的腿上,感受着他的溫度。
傅紅雪不習慣別人與他靠的怎麽近。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在那個人靠過來的時候沒有躲開。
殷少湖問:“你能和我說說你的事嗎?說說那些無關的事,與你來邊城的目的無關的事。”
殷少湖想要了解更多的傅紅雪。
傅紅雪沉默了很久,久到殷少湖以為他不會說話的時候,傅紅雪開口了,依舊是他那緩慢而平穩的語調:“我今年十八歲。”
“噗嗤!”
殷少湖笑了,胸腔顫抖地弧度傳遞到了傅紅雪的腿上。
傅紅雪不知道殷少湖為什麽要笑,明明是殷少湖說的要他說一些與他的複仇無關的事。
傅紅雪,太可愛了!
殷少湖的腦袋裏循環的都是這七個字。
忍住笑意,殷少湖正經起來繼續問道:“嗯,還有呢?”
傅紅雪道:“我自幼生活在珈藍雪山。”
殷少湖問:“雪山?我聽說雪山很好看。”
殷少湖在來到邊城之前一直是生活在苗疆地區,那裏雖然不能說是四季如春,但一年連雪都見不到幾次,更不用說雪山了。來到邊城,整日見到的都是風沙與旅客,更是見不到雪山這樣的景色。
傅紅雪順着殷少湖的目光看向邊城全景,緩緩道:“嗯,很好看。那裏終日被白雪覆蓋,從小只有我和娘親居住在一起,在離開雪山之前,我沒有見過其他人。”
殷少湖道:“那你豈不是很無聊。”
傅紅雪搖搖頭道:“不會無聊,我為了……為了完成來邊城的那件事。母親教我練功,授我武藝,告訴我要為了那件事努力,所以我永遠不會無聊。”
殷少湖道:“你那麽聽你母親的話?”
傅紅雪道:“我只有我的母親,她也只有我。”
這句話裏的孤獨與寂寞讓殷少湖沒來由的心底一緊。
傅紅雪是個獨行的刀客,他殷少湖只知道傅紅雪是孤獨的,但是不知道他為何孤獨。
現在他終于明白了。
傅紅雪自幼生活在與世人隔絕的雪山,他沒有能夠與之交流的人,唯一陪伴他的還是一個幾乎被仇恨淹沒的瘋子,而且那個瘋子還是他的母親。
他不知道世事人情,他的心早已被母親灌輸給他的仇恨榨幹,他不懂什麽是愛,不懂怎麽去和人溝通。
他的母親教了他如何複仇,卻沒有教他什麽是愛,如何去與人交流。
他現在是無助的,他也是盲目的,他只知道要殺了馬空群,卻不知道要如何殺了他。
殷少湖擡眼看着自己靠着的傅紅雪依舊挺直的身軀,料峭的晚風吹過,他的黑發被吹起,露出了那雙沉寂的黑眸。
你是孤獨的,我卻不想讓你孤獨啊。
傅紅雪知道殷少湖在看他,但是他不敢看殷少湖。因為殷少湖的眼神在他的臉上掃過之時,他感到的心在莫名奇怪地亂了跳動的規律。
傅紅雪不自在地眨眨眼問道:“你還想知道什麽?”
殷少湖道:“說說你來到邊城後的事吧,不要說你來邊城的目的就可以。”
傅紅雪想了想道:“來到邊城之後,我第一次見到這麽多人。”
殷少湖點點頭道:“嗯嗯,正常,畢竟你之前一直和你娘生活在一起,除了你娘沒見過其他人。”
傅紅雪道:“我來這裏的時候想要在無名居住下,但是無名居沒有房間了。”
“然後?”殷少湖帶着一點期待,希望從傅紅雪的口中說出自己的名字,直起身子問道。
傅紅雪道:“一個叫慕容明珠的人幫了我,不過今天我聽說他叫葉開。”
殷少湖聽到傅紅雪說的是葉開,頓時沒了興致:“哦。”
傅紅雪道:“那個時候葉開不想幫我,是一個叫殷少湖的人幫了我,他答應幫葉開,葉開答應幫我。”
殷少湖暗自欣喜,故作無意問道:“殷少湖?又是誰?”
傅紅雪頓住了,他不知道殷少湖是個什麽樣的人。
他對殷少湖的印象只有那次莫名其妙的告白,以及今天像個跟屁蟲一樣跟着自己,在自己說了狠話之後才離開。
不知道為什麽,傅紅雪不想這個蒙面人知道殷少湖對自己的心思。
如果他知道了殷少湖愛慕自己,那麽他會不會知道自己也……
也什麽?
傅紅雪眨眨眼,在自己心中發問。
自己對蒙面人的感情是什麽?
傅紅雪不敢再往下想,他不知道答案是什麽,但是他知道那個答案會影響自己,甚至阻礙自己的複仇。
于是傅紅雪不去想這個問題的答案。
殷少湖見傅紅雪很久沒有回答,心下躊躇,卻還是想要知道自己在傅紅雪的心中到底是什麽印象,追問:“這個殷少湖到底是什麽人?”
傅紅雪道:“殷少湖……是一個很無聊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披馬甲攻略ing
然後小湖無意間發現了傅紅雪對自己本人好感度為零這個悲慘的事實Σ(っ°Д°;)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