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許游和褚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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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許游也沒想到, 隔了幾個月再見到紀淳,她會那麽自然。

沒有放不下的芥蒂,沒有被拒絕的顧影自憐, 也沒有尴尬的假笑和假裝堅強,一切都很自然, 自然的連她自己都覺得,這樣簡直太好了。

這樣的他們, 似乎比過去她沒有說過“我喜歡你”之前還要融洽。

雖然紀淳的性格越發冷淡,她也越發的“冷酷”。

但其實說穿了,只要自己心裏放開, 任何地方都能開闊天空。

那些因為初戀沒有成功就傷春悲秋的人,那些感嘆過去留有遺憾的人,許游不懂, 也沒時間去懂。

時間有限, 感情有限, 生命有限,哪有那麽多時間去浪費, 最終只是虧欠自己。

初戀沒有成功, 也是一種完美。

希望許多年後, 他們還可以稱對方為“發小”。

就這樣做一輩子最好的朋友,這是難得的財富。

十八歲的他們,得到了。

***

和紀淳見面後, 又過了幾天。

許游每天都埋頭在畫室裏,她将紀淳的模樣畫了下來,一遍遍上色。

直到有一天,她接到了褚昭的微信。

褚昭問:“什麽時候拷走你的照片。”

許游暗暗吸了口氣,反問他:“你哪天有空, 我就哪天去。”

許游沒想到,她遲遲沒有邁出的那一步,還沒有想清楚的選擇,仍在壓抑的沖動,竟然被褚昭這樣輕描淡寫的戳破了。

褚昭說:“明天,來棚裏。”

許游回:“好。”

褚昭:“把我的畫帶上。”

許游:“知道了。”

就這樣簡單的交談,兩人又各忙各的。

許游放下畫筆,轉身去翻過去畫過的素描底稿。

她找了半個小時,找到了。

拿出來一看,有些發怔。

她那時候的筆觸不如現在成熟,技法還沒得到齊羽臻的糾正,可是這份素描稿,和同期的比較起來,卻顯得額外成熟,額外有味道。

許游眯了眯眼,盯着畫紙上的男人,仿佛看到了那日的她,第一次見到褚昭的震撼,第一次偷偷畫一個陌生人的做賊心虛。

還有,她仿佛也感受到當時的手感,那種指尖裏有東西在跳動的感覺。

許游笑了一下,在素描稿落款簽上自己的名字,随手塞進畫板。

***

翌日午飯後,許游拿着畫板去了那家照相店。

褚昭的兩個徒弟就坐在外間,兩人正在說話,見到許游來了,相繼一愣,起先沒認出來,後來才想起她是齊羽臻的徒弟。

男徒弟率先問:“今天有補課?”

他們大概是過糊塗了,許游已經很久不過來補課了,而且都上大學了。

女徒弟上下打量了許游一眼,沒說話。

許游說:“我約了褚昭。”

兩人又是一愣,但許游也不知道他們驚訝什麽。

男徒弟指了指裏面:“哦,老師在裏面。”

許游腳下一轉,進去了。

只是也不知道女徒弟是不是故意大聲,她很快就在許游背後說了一句:“又一個狐貍精。”

男徒弟忙說:“你小聲點!”

許游邊走邊想,她像是狐貍精麽?這算是恭維麽?

***

攝影棚的門半開着,裏面傳出一些響動。

許游又一次看到那個門口,腳下一頓,笑了笑,腦補着待會兒會不會又撞破什麽現場。

來到門口一看,屋裏的褚昭正在調整一張床的角度。

許游愣了一下,發現棚裏有一塊地方布置成了好像卧室的模樣,中間的床尤其醒目。

許游走進去,問:“這是要幹嘛?”

褚昭嘴上叼着煙,側頭看了她一眼,說:“布景。”

“哦。”

許游走進來,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雙腿交疊,撐着頭看他忙活,也不出聲。

褚昭一會兒弄完布景,一會兒又折騰燈光,什麽閃光燈、燈架、柔光箱,然後又去弄照相機,找角度,調色溫,加色片。

等終于告一段落,嘴裏的煙也早就被扔在地上踩扁了,褚昭直起身,舒了口氣,再回頭一看許游。

褚昭随口說:“你也不知道幫個忙?”

許游随口應:“我哪知道你要幹什麽,你也沒說要幫什麽。”

褚昭:“還用我說,你要是想玩商拍,這些都得上手。”

褚昭走回到相機架前,又道:“過來看看。”

許游放下畫板,走過去,等褚昭讓出位子,她就看向取景器。

取景畫面裏,光線、角度都調整的都無可挑剔,大片質感說來就來。

褚昭的聲音響在耳邊:“怎麽樣?”

許游盯着畫面,嘴上說:“完美,就差裸女了。”

褚昭:“啧。”

許游擡眼,對上他:“我說的不對?”

褚昭沒接茬兒,只說:“自己去拷照片,在那邊的電腦裏。”

許游轉身過去坐下。

她輕車熟路的找到桌面上放她那些照片的快捷文件夾,跟着就拿出随身帶來的優盤,開始拷貝。

褚昭又忙了一會兒,随即過來拿起桌上的煙,抽出一支點上。

許游就坐在椅子裏,歪着頭問他:“待會兒是不是拍美女?”

褚昭一頓,仿佛想了一下:“嗯。”

許游又問:“我能觀摩麽?”

褚昭似是有些驚訝,低頭掃她:“你?”

許游:“是你說的,這些都要上手。再說我是美術生,也許比你還會幫她擺pose呢。”

褚昭扯了扯唇角,抽了兩口煙,沒接茬兒。

許游見狀,便說:“哦,我也就是随便一提,待會兒拷完就走,不耽誤你們辦事。”

褚昭又看回來:“辦什麽事。”

他聽出了許游的暗示,卻還明知故問。

許游對上他的眼睛,安靜了兩秒,本不想說的太明,但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竟然說:“辦男人和女人做的事,你每次都做的。”

一陣沉默。

褚昭一直瞅着她,眼神深沉。

他忽然問:“知道待會兒的模特是誰麽?”

許游:“誰?”

褚昭:“賀緋。”

許游愣了。

她完全沒想到。

褚昭彈掉煙灰,又道:“紀淳也來。你說我辦什麽事?”

許游臉色變了變,不說話了。

忽然有點尴尬了。

許游挪開眼,看着電腦屏幕:“你是故意把我們約在同一天的?”

褚昭說:“是只能約今天。我明天出差,起碼一禮拜才回來。”

哦。

又是一陣沉默。

褚昭問:“怕尴尬?”

許游斜了他一眼:“她脫我看,誰比較尴尬?”

褚昭笑了下,半晌,那笑容收斂了些,又說:“布景,調燈光,調相機,找角度,跟模特聊天溝通,讓她們放松,告訴她們怎麽擺姿勢,怎麽找狀态,等拍完幾輪,還要修片幾個小時。一整套下來,大半天時間就沒了,體力稍微差點就累虛脫。”

許游看着他:“所以呢?”

褚昭雙手環胸,就靠坐在電腦桌沿,居高臨下的說:“所以,但凡還有點精力,都會拿來休息,沒有啪啪的功夫。”

“噗。”許游樂出聲。

褚昭似是有點沒好氣:“調情歸調情,上壘歸上壘,拍‘私房照’是要讓對方當攝影師是調情對象,而不是當炮友。要想約炮,外面有的是,棚內玩這個,一個鬧不好,名聲就毀了。”

許游忽然有點好奇,盯着他:“就一次都沒有?”

褚昭又斜了她一眼:“那也得另約時間,你情我願。”

許游:“哦。”

褚昭笑了:“小丫頭,一天到晚瞎腦補什麽呢。”

許游怼回去:“我要腦補,也是因為有人創造了想象空間。”

褚昭輕嘆一聲,無語了。

安靜了幾秒,許游看着電腦裏的拷貝進度,忽然說:“褚昭。”

褚昭:“嗯?”

許游:“我像狐貍精麽?”

褚昭揚了下眉梢,覺得有趣:“誰的狐貍精,紀淳的?”

許游歪着頭,看他:“你的。”

褚昭頓住,漆黑的眼睛裏晃過一絲詫異,随即拿走嘴上的煙,咳嗽兩聲。

許游笑意漸濃,說:“你的女徒弟就是這麽形容我——又一個狐貍精。”

褚昭緩了口氣,眉頭皺着,說:“甭搭理她。”

許游卻仍是笑。

褚昭看了她兩秒,問:“你好像很得意。”

許游:“這是贊美啊,說明我有個人魅力。”

褚昭也笑了,也不知是覺得好笑,還是因為其他。

許游正想問他笑什麽。

這時,棚外響起說話聲。

“紀淳,你就陪我照一次嘛,我一個人害怕,再說,咱們來都來了!”

是賀緋的聲音。

***

說話間,兩人進了攝影棚。

“嗨,褚昭!”

賀緋看到褚昭,立刻笑着上來打招呼,她後面幾步遠,是神情淡漠的紀淳。

只是賀緋走近了,臉上的笑容也跟着一僵。

毫無意外的,賀緋看到了許游。

短發的許游,穿着褲裝和馬丁靴,她就坐在椅子裏,在褚昭旁邊,臉上的表情淡淡的。

賀緋始料未及,情緒來不及掩飾:“你怎麽在這兒?”

話是橫着出來的。

許游瞅着賀緋,腦海中晃過的,是那次在動物園她們起的沖突,以及後來紀淳開車撞了人,她攔住賀緋,請她幫忙。

許游笑道:“拷我的照片。”

她邊說邊挪開目光,看向這時已經走近的紀淳。

紀淳臉上也有些驚訝,卻一閃而逝,很快恢複了往日的冷漠。

下一秒,許游在他眼裏看到了笑意。

賀緋注意到兩人的眼神交彙,飛快地回頭看了紀淳一眼,又看回來,說:“待會兒褚昭要給我拍照,這裏不方便有外人,你拷完了,麻煩快點走。謝謝。”

賀緋臉色不佳,聲音也是硬邦邦的,顯然她正在努力維持最後一點“風度”。

其實許游是沒興趣留下觀摩的,怕膈應自己。

但賀緋這麽一說,她忽然就叛逆了,反骨了,還真想看看。

許游:“我可不是外人,我得留下幫忙。”

賀緋愣了,下意識看向褚昭:“她能幫什麽忙?”

始終作壁上觀的褚昭,這時出聲了:“我給你拍,不方便上手,找個同性,還能幫你調整姿勢。”

賀緋詫異極了:“她幫我調整姿勢?不是你來?”

褚昭半真半假地說:“紀淳在,我可不敢動。”

賀緋一噎,忽然沒了話。

要是她改主意說要一對一,紀淳就得出去等,那就等于制造機會讓紀淳和許游在一塊兒。

再說,她把紀淳拉過來,為的就是避免一對一的尴尬,畢竟她家裏和褚昭家是世交,這種事還是得避嫌。

其實賀緋心裏那點小心思,大家都明白。

褚昭看了眼手機,說:“先去換衣服吧。”

賀緋遲疑了幾秒,只好先往休息室走。

臨走之前,她還不忘小聲問紀淳:“你就不能幫我說句話?”

紀淳不置可否的扯了扯唇角。

直到賀緋離開,褚昭也起身去調整相機。

電腦桌前,紀淳和許游對望了一眼,半晌,一同笑了。

許游輕聲說:“我怕待會兒會打起來,放心,我一會兒就走。”

紀淳卻說:“不用,你想留就留。”

許游一頓:“真讓我幫她調整姿勢?”

紀淳眼裏滑過一絲嘲諷:“她要是不願意,就會喊停了。那樣大家都省事。”

作者有話要說:  寫前面章節的時候我就發現了一件事,“發小”的含義大家的認知有差別:

這個詞是北京方言,後來傳到全國,我問過其他地方的朋友,他們對發小的理解和我們不一樣。

北京的“發小”,高于鐵磁、知己,蒼白一點的解釋是“最好的朋友”,無法替代的。這種關系不止深厚,而且羁絆更深更廣。

它有幾個硬件條件,首先是雙方家裏是世交,不只是鄰居。比如,很多孩子是在一個大院長大,上差不多的學校,家裏都認識,但這些孩子裏,可能一個發小都不會産生,就只是鄰居家的孩子。

而且就是聯系少了,再見面也會很快找到熟悉感,在一些事情上很容易心有靈犀。他看着你長大和變化的,無論你變成什麽樣,他就算誤解,也很快會明白,因為他知道你自小經歷了什麽,而且很多都參與。

“發小”也高于青梅竹馬。文案之所以寫的是青梅竹馬,因為它有性別和“戀愛關系”指向,方便大家理解主角是一男一女,而且青梅竹馬在地域認知上很統一。

不得不說,中國文化博大精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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