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連環訂單(一)

像是為了證實他的猜想,林機玄的舊手機嗡鳴了一下,随後是接二連三的震動。

但眼前這邪乎玩意正在盯着他看,林機玄回盯了好一會兒,面無表情地說:“除祟符和五雷符,你想先試試哪個?”

摩睺羅上的嬰童的表情倏然一變,猙獰笑起來的鬼面逐漸淡去,變成了正常的孩童模樣。

陶土制的摩睺羅娃娃笑得格外可愛。

這玩意雖然有邪氣,但邪氣不算很重,這也是林機玄敢把它帶回家的原因,一旁有桃符鎮着,他也不怕摩睺羅裏的鬼嬰突然作祟。

……只是想到這些天走哪兒帶哪兒實在是讓人有些不能接受。

他突然敏銳地抓到了一點,如果這幾天他一直随身攜帶着摩睺羅,那麽在格林公寓內下言咒的就不該是摩睺羅,真正對那些人深惡痛絕的也不該是摩睺羅內的鬼嬰。

手機又震動了一下,震得厲害了,他都懷疑這老舊手機會受不了這刺激,當場報廢。

他拿起舊手機一看,屏幕上消息刷了屏,一條接着一條彈出新消息。

“恭喜你完成訂單【摩睺羅】,并以此觸發多條連環訂單,你可以選擇當即獲取獎勵或者完成連環訂單後再獲得獎勵,如果連環訂單失敗,則取消本次訂單獎勵并作為懲罰扣除一星好評點;如果成功,将獲得總獎勵的兩倍,請你做出選擇。”

下面有兩個按鈕,一個是【現在獲取】,另一個是【一起獲取】,不需要他現在就做出選擇。

林機玄先查看了下與這條消息一起跳出來的連環訂單。

一號訂單:【罪惡的開始】她多麽恨自己被困在了這裏,她向過往的每一個人複仇,只要那些人說出了她內心裏最痛恨的事情。

訂單難度:一星

二號訂單:【微笑的佛】玉能養人,人也能養玉,如果人生前常帶着一塊玉,那死後這塊玉會不會繼續滋養着人的靈魂?

訂單難度:一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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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號訂單:【花壇中的厲鬼】這具屍體在花壇裏埋得太久了,久到所有人都忘了它的存在,它孤獨地在那附近徘徊着,希望有人能夠再次記起它。

訂單難度:一星

四號訂單:【發瘋的人】他帶着強烈的恨意自殺,死時不停地詛咒背棄他的人和他一樣痛苦,在死後,他如願看到了。

訂單難度:一星

五號訂單:【白發與黑發】每一個寂靜的午夜,那團黑發與白發仍舊糾纏在一起。

訂單難度:一星

六號訂單:【藏匿的未知】

注意:本次訂單需在七天內完成,且本訂單為連環訂單,需完成一號訂單後再完成二號訂單,以此類推,可兩個訂單同時完成,不得改變訂單完成順序,是否接受當前連環訂單?本連環訂單可接受時間倒計時:5分鐘。

這就意味着,APP只給了他五分鐘的思考時間,五分鐘一過,這個連環訂單就會消失。

林機玄回頭把發布的六個訂單通讀了一遍,六號訂單只有一個模棱兩可的名字,不知道究竟是什麽。一到五號倒是指向性比較明顯,應當是跟樓裏的五行煞各自牽連,而且順序不能打亂,更讓林機玄确定這肯定是格林公寓的相關事件。

他斟酌了下,七天完成六個訂單,時間确實有點緊張,但他又舍不得這麽好的機會,六個訂單再加上之前摩睺羅訂單的獎勵,雙倍下來不知道最後會給他什麽稀奇玩意。撇開別的不說,光是五铢錢就足夠賺大一筆,他現在很缺錢。

想到這兒,林機玄又回頭認真評估了下自己的實力,他試探着向APP提問:“這次連環訂單我可以使用雙倍獎勵符嗎?”之前新手寶箱給的雙倍獎勵符還一直沒用,還有六張可用,“如果可以使用的話,算作一張?”

APP屏幕黑了下來,随後飄出一個字——“可”。

林機玄:“……”

那他還有什麽拒絕的理由?!

時間緊迫,林機玄當即爬起來,準備了寫有五雷符的10張中等符紙和3張優質符紙,寫有除祟符的5張下等符紙,道具全都帶齊。

他對着人皮骨傘說:“待會兒全靠你了,別掉鏈子。”說完,他拿舊報紙包好裝進包裏,打了個車前往格林公寓。

晚上挺難打車,林機玄在路邊等了很久才叫到一輛。

許是大半夜為了提神醒腦,車裏放着非常土嗨的disco,林機玄被吵得頭痛,就在這樣,司機師傅還能鬧中取靜,在百忙之中和林機玄搭上幾句話:“那地方不是今天出了什麽事?怎麽大半夜的跑那兒去?”

“也不是往那兒跑,”林機玄搭了一句,“跟朋友約在那見面,比較熟悉。”

“這樣,你們年輕人夜生活真豐富,”林機玄這随口一搭話,司機師傅就來勁了,說,“有時候晚上沒單子,就去學校附近接,大半夜的總有生意做。你們學生膽子真大,夜不歸宿都不怕。”

林機玄這回沒搭理他,司機師傅自顧自地說:“哪像我們,其實我一點也不喜歡上夜班,不聽點歌就困得要死,白天睡一天都緩不過來,還是年紀大了。說起來,之前我還在格林公寓租過房子,一晃眼這麽多年過去,那公寓都要拆遷了。”

聽到這兒,林機玄眉頭一跳,問道:“您什麽時候租的房子?”

“五六年前吧,記不得了,”司機說,“公寓管理員是個老太太,人看着兇,但特別好,就是腦子不太好使,估摸是有點老年癡呆。”

“怎麽說?”

“我有時候下班回來,看見她總是跟一個陶土娃娃說話,碰還不讓碰。偶然聽見說的話,都是些沒什麽內容的家常話,今天這頓飯吃了什麽,下頓飯準備吃什麽,公寓裏發生了些什麽稀罕事,具體忘了。”

“老太太一直這樣嗎?”林機玄問道,“那你還記得她說這話時是什麽表情麽?”

“表情?記不清了,”司機師傅把音樂聲音直接關了,車內在一瞬間顯得異常安靜,他略帶沙啞的煙嗓在寂靜中響起,“那老太太平日也沒什麽表情,除了諷刺人沒見她怎麽着,不過——”他回憶起一點細節來,說,“有時候會看着她對陶土人笑,模樣還挺慈祥。”

林機玄發了條短信給趙昌平,詳細問了下老太太和這摩睺羅的事情。但現在時間挺晚了,趙昌平十有八九是睡下了,林機玄到了格林公寓時都沒等到回複。

“怎麽回事?”司機師傅突然發出一聲憤世嫉俗的疑問,“怎麽拆遷樓門口還停了輛保時捷?這是拆遷戶在炫富嗎?”

林機玄:“……”

他擡頭一看,昏黃路燈下,一輛騷包黃色的保時捷停靠在路邊,車型線條性感流暢,在變成一堆廢墟的格林公寓的襯托下顯得格外優雅富貴,活生生帶着不被世俗喧鬧所擾,我自美麗的氣場。

這車他認識。

賀洞淵的。

林機玄一開始還想可能是賀洞淵白天沒把車開回去,停在了這兒,但越想越不對,他付好錢下車往格林公寓裏走,腳步特意放輕了,逐漸聽見熟悉的嗓音。

“我跟你說,我真不是個東西,我特別渣,前幾天才搞大了一女孩的肚子,昨天又一個女孩過來跟我說懷孕了,這能讓她們生嗎?鐵定不能。”

朦胧月色下,他隐約看到有個人正站在已然變成露天大廳的公寓樓裏,身體周圍朦胧着一圈淡淡的煙霧。那人腿長,靠在廢墟的石塊上,一雙長腿像是衣架子一樣架在地上,單手抄進褲子口袋,一臉的漫不經心。

賀洞淵今晚上是下了苦工的,眼鏡摘了,眼神透着些朦胧,頭發都特地抓亂了,活像是個渣男的放蕩不羁樣,表情都經過演技專修。

就是怎麽學怎麽不到位,浪勁兒是有了,但沒渣味。

林機玄站在一旁看他表演。

賀洞淵抽了口煙,壓着心底的不耐煩,說:“我睡女人的時候從來不戴套,怕懷孕?沒事,堕胎啊,這年頭堕胎多方便,我才不管傷不傷害她們的身體,關我屁事,什麽?”他嗓門驟然拔高了些,“堕胎錢?老子一毛都不出!鬧得再大老子都不管。”

……敢情這還有個對手戲。

賀洞淵言辭僵硬,恐怕這番話說出來自己都怄得慌,也難為他能扯着嗓門大半夜的鬼哭狼嚎。這要是萬一有人路過,錄音下來放在網上一傳播,一準火透半邊天。

林機玄沒忍住,笑出了聲,正巧卡在賀洞淵停了澎湃的演技沒出聲的時候,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賀洞淵敏銳地站直了身體,在黑黢黢的公寓裏發出一聲憤怒的質問:“誰?”

“經過今晚這麽一遭我是确信了,”林機玄從陰影裏走了出來,一張幹淨漂亮的臉露在月光裏,“你确實是個傻的。”

賀洞淵怔了一下,眉頭蹙緊,開口的第一句話居然不是為自己在做的事情辯解:“你怎麽來這兒了?不是說等我二十四小時,你不守約定,想先來這兒引誘下言咒的人出來?找死嗎?!”

這話裏頭壓着怒氣,林機玄說:“那你又是在做什麽?給你二十四小時是讓你搜查的,不是在這兒秀你尴尬的演技。”

賀洞淵:“…………”

兩人這算是雙向抓包,擺明了誰都沒真的打算等到二十四小時,賀洞淵也不好說什麽,心裏憋着一股火,說:“沒轍,浪費時間,我在這兒磨得嘴皮子都破了,也沒見那厲鬼跳出來給我下言咒,我說得還不夠狠啊?就我說的這些破事都夠下十八層地獄了,佛祖都普度不了。”

“是度不了,”林機玄看他一眼,笑着說,“我佛不度憨批。”

賀洞淵徹底無語了,他試探地問:“剛才我說的那些你聽去了多少?”

“差不多聽全了。”

“那我得申明一下,”賀洞淵說,“我說得那些只是為了将厲鬼引出來,不代表我的個人觀點,我持反對态度。”

林機玄:“不然厲鬼就真出來了,你和那些人的本質區別就在這兒,你身上沒有那股氣勢,所以怎麽說都不會招來言咒。”

賀洞淵蹙眉:“你不是打算用這個辦法?”

“是,但不是像你這樣,”林機玄從包裏取出人皮骨傘握住,向大廳走去,他站在賀洞淵身邊,掃視了大廳一眼,緩緩開口,“我知道你在看着我們,一直在陰暗的角落裏窺伺着這個世界,用最怨毒的眼神看着周遭的一切。你很想離開這兒吧,但是你不能,所以你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你最痛恨的人逍遙法外,詛咒那些和他犯下同樣罪過的人,然而有什麽用呢?”

他譏諷地冷笑一聲,說:“那個你最痛恨的人現在正在做什麽?五年過去了,他應該已經建立了家庭,和另一個女人說着當初和你說的情話,他一定很愛那個人,因為他選擇了她,而不是你,在将你和你的孩子一起推下樓後,他找到了屬于他的愛情和美滿的婚姻,他早就忘了你,誰還會記得曾經被自己殺死的人?”

“是不是想不明白?我也想不明白為什麽一個受害者會淪落到這樣的下場,但有時候這個世界就是這樣諷刺。惡徒得不到報應,善意總是被尖刀撕碎,無辜的人和真相躲在角落裏茍延殘喘,站在光明裏的人多是披戴着光鮮亮麗外表的魔鬼。可那又怎麽樣呢——”

林機玄感覺到周遭刮起了陰風,他緊緊握住手中的人皮骨傘,捅出最狠的一刀:“他還是活得好好的,他甚至可能還不知道,曾經有一個小小的生命在你的肚子裏成型,十個月後,會來到這個世界與他見面。可惜已經沒有了,你的孩子和你的屍體一起化成了灰燼。而他——也許已經有了新的孩子,他一定會很愛那個孩子。”

“小心!”賀洞淵厲喝一聲,修行珠碰撞間發出清脆聲響,兩臂梵文盡現,在那道言咒打過來的瞬間,林機玄張開人皮骨傘,血紅的光芒籠罩了林機玄,将言咒阻擋在傘外。

賀洞淵放心地籲出一口氣,當機立斷抓到厲鬼的方位直奔而去。

林機玄收了傘也迅速追了過去,就在這時,他感覺到被他放在包裏的摩睺羅有異狀,拿出來一看,陶土制的小人臉上流下了兩行清澈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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