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直播間裏漆黑一片,觀衆們看不見任何影像,只能不斷刷着彈幕以證明自己的顯示器沒壞。然而他們在網絡世界中的呼喚,是無論如何也傳達不進鬼屋中的,兩人自然也不知道觀衆們對被迫黑屏這事存了多大怨念。

看不見畫面,聲音卻是能夠清楚地聽到的,在直播間黑屏後不久,觀衆們很快就聽到維拉德大聲問了句什麽,他說得飛快,一直在彈幕裏當翻譯的姑娘頓時也卡了殼:“這……好像不是在和九哥說話啊。”

過了一會兒,她才将翻譯發了出來:“他好像是在質問另外一個人,為什麽要做這種事情?把他們都丢在這裏?”

可這裏哪裏有第三個人?

不寒而栗。

直面鬼怪的維拉德,倒是沒那麽多感覺。他與褚胤一前一後将這個突然出現的少年夾在中間,提高聲音,再一次問道:“你到底有什麽目的?”

褚胤無奈地笑着攔住他:“你那麽跟他說,他也聽不懂啊。”

相比起明顯情緒激動的的維拉德,褚胤就顯得要淡定許多。他往旁邊一靠,聲音懶洋洋的:“說說呗?怎麽回事?”

他表現得友好,這名突然出現的男子卻臉色一沉,那尖利的笑聲再一次從他胸膛中發出來,褚胤不大耐煩地掏掏耳朵,直接打斷了他的笑聲:“有完沒完?那麽笑對你嗓子不好,對我耳朵也不好。”

這男子臉色更黑了。

他手指微微一動,褚胤身後的那池埋了許多人屍體的水便猛然立了起來,直直地向着褚胤沖去。見狀,褚胤微微一笑,輕輕撕掉一張符紙,原本還澎湃的水下一秒就變得平靜如死水。

自己的攻擊就這樣被人輕而易舉地化解,讓男子的臉色不禁更加難看。他身形一動,飄到維拉德一旁,一雙慘白的手從寬大的袍子裏伸出來,維拉德眉毛一豎,毫不客氣:“統統石化!“

沒有任何防備的男子,立即被定在了原地。

這還是褚胤頭一次看到歐洲的法師施法,他繞着這人走了一圈,見他跟着自己的步伐眼珠子還在咕嚕咕嚕地轉動,身體卻一動不動了,不由得大笑一聲:“有意思!”

他興致勃勃地問維拉德:“這個可以教人嗎?”

“你想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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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剛才也見識到褚胤能力的維拉德,很快意識到他并非是自己想象中那樣沒什麽能力的普通人,此時聽見他有這樣的問話,不由得有些詫異。

不論是東方的道術還是西方的魔法,最忌諱的就是不能專心。褚胤這樣已經有一定道術基礎的學生,向來是不大受法師歡迎的,維拉德沒那麽多講究,但聽見他那麽問自己,多少還是有些猶豫:“可是可以……但是很枯燥。”

兩人沒事人一樣地,在這名男子面前敲定了學習魔法的事情,才将目光轉移到他的身上。此時的他早因為長時間的忽視而變得面目猙獰,在兩人看向他時更是怒吼不斷:“你們!放開我!”

“看來還是能夠好好說話的嘛。”

褚胤臉上的笑容淡了些,他的視線從男子臉上掃過,又将剛才的問題再問了一遍:“說吧,你留下來的那張紙條,還有那個牌位,怎麽回事?”

“既然你都大概猜到了,又何必再問我?”男子恨恨地反問了一句,到底還是老實說了:“紙條你知道是什麽意思,這牌位其實是我自己的……”

這是一個充滿的居心叵測的故事。

這名男子是家族裏最小的一個孩子,他的家族經歷過許許多多的事情,一直走到他那一代,依舊興旺。那麽多年以來,他們家族仍然保持着多年以前的傳統:在祭拜先祖時,由族裏年紀最小的小孩扮做先祖的模樣,以便讓先祖能夠得到更好的祭拜。

這樣的規矩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有了,男子也不覺得奇怪,一直到十七歲這年,他在祭拜結束後陷入昏迷,再一次醒來,卻是成為了一只孤魂野鬼!

更加讓他難以置信的是,他的靈魂分明還在這半空中飄蕩着,他的身體繼續了他平常的生活。

就在他幾乎要以為那前面的十七年不過是他的一場夢境時,一場意外聽到的對話,卻讓他完完全全明白了所有的真相:現在,在他的身體裏,原來是他祭拜的那個先祖!

這似乎不是這位先祖第一次做這件事了,他以帶領家族繁榮為條件,換取了在這世上多茍且偷生幾十年,他的父母雖然不滿,卻也不知該如何反抗,只好在私底下悄悄給他立了牌位,找了靠譜的大師來開光,才讓他的靈魂得以停留在世間。

明白了一切的他憤怒無比,卻又無可奈何:這個大師開過光的牌位不僅僅将他留在了這世上,也給了他諸多的限制,直到他的父母因意外去世,他取回了這個牌位,解除了這些限制,才在這棟他以往的家裏完成了他期待多年的複仇。

可他面對的,到底不是普通人,真正的罪魁禍首,還是在他不注意的時候,跑了。

最後,他被困在了這棟房子裏。

聽完這個故事,維拉德沉默了一瞬。他想要說什麽,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只能重重地嘆了口氣,轉而問褚胤:“要怎麽處理他?”

雖然他很可憐,可他到底是手刃過十幾口人的厲鬼,于情于理,都不能夠繼續存活在人間。

褚胤的态度倒是很果斷:“該把他送回去了。”他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眉清目秀的男子,淡淡道:“你本就不該停留在世間那麽久,你應該比誰都清楚。”

他當然清楚。可大仇不得報,到底意難平。

男子苦笑一聲,他知道自己完全不是面前這兩人的對手,對自己接下來的境遇反而坦然了許多。他想了又想,還是低聲懇求道:“若是有機會……能否請你們幫我報了此仇?”

他那雙無神的雙眼裏似乎寫滿了許多話,褚胤一瞧,便忍不住怔了。他嘆了口氣,低低地應了:“如果能碰到……”

下一秒,褚胤的作法已經完成。

他消失在了兩人面前,連帶着,地下室裏的水,那股讓人作嘔的腥臭味,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

褚胤終于再一次打開了直播。

發現終于能看到東西了的觀衆們的彈幕差點沒把褚胤卡得擠出直播間,他苦着臉,連連喊:“诶那麽激動幹嘛我就不小心把視頻關了嗎!”

維拉德瞅了他一眼。雖然聽不懂他到底說了些什麽,但褚胤臉上那誇張的神情還是娛樂到了他,維拉德饒有興致地看着他裝模作樣地表演,笑得眉眼彎彎。

他這一笑,直播間裏觀衆們的心都差點化了。

[憤怒的老鳥]:哎喲我的天……這太好看了,我都不想看鬼屋直播了,我只想看見他的臉T.T

[一只奮鬥的小腦斧]:雖然九哥也很帥……可是我選擇美人!

[維拉德的盛世美顏]:被我承包了!

[藿香正氣鍋]:毆打前面的,又在做夢了

……

直播間裏的鬼哭狼嚎兩個人自然是沒能知道的,雖然雙方都心知肚明這個鬼屋裏已經沒鬼了,可今天的直播還是得再繼續一會兒。

他們有模有樣地在地下室看了一圈,其間,褚胤還不動聲色地故意施了幾個法,把直播間裏的觀衆們吓得一驚一乍的,搞得維拉德看他的眼神裏滿是茫然。

一直到直播結束,關上麥克風,維拉德才就剛才的事情問褚胤:“你剛剛為什麽要施那幾個咒?是還有什麽我沒發現的嗎?”

褚胤莞爾,他這才想起來還有一個完全不懂游戲規則的傻白甜在這邊,只能模模糊糊地給他解釋一番,見他聽得似懂非懂的,也不繼續在這個話題上糾結,轉而問他:“今天感覺怎麽樣?”

“沒什麽感覺。”

維拉德搖頭:“如果只是要做這種事情的話……”他看向褚胤:“我能做得很好。”

想了想,他又補充:“包括你剛才說的那些事情,我也能做。”

上道。

褚胤又笑了,他發動車子,轉頭看了維拉德一眼,卻意外地看到他面色遲疑,似乎是在猶豫什麽,好半天才将話說出口:“剛剛那個鬼……你是把他送去了地獄嗎?”

他眼神有些急切:“所以,世界上是有天堂和地獄的,是嗎?”

維拉德這個問題來得莫名其妙。

褚胤駕駛着車子往家的方向開去,他調整了一下後視鏡,才奇怪地看向他:“怎麽突然想起問這個事?就算有,Y國的天堂地獄和Z國的天堂地獄,也不是同一個管理體系吧?”

聞言,維拉德頓時語塞。

褚胤說的話似乎讓他失落非常,他失魂落魄地在椅子上坐了好久,才神色茫茫地擡起頭來,低低地嘆氣:“可是……既然人都能從Y國到Z國,為什麽鬼不能呢?”

他的話把褚胤給整笑了。

正好這時候碰到紅燈,他停下車,拉起手剎,正兒八經地看向旁邊的人,問他:“直說吧,你到底想知道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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