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憑空出現的尖利笑聲，着實是有些吓人。已經算得上是身經百戰的褚胤還好，跟着他一塊兒（在電腦屏幕前）身經百戰了的觀衆們倒也尚能接受，只有頭一次來鬼屋的維拉德，雖然有着過人的實力和絕不會被傷到的自信，但難免還是下意識地瞪大了眼睛，往四周看了看。
他遲疑着，問褚胤：“這就是……中國的鬼？”
雖然是法師，但之前他也是與人類進行戰鬥，和鬼怪對戰，對維拉德來說也是頭一次。
也是這次罕見的經歷，讓維拉德很快意識到：他可能有點怕鬼。
怕鬼不是什麽稀奇事，可放到維拉德這樣的大魔法師身上，就顯得格外稀奇了。他臉色慘白，忍不住往褚胤那邊靠了靠，感受着來自他身上的體溫，才說道：“看來這個畫板對他來說很重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出聲了。”
心裏害怕歸害怕，但維拉德做事卻絲毫不拖拉。他毫不猶豫地将畫從畫板上取下來，絲毫不意外地聽到屋子裏的鬼的叫聲更加可懼。
維拉德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氣，做好心理準備往畫板看去，卻意外在畫板上看到了一個模樣清秀的少年。
“咦……？”維拉德有些詫異，“這幅畫上面……”
褚胤看了一眼，臉色卻變得嚴肅了。或許是因為力量體系不大相同，維拉德只能隐隐約約感受到上面有股莫名的法力在流動，但褚胤卻能很明顯感受到：這上面有着一股極濃的怨氣。
在褚胤漫長的生命裏，這樣的濃的怨氣并不算少見。大荒後他化為人類行走世間，人類間各種各樣的恩怨情仇見了不少，這種程度的實在不足以讓他動容。
唯一讓他感到驚訝的，是這張畫紙上，兩股完全不同的厲鬼的氣息。
……有兩只鬼？
褚胤将畫板上的畫紙小心翼翼地取了下來，又盯着上面畫着的面容清秀的男子看了一會兒，才徐徐将畫紙疊起來放進衣兜裏，問維拉德：“接下來去幹嘛？”
“我記得樓梯後面好像還有一個地下室……”
維拉德想了想，回答。他剛想上前去将不知什麽時候關上的房門拉開，卻意外聽到背後突然傳來一些奇妙的聲響，下一秒，直播間裏的彈幕也跟着一起炸開了。
[一片烤饅頭片]：卧槽啊啊啊啊那個聲音你們聽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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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藿香正氣鍋]：我聽到了！有好重的東西掉在地上！一定不是我的錯覺！
[聖誕樹]：我擦我是瞎了嗎為什麽我會看到一只泰迪熊在走路啊？！！
[女裝大佬]：媽媽救命泰迪熊成精了！！！！
……
比起一陣尖叫的網友們，維拉德表現出來更多的，還是茫然。他甚至是有些發蒙地看着那個不斷走向自己的泰迪熊，雖然還是不大明白這個巨大的玩偶到底是個什麽東西，但一點也不影響他動作利落地拉着褚胤往旁邊一閃，躲過了猛地向他們撲過來的泰迪熊。
泰迪熊眼裏冒着攝人的紅光，原本應該是潔白柔順的長毛，也早在時間的摧殘下沾滿了灰塵，上面甚至還帶這些血污，東一塊西一塊的，将他的毛一撮一撮地粘在了一起。
雖然是指笨重的熊，但泰迪熊的動作卻意外地靈巧。
他很快轉過身來，面對兩人，原本軟趴趴的毛絨手臂裏面似乎塞滿了鋼筋，向他們揮過來時，維拉德甚至還能聽到空氣被撥動的聲音。
這一場單方面的戰争看得所有觀衆都忍不住替他們捏了一把冷汗，維拉德的手放在袍子底下，不動聲色地施了兩個咒，讓泰迪熊的動作在瞬間慢了許多。
他此時還記得之前褚胤和他交代的，不能讓觀衆發現他會魔法這件事，也只能勉強壓抑住自己直接解決掉泰迪熊的**，氣喘籲籲地一把拉過褚胤，低聲和他說道：“一會兒！我把門打開，你先出去！”
維拉德面露兇色，他聲音壓得極低，幾乎只有褚胤一人能聽見：“我今天就在這裏毀了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徹底火了。
褚胤瞅見維拉德的面色，忍不住好笑。
因為剛才的跑動，維拉德的臉頰還有些發紅，他不斷喘着氣，由于房間裏的灰塵而狠狠打了好幾個噴嚏的他此時眼裏還泛着潋滟的水光，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可這張好看的臉上此時卻顯露出了一種與他氣質全然不符的狠勁，看得褚胤一時間又是好笑又是無奈。他倒是沒反駁維拉德的話，只默不作聲地将兩人直播的攝像頭給關了，才默默走了出去。
維拉德下手明顯一點兒也不溫柔。
等到他出來時，褚胤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手中抱着的泰迪熊娃娃。他再次将視頻打開，面對鋪天蓋地湧來，詢問發生了什麽事情的彈幕，淡定地回答：“啊，剛剛太着急，不小心一下子把直播給關了。”
這回答實在是敷衍得很。
不過褚胤的直播出現這樣的意外也不是一次兩次，因為鬼屋直播的特殊性，再加上長時間地追直播下來，多少也猜到了褚胤大概是有些特殊能力，觀衆們對此也見怪不怪，嘻嘻哈哈地就将這件事翻了篇。
只有一個眼尖的粉絲注意到了維拉德手裏拿着的東西：“這不是剛剛的那個泰迪熊嗎？”
卻很快沉默在了大海一般的彈幕中。
将這頭熊解決掉，似乎讓維拉德心情特別好。他眼睛發亮，嘴角微微上揚，挂着和煦的微笑，說話時的語調也柔和了許多：“那我就開門咯？”
這是他剛剛與褚胤提起的那扇藏在樓梯後的門。
這扇門似乎通往地下室，剛靠近，兩人就能明顯感受到從裏面傳來的躁動的氣息，褚胤伸手摸了摸兜裏的畫紙，果然，這時候畫紙也變得微微發燙，褚胤不動聲色地與維拉德并排站着，看他伸手，輕輕推開了地下室的門。
與剛剛怎麽也打不開的廚房內門不同，維拉德甚至沒怎麽用力，就把地下室的門推開了，似乎是有人在歡迎他們的來到一般。
地下室裏漆黑一片，維拉德抹黑進去剛走了沒兩步就狠狠地在牆上撞了一下，後面的手電筒光姍姍來遲，褚胤看他揉着自己通紅的腦門，好氣又好笑：“那麽急幹嘛？”
維拉德卻一點沒聽見他的話一般，雙眼亮晶晶地看向他手裏的電筒，又是好奇又是驚訝。
他大概能猜到這大概是什麽二十一世紀非常常見的玩意兒，也不方便大聲問出來，只能小聲問他：“那個是什麽啊？”
“手電筒。”
褚胤同樣以氣音回答，答完他又覺得好笑得不行，滿臉笑容地在他腦袋上揉了一下，往前面努努嘴：“不下去？”
當然還是要下去的。
地下室不算深，沒走幾步，維拉德就踩到了堅實的地面。他此時已經從褚胤手中接過手電筒，玩了個心滿意足，全然不知道彈幕裏對他的評價已經從“紳士溫柔的大帥哥”變成了“愛玩手電筒的小傻子”，倒是褚胤，因為知道所有的真相，因為彈幕裏的發言樂不可支。
剛進入地下室，維拉德就聽到了汩汩水聲。他拿着手電筒往前面照了一下，不出意外看到地下室更深一點的地方早已被水淹沒，因為是死水，還從裏面傳來了些許腥臭的氣息。
維拉德有鼻炎，鼻子更是較常人要敏感一些，他率先發現了不對勁，下意識地捂住鼻子，皺眉道：“這什麽味道……”
站在他身後的褚胤，也很快聞到了這股味道。他臉色一變，想起什麽似的，直接從維拉德手裏接過電筒，“啪嗒”一聲把手電筒給關上了，也不管彈幕裏的抗議，只附在維拉德耳邊低聲說道：“那裏面估計是屍體。”
這時候維拉德也反應過來了，只是他還不明白褚胤為何要關掉電筒。他雖滿腹疑惑，卻也知道現在不是問話的好時候，好在沒了光，他還能施法讓自己短時間擁有夜視能力，在黑暗的地下室裏行走，倒也不成問題。
走得近了，水中的東西便清晰地在兩人的面前浮現：如他們所說，裏面漂浮着一根又一根的白骨，甚至還有一具滿是血的屍體。
法師之間的戰鬥，是以命相搏的。
作為大魔法師，維拉德在自己的國家看過無數場法師的戰鬥，自然也看到過無數具屍體，然而即使如此，這樣的場景還是讓他忍不住變了臉色。
他沉默着站在那一灘水前，還沒來得及說話，就感受到一股風從身後幽幽吹來，維拉德臉色一變，總是藏在袍子底下的，拿着魔杖的手，此刻終于伸了出來。
不用念咒，下一秒，維拉德就轉移到了這股風的身後。
在來人轉過身的一瞬間，魔法給予他的，良好的夜視能力，讓維拉德在那一刻清楚地看到了他的正臉：
那個畫板上畫的，面目清秀的男生。
